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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清檸仔仔細細地把秦知深的那一頁同學錄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同學錄上的問題雖然不少，但真正有用的信息其實也沒有太多。例如上面的地址一欄，秦知深填的就是當初夏令營的地址，并沒有寫家庭住處。

不過那些瑣碎細致的提問，倒是為時清檸大體勾勒出了一個秦知深的形象。

比如秦知深寫他讨厭糾纏不休，理想型偏白偏瘦，還有在喜歡的食物那裏，他用花體填了個很長的德語單詞。

時清檸記得，那是一個挺小衆的手工蛋糕的牌子。

看過秦知深的照片之後，時清檸并沒有生出什麽其他感受，也沒有增添多少回憶。

這和他第一次見到柏夜息時有很大的區別。

還是說……只有薄荷能讓自己有感覺？

時清檸思索着，又用審視的目光看向了那張同學錄。

不知道是不是這些問題太過具體又如此真實，時清檸莫名生出了一種微妙的割裂感。

他回憶起的劇情奇葩又毫無邏輯，可是眼前信息所勾勒出的秦知深，看起來卻只是一個有點臭屁的正常小孩。

他後來是怎麽變成那麽離譜的人渣的？

身側的孔闕好奇：“你怎麽突然想起來問這個人？”

時清檸把手機還給對方，道了聲謝，簡單找了個理由。

“家裏說我小時候認識他，我沒印象了，所以随口問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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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麽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孔闕說，“聽說燕城前兩天挺熱鬧，簡家那位老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外孫和秦家一個同齡的小輩比了一場，算算年紀，這個小輩應該就是秦知深吧。”

時清檸問：“他們比了什麽？”

孔闕說：“好像是什麽……模拟操盤？我不太懂這個，就聽說是秦家輸了，秦知深不太服氣，還想再來一次，結果被家裏猛訓了一頓，似乎還要把出國讀書的計劃提前。”

時小琳越聽越震驚：“你怎麽什麽八卦都知道啊？”

“因為我對生活抱有熱情，懂嗎？”

孔闕攪了攪銀勺，優雅而一本正經。

“好奇是人類前行的動力。”

時小琳“噫”地皺起一張小臉。

“你知道小說裏那種貴夫人的茶話會嗎？你絕對是茶話會的組織者。”

孔闕喝了口咖啡，微笑：“我回去就和阿姨說，你又看小說。”

時小琳：“混蛋孔雀！！”

兩個人還在拌嘴，一旁的時清檸卻在想，如果這消息靠譜，那對薄荷來說應該是件好事。

柏夜息這次沒有選擇直接申請出國，他遇到秦知深的幾率應該也會下降許多。

簡單摸清秦知深的信息之後，時清檸心裏對他大致有了底。

不過老實說，比起騙錢的秦知深，時清檸最擔心的，還是第三個追求者。

在最初極為模糊的關于劇情的記憶裏，時清檸就清楚記得那個駭人的結局。

第三位追求者，直接害死了柏夜息。

照現在推測出的劇情來看，柏夜息應該是在擺脫豪門家庭和秦知深後獨自去過安靜生活時，遇到了那個新的追求者。

可惜的是時清檸對之後的劇情毫無頭緒，反而越想越覺得頭暈。

或許是時候不到，也或許是他現在的大腦還承受不了，時清檸雖然心情迫切，但還是只能繼續等。

等再一次的記憶乍現。

周末兩天轉眼便過去了，其實按二十九中的規定，學生們周日晚上就要回校上晚自習。時清檸兩個人目前還沒開始上晚自習，不僅如此，第二天周一的課，柏夜息還請假了。

收拾行李好像比時清檸預想中要麻煩一些，他和柏夜息自周六起就沒有見面。

周日上午，柏夜息打來了電話。

“我要請假兩天，去處理些事情。”

聽筒那邊傳來的聲音微微有些疲憊，不知是不是收拾得太累。

時清檸不由有些擔心：“還有很多事嗎？不然我找人一起去幫忙？”

“沒事，不用。”

柏夜息說。

“只剩一些租房的交接手續，周三就能回去，阿姨已經找人幫過忙了。”

時清檸大體猜到了一些，對柏夜息來說，除了退租，租的房子裏可能還有一些帶不走的家具需要變賣。

加上他晚上似乎還有一些臨時的工作，這次應該一并都要辭掉了。

時家不缺錢，時清檸也在盡可能地找各種理由給柏夜息酬勞，還一直拉着柏夜息一起吃飯。

但他也清楚，一個少年在這個年紀會有的敏感與尊嚴。

時清檸體貼地沒有多問：“好，那周三等你回來。”

“嗯。”

電話那邊，男生的聲音頓了頓，才道。

“你注意休息，按時吃藥。”

時清檸：“嗯。”

“不要疲勞用眼。”

時清檸失笑：“好。”

挂完電話，他才反應過來。

怎麽成薄荷叮囑自己了？

不過聽了柏夜息的話，時清檸的确注意起了自己的眼睛。

正好周三還要去複查。

周一回校上課，班裏已然恢複了往日的平靜，看起來，上周那場意外已經翻了篇。

大課間跑操回來，大家都癱在自己的座位上，呼啦一片地灌水扇風。

正緩着這口氣的時候，教室的前門忽然被推開了。

嘈雜的交談聲驟然一停。

來的并不是老師，而是那個讓所有人都記憶深刻的單薄身形。

陳紫冰。

大家齊刷刷地看着她，都有些意外和莫名。

陳紫冰看起來比前些天的狀态好了些，臉色已經不是之前的慘白，原本的美瞳也沒有再戴。

她走進來，懷裏抱着一個細繩編制成的玩偶小熊。

陳紫冰看了看大家，她似乎也有些緊張，動作很小心地把那只小熊放在了講臺上。

同學們直愣愣地看着她。

陳紫冰抿了抿唇，小聲說：“這是我自己編的。”

開過口之後似乎就沒有那麽難了，她低頭，朝着所有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謝謝。”

大家還沒反應過來，陳紫冰就同手同腳地離開了，蒼白的耳尖燒得似火。

同學們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了好一會兒，教室裏才慢慢有了動靜。

“是要謝我們班嗎？”

“那個小熊看起來好可愛啊。”

“可不是嗎，她特別會編這種，之前四班好多女生編東西都是她教的……”

還有人上前想去看那個小熊，不過教室裏沒能太沸騰，因為下一節要上課的班主任已經站在了門口。

看見解初夏，同學們習慣性地安分了下來。

但解初夏并沒有開口讓所有人噤聲準備上課。

她抱着手臂斜靠在門框上，笑看着大家，擡手比了個拇指贊。

“大佬們，厲害。”

同學們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後排還有男生們敲桌子。

“我們，牛逼！”

那只手工編織的小熊被挂在了三班的黑板旁，所有人一擡眼就能看見。

小熊的嘴巴細細彎彎。

它在朝着每一個同學開心地笑。

陳紫冰的手的确很巧，時清檸也覺得那個小熊很可愛，下一個課間，他還在走廊裏碰到了陳紫冰。

他照舊和陳紫冰點頭打招呼，陳紫冰這次卻叫住了他。

“謝謝你。”

陳紫冰說。她的眉眼間褪去了那種病态的灰白，笑起來唇邊的酒窩很可愛。

“我聽解老師說，是你提醒她照看我。”

時清檸說：“不用謝，你沒事就好。”

“對了，還有柏同學。”陳紫冰說，“可以請你幫我轉達對他的感謝嗎？”

平日裏柏夜息鮮少和人接觸，唯一會和他一起的人只有時清檸。

“好。”時清檸笑了笑，說，“他這兩天請假不在，周三回來，你也可以當面和他說。”

陳紫冰似乎有些猶豫。

旁人不知情，但她其實還對那天的長發男生有些潛意識的畏懼。

不過看着時清檸的笑，陳紫冰最後還是點了頭。

“好。”

算上周末，時清檸有四天沒有見到柏夜息。雖然兩人在線上一直有聯系，但時清檸還是覺得，好像有哪裏和平日不同。

他繼續梳理着秦知深的劇情，也還在等第三個追求者的記憶。

卻一直沒有什麽進展。

不知是不是想得太多，周二的時候，他還隐隐有些犯暈。

時清檸之前就一直在考慮一件事，卻始終不得其解——

觸發自己記憶的契機到底是什麽？

這幾天，時清檸也沒怎麽睡好。

周三上午，時清檸考完一場英語課堂小測回家，終于見到了柏夜息。

小別重逢，時清檸盯着人看了好一會兒。

他忍不住問。

“我怎麽覺得你又瘦了？”

“沒有吧。”

柏夜息說。

“也可能是收拾行李，體力活動多。”

他的東西都已經搬到了校園旁的房子裏，明天兩個人就可以住進去了。

想到同住的事，時清檸才沒再多問。

等之後再慢慢盯着薄荷好好吃飯吧。

中午時清檸去醫院複查，他把柏夜息也拉了過去。

反正都是日常體檢，薄荷也正好能查一查。

柏夜息沒有拒絕，這個反應讓時清檸莫名地安心了一點。

等結果出來，醫生翻着柏夜息的報告，說：“沒什麽問題，指标都正常。”

“就是體形偏瘦，稍微有些低血糖。”

時清檸對血實在有點敏感。

“低得嚴重嗎？”

“不嚴重，數值看着還可以，”醫生說，“小夥子年輕，注意多吃點就行。”

時清檸的檢查項目要多一些，報告出來得晚，還有一部分要去另一個樓層拿。

柏夜息幫人去拿結果，他離開後，時清檸想起之前薄荷特別在意自己眼睛的事，就問了一句。

“我手術之後，眼睛可能出什麽問題嗎？”

醫生被吓了一跳，立即擡頭看他：“你眼睛怎麽了？”

“沒怎麽，”時清檸解釋，“就是想問一下，有沒有什麽可能。”

雖然他這麽說，但醫生還是迅速地調出了時清檸上一次的體檢報告。

他還對比了今天的眼科檢查結果，看完之後才放下心來。

“哦，上次的眼壓稍微有一點高，這次已經沒事了。”

時清檸問：“那可能會有事嗎？”

擔心時家人會緊張，醫生其實不太想說。不過時小少爺一直追問，最後他還是委婉道。

“如果手術沒能完全成功，心髒供血機能依舊無法恢複，嚴重的話，可能導致腦部缺血，影響到視力。”

時清檸之前隐有預感，聽到時還是忍不住皺了皺眉。

這話的意思是……可能會失明？

醫生道：“不過二少不用多想，你沒有這個顧慮，現在恢複得挺好的。”

他又反複安慰了幾句：“你現在體內不缺血，而且血庫的儲備也很充足，後續就算有小手術也都能立刻安排。”

時清檸也清楚，先天性心髒病動完根治手術之後還需要繼續恢複，仍有可能需要一些小手術。

所以血庫繼續儲備也正常。

時清檸道了謝，他尚在思考柏夜息的反應，醫生辦公室的門就忽然被人推開了。

進來的人并不是柏夜息，而是給時清檸做手術的專家組內另一位醫生。

她和時清檸打了聲招呼，看見桌上的報告，随手拿起來翻了一下。

翻了一頁她才發現：“哎，這不是二少的報告？”

時清檸說：“是我朋友的。”

女醫生多看了兩眼，忽然皺起了眉。

時清檸心頭一跳，下意識問：“怎麽了？”

“哦，”女醫生繼續看報告，說，“應該沒什麽事……”

但時清檸聽她的語氣，卻感覺不像沒事。

他問：“哪裏不對嗎？”

女醫生也猶豫了一下，才道：“是這樣，昨天心理科有個焦慮症患者來這做輔助性生理檢查，報告是我幫忙出的。”

她看着柏夜息的報告，遲疑着道。

“你這位朋友的指标分布……看起來似乎和那個确診患者有點像。”

她委婉地問：“他是不是平時有些思慮太重？”

時清檸猛地愣住了。

……焦慮症？！

不是正經焦慮症哈，就是想太多，需要補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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