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階梯教室的氛圍比較寬松，尖子生們課前帶一些零食過來也不會有人管。

臨近上課，正是學生們私下悄悄分零食的時候。

時清檸的話一說完，柏夜息的動作明顯頓了一下。

然後他就默默地，收下了原本沒打算接的、隔壁同學分發的牛肉幹。

旁邊幾個女生看得又想笑又只能忍住。

她們還是輸了。

只想象過這兩人相處會那麽好，沒料到現在純情也讓人想尖叫。

姍姍來遲的老師走進教室，學生們終于安靜下來，專心上課。

課上到一半，蘇芊正看着黑板，忽然被同桌戳了戳。

同桌用筆帽悄悄比了比一旁。

蘇芊看過去，就見一片擡着頭專心聽講的學生之中，一向身為前幾名的柏神此刻卻分心低頭，正盯着自己的手臂。

垂落的長發遮住了他的神情，看不清，可男生的另一只手卻伸過去，圈住了自己的小臂。

似是再認真不過，在丈量粗細。

蘇芊和同桌對視了一眼，雙雙無語。

不是吧，就一句話，值得在意得這麽認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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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麽無敵可愛啊！！

身為小情侶的主角之一，時清檸并不清楚自己在同學們心中已經發展成了什麽形象。

他仍在一心思索着薄荷的異樣。

上午放學，同學們紛紛離開了階梯教室。因為補課會持續一整天，大家并沒有帶走書包，課本文具還都擺在桌上。

唯獨柏夜息自己收拾了東西。

時清檸一直沒有說話，他沒什麽表情地看着柏夜息收好東西，內心甚至生出了一種荒誕的“果然如此”的感覺。

順着人潮走出教室，沿着操場走到後門，順着小巷一路到家。

一切如常，毫無異樣。

像今天的天氣，萬裏無雲，風平浪靜。

直到兩人進了家門，時清檸沉默地數着藥丸倒水喝藥，才聽見柏夜息說。

“家那邊還有些事，這幾天我可能不去上課……”

“咳、咳唔……！咳咳……”

柏夜息的話沒說完，時清檸就猛地嗆咳了起來。

一次要吞服幾十粒的黑色小圓丸仿佛直接被灌進了鼻腔裏，硌得每一次呼吸都生疼。

柏夜息頓了一下，随即一步沖過來，長指壓按住時清檸白皙纖細的脖頸，順着背幫人把嗆服的藥丸吐出來。

“抱歉，”他聲線中少見的染了慌亂，“抱歉，你還好嗎？”

少年的眼眶迅速地泛開了紅，眸色如被水洗，滿是濕意，他薄而纖白的鼻翼艱難地呼吸着，仰起的脖頸美麗而易折。

可就是如此脆弱模樣的少年，指尖卻輕而穩地推開了柏夜息的手。

他擡眼，濕紅的眼廓豔色驚人，說話時他還偶有嗆咳，聲調卻很平穩。

少年問。

“你一定要瞞着我嗎？”

柏夜息的手懸在半空，兩人的距離如此相近，近到他可以清晰看到少年紅透的眼眶和每一根濕漉的卷長睫毛。

這幅神情讓柏夜息忽然想起了自己高燒醒來時看到的男孩，那時的時清檸也是如此模樣，像剛剛安靜地哭過。

讓柏夜息錯覺溺夢，以為還能靠近他。

實際上柏夜息早已沒有了資格。

“不是瞞着。”

柏夜息慢慢收回了手，低聲說。

“是沒有必要。”

你的一生該很長很好。

對你，我微不足道。

“你已經幫了我很多，”柏夜息說，“有些事終歸還是要我自己處理，你也有你自己的事情要忙。”

他知道這話可能會讓不知真相的時清檸更加煩躁，也知道這種擅作主張的隐瞞并非對方所要。

但決戰走到最後一步，長夢的終點已經在倒數。

來不及。

也沒關系了。

柏夜息的聲音低下來，像祈願，又像囑托。

他唯一的希望，也就只有這一句話。

“照顧好自己，好嗎？”

少年沉默地看着他。

柏夜息想過對方會生氣、會質問，但他此刻卻比預想中要平靜太多。

可正是這種沉默，卻讓柏夜息更生出一種被看穿的錯覺。

到最後，時清檸也只是點了點頭。

“那我再問最後一次。”

他掩唇咳了一聲，睫毛依舊濕漉漉的，透着光，漂亮得讓人心蕩。

“你确定不打算告訴我，對嗎？”

柏夜息沉默一瞬。

或許有哪一瞬間，他當真想過可以擁有。

可那本就偷來的幸運，該還回去了。

柏夜息啓唇，正要開口，聲音卻被忽然的開門聲打斷了。

“小柏……”

進來的人是時夫人，看見時清檸，她頓了頓，“小寶，還沒吃飯嗎？”

“眼睛怎麽這麽紅，不舒服？”

時清檸掩唇咳了一聲：“剛剛喝藥，嗆到了。”

“當心一點，”時媽媽問，“嗆得難受嗎？鼻子有沒有不舒服？”

時清檸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媽，你怎麽過來了，有事？”

時夫人說：“我來接小柏。”

時清檸忽然笑了笑：“媽，我怎麽不知道，薄荷都開始在我們家上班了嗎？”

“上班？”時媽媽愣了一下，“不是工作，是小柏家裏的一些事。”

“前段時間小寶你不是也遇到過嗎？就是小柏那位大伯。”

時清檸問：“他找薄荷有事？”

時夫人點頭：“對，等回來再解釋吧，時間有點來不及了。”

她招呼着柏夜息準備走，卻又聽見小兒子問。

“那我可以跟着薄荷一起嗎？”

時夫人回頭，就見小孩一副輕松的、向往出去玩似的神情：“我也和柏大伯見過呢。”

“不行。”

時夫人還沒開口，一旁的柏夜息已經回絕了，果決到惹人意外。

他頓了頓，才在兩人看過來的目光中補了一句。

“他不喜歡小孩子。”

時清檸看着他，神色意味不明。

“寶貝先上課吧，馬上期末了。”時夫人也道，“對了，這周的檢查也先停一次，等期末結束後再說。”

時媽媽過來，輕輕揉了揉小孩的發心。

“有什麽事的話，可以打電話問許醫生。”

時清檸被揉得低了頭，他沒說話，心裏卻在想。

去醫院都不安全了嗎？

雖然并不明顯，但自從上次遇到過柏林文之後，時清檸的活動範圍已經被緊緊圈在了學校裏，再有什麽出去買書的事也全被孫明代勞。

仿佛走出校園一步，他就會不安全。

還是說，這次不安全的是醫院？

媽媽今天居然說出了“為了期末先暫停檢查”這種話，明明在之前，哪怕時清檸考全校第一、又或者他根本不參加考試，媽媽都從來沒在意過。

她在意的只有小兒子的身體。

時清檸垂眼。

他記得，幾個月前自己做過三次手術，那些手術全是在忽然轉院之後進行的。

轉院的原因，是時清檸和手術信息遭到了探查和洩露。

原本以為只是意外。

結果現在情況卻越來越糟了嗎？

一個體弱多病、還患有先天心疾的人有什麽好探查的呢？時清檸雖然是個罕見的稀有體質，卻連自己都在汲取着別人做支撐。

他有什麽值得被觊觎的？

而且在海城，又有誰能在時家的嚴密防護下窺探得逞？

時媽媽又在叮囑：“寶貝好好待在學校，安心上課。”

時清檸點點頭：“嗯。”

誰能把時家逼到這種程度？

除非是外來的、擁有碾壓式優勢的勢力……

時清檸又想起柏夜息剛剛果斷的拒絕。

想他毫無商量可言地不許自己和大伯見面。

想起柏夜息永遠把喜歡的人護在最安全的地方，哪怕一去不回，哪怕是要獻出自己。

時清檸心神百轉，面上卻什麽都沒有表現出來。

他送兩人到門口，和他們告別。

時清檸還叫住媽媽，問了一句。

“那我找許醫生的時候，可以問他薄荷怎麽補身體的事嗎？”

時媽媽有些意外，不過還是道：“可以的，只要許醫生不忙，寶貝找他聊就好。”

少年很乖地點了點頭。

柏夜息沉默着，時清檸看向他，忽然笑了一下。

“幹嘛呀，表情那麽嚴肅，”少年開玩笑似的說。

“怎麽一副不回來了的樣子？”

柏夜息的呼吸無聲一滞。

又是那種被看透的錯覺。

……又或者，不是錯覺。

少年眨眨眼，似無所覺，問：“你不是還要來期末考試嗎？”

“……嗯。”

柏夜息無聲而緩慢地吸了口氣。

“我會來。”

時清檸看了他一會兒，才和人揮揮手。

“路上小心。”

少年避開了所有告別字眼的詞彙，他說。

“我等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