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080
時清檸怔怔地聽着,良久,才問出一句。
“……三年?”
“你做了三年治療嗎?”
柏夜息頓了頓,似是沒想到對方會是這種反應。
就好像他犯了那麽嚴重的錯,而男孩的第一反應仍是他會不會疼。
時清檸的視線不由落在了柏夜息的左手背上。
兩天之前,那裏剛剛被電擊留下過猙獰的傷痕。
“那種手環,也是……”
柏夜息輕輕搖了搖頭。
“即使是病人,沒有攻擊性也用不到。”
其實柏夜息理智、冷靜,即使到了這種時刻依然沒有表現出一點失态,連說話都條理分明。
“只是我給自己做約束。”
——可他卻親手,為自己套上了最嚴苛的鎖拷。
柏夜息說:“我不希望再傷害你。”
時清檸還看着柏夜息的手背,那只手瘦削、修長,骨骼明顯還是少年的模樣。
可柏夜息并未把自己當做十數歲的少年。
他還背負着一切所有,做錯過一次,就永遠在為自己贖罪。
時清檸沉默半晌,輕聲道。
“被關起來之後的事,我還沒有想起太多,可能沒有辦法立刻答複你。”
那一場囚禁仍是無形橫亘于兩人之間的深淵裂隙,他們的過去并沒有過去。
只不過時清檸是被關在了別墅裏,兩年之後才重獲自由。
而柏夜息被關在除他以外的所有地方。
終身監.禁。
“等到想起之後,我會正式地、鄭重和你談一次。”
時清檸說。
膿瘡要挑,擠出清血,才能痊愈。
“至于247方案……”時清檸頓了頓,道,“替我謝謝簡阿姨。”
“剛剛哥哥還告訴我,當初,是媽媽發現了程序裏的後門隐患,”時清檸說,“其實她對編程之類的了解并不算多,可也不知道為什麽,大概是因為事情有關于我,所以她還是發現了。”
“媽媽率先和醫生提議了停止方案,撤除設備。”
所以在簡阿姨制止柏夜息的同時,時媽媽也護下了時清檸。
兩個媽媽分別的做法,共同保護了他們。
柏夜息的唇動了動,黏連在一起的幹澀唇瓣生出拉扯的嘶痛。
他垂眼,低聲道:“謝謝她們。”
時清檸看了他一會兒,忽然擡手,用指腹抹了抹柏夜息的眉心。
像是就要這麽把那太過濃重的絕望神色抹去。
他說:“也謝謝你。”
“如果沒有你,今天我也不會站在這裏。”
是柏夜息殚精竭慮,才有時清檸今天的痊愈。
柏夜息被碰得愣了愣,尚未回神,唇邊就被遞來了一杯蘇打水。
清爽的檸檬氣息充盈在鼻間。
時清檸把水遞給對方,緩緩地吸了口氣,說。
“你說不想傷害我……其實我也想過,我害了你那麽多。”
他搖搖頭打斷了柏夜息開口欲言的争辯,其實早在很久之前就是了,他們之間糾葛不清,早已分不出誰對誰虧欠。
“我也不知道明天會怎麽樣。”
會不會仍有意外發生,各自懷揣難言苦衷。
“但我知道今天。能看到你,開心多過讓我痛。”
時清檸認真說着,又伸手,去碰了碰柏夜息的眉心。
最後俯身過去,輕輕落了一吻。
他輕聲問:“薄荷,我知道是你,讓我今天能痊愈。”
“那如果我幫你,會不會讓你也感覺好一點?”
柏夜息與人對視着,良久,他伸手輕輕把人圈進了懷裏。
“會的。”
男生低聲說。
時清檸偏頭貼了貼他的側臉,帶着笑意說。
“你對我好有信心。”
肌膚相觸,仿佛連最極致的痛楚也瞬間可以祛除。
柏夜息想。
是因為你那麽信任我。
被他圈抱着坐在懷裏的少年眼睛亮了起來:“那我們從今晚開始,就恢複一起睡吧。”
柏夜息:“……”
好像有一點太過信任了。
男孩貼在他頸側蹭了一下,相貼之處傳來光滑柔軟的觸感。
時清檸小聲說:“我想早點想起來之前的事。”
柏夜息的喉結滾了滾,半晌,才無聲吐了口氣,道。
“好。”
他也偏頭碰了碰男孩。
“不用太急。”
夜色安寧,正适合好眠。
阿姨來給卧室換過了天絲床品,夏天會更舒适一些,換完之後,時清檸便早早監督着柏夜息睡下了。
他倒不是當真多麽急切去回憶,只是這些天柏夜息連軸轉了許久,每次抓住機會,時清檸總想讓人多休息一點。
柏夜息的狀況的确比之前好轉了許多,這次同眠,他也沒有再像上次那般倦極易醒。
聽着男生輕淺的呼吸聲,時清檸簡單将自己的思路梳理了一下。
現在他的問題還是記憶不全,雖然知道這和大腦的生理機制有關,但時清檸還是希望可以更早一些。
之前他只斷續回想過一些被關禁在別墅中的片段,卻未曾想起自己那時的心境。
或許從全局看,柏夜息的确是為給時清檸治病才将他囚在身邊。但真正身處其中,被隐瞞真相關了整整兩年的時清檸如何作想,旁人都無法替他大度原諒。
哪怕是沒有那時記憶的時清檸自己,也不可以。
那時他受到了多少傷害?
不知道多和薄荷睡幾天,能不能快一些想起來……
時清檸迷迷糊糊地盤算着,比自己預想中更快地睡了過去。
他也根本沒有料到,自己會夢見得那麽早。
夢中場景再清晰不過,那畢竟是時清檸自己的親身經歷。室外有風,似是還吹得很猛,不過屋內溫暖安靜,只是稍稍有一些昏暗。
像是有一層薄紗籠在了眼前。
并不是像。
而是時清檸的視力真實有了顯着下降。
心髒供血不足導致的視力減退,不單只是生理變化,還自精神上重重壓下來。每分每秒都在提醒着,那越來越近的臨末鐘聲。
白天尚好一些,夜間便尤為明顯,清晰的視野模糊成大片的光團,在時清檸眼前攪混成光怪陸離的抽象圖案。
一如他此刻的生活。
那時時清檸還沒有必須要用輪椅代步,他對護工準備的各種盲杖也從未碰過,哪怕一次。
甚至如果不是那次柏夜息站到時清檸面前都沒被察覺,旁人根本就沒有發現。
時清檸已經開始了間歇性的失明。
別墅很大,會出現在時清檸面前的人卻很少。時清檸慢步走向浴室,已經住了一年的地方,足夠他自己循着模糊的光團走過去。
也足夠讓他發現,四下各處長或短的棱角全包上了軟棉。
浴池裏已經放好了熱水,空氣循環系統也早已開始運轉,并不會讓人感覺悶滞。時清檸踩着防滑的軟階走下,一步一步,将自己浸入了水中。
他微微仰頭,輕輕呼出了一口氣。有剔透的水珠順着他纖挺的鼻梁滑落,給本就蒼白細潤的皮膚添了一分水色。
從夜晚變得更黑暗後,時清檸常會來浴室獨處。他半靠在水池邊,大理石池臺是定制的,弧度正貼襯時清檸的身形輪廓,所以明明是堅硬的石壁,躺下時卻如同睡在最柔軟舒适的床墊裏。
時清檸微阖雙目,頭頂的燈光柔和明亮,透過眼皮看得格外清晰。
最近,他都只會在這種光下才小憩片刻。
只不過今天時清檸并沒有睡着,所以他就透過池壁,聽見了浴室外傳來的對話聲。
“先生,二少今天又沒有休息,他也不讓我們陪着,我們只能靠他帶的手環看着他的情況……”
時清檸垂眼,濕津津的長睫在光下愈發卷翹分明。
他想。
今天也回得好早。
年輕的柏總總是很忙,日常工作都很繁重,交際應酬更是不計其數。
時清檸最近卻總會在傍晚沐浴時,聽見男人的動靜。
浴室的浴池下似乎貼了什麽管道,靠上去時就能很清楚地聽見浴室外走廊上的說話聲。這兒的浴池只有時清檸自己在用,所以也只有他知道這件事。
他靠在這兒,聽着外面說。
“沒睡,還是沒睡着?”
是柏夜息的聲音。
男人的聲音冷而低磁,讓泡在溫水裏的人依然能清晰察覺皮膚上被激起的微微顫栗。時清檸把自己沉得更深了些,濕漉的雙眸望着眼前模糊的水光。
“沒睡着……”護工嘆了口氣,說,“我們勸也沒法子,二少的精神就是很差,他晚上是更睡不着的,監測儀上一點睡眠的時長都沒有。醫生說可能是晚上病人更易擔心黑暗,怕一閉眼就真的徹底看不見了,所以建議可以白天補眠。可二少白天也沒有睡,這樣下去,身體真的撐不住……”
傳來的聲音漸漸輕了下去,似乎是外面的人慢慢離得遠了。
時清檸依舊安靜地依靠在水池裏,慢慢在水中放松了自己。
累加的疲憊轉化為實質的疼痛,噬咬在每一寸皮膚之下。額角如有小錘敲擊,刺痛也變得規律。時間一長,再難熬的疼痛都成了習慣。
時清檸飄懸在水中,昏昏沉沉地猜測着自己今天能不能在池中睡着,但意外的是,他卻聽見了門被推開的動靜。
那聲響并不大,淹沒在水聲之下,更難察覺。可是視力下降的時清檸其他感官已經變得翻倍敏銳,所以他立即就聽見了。
還有那人步步走近的聲音。
時清檸緩緩吐了口氣,撐着池臺坐了起來。
他并不是被第一次被柏夜息看見,先心患者需時時有人關照,從被關在這裏開始,時清檸的洗浴便全由柏夜息負責,從未假于他人之手。
但這并不代表時清檸慣于在對方面前袒露。
相比之下,他更習慣自己來。
纖瘦蒼白的青年沐水而立,水珠順着脊骨分明的背部滑落,循着視線晚一步地舔舐過了每一寸肌膚。時清檸沒有回頭,即使他回了頭,此刻也太能看清什麽。
于是便注定錯過了身後男人那暗沉的眸色。
水波微蕩,時清檸沿着池邊走了幾步,伸手想去拿搭在木架上的浴袍。他聽見身後由遠及近地傳來了一些聲響,只以為是柏夜息要過來幫忙,并未多想。
所以當時清檸被身後蕩開的水花觸到時,還愣了一下。
下一秒,他就被忽然下水的男人圈困在了池邊。
什麽時候結束的,時清檸已經全然無法感知。昏沉之間,他只記得,有人在耳畔輕輕吻着。
“睡吧。”
昏睡反而成了此刻最容易做到的一件事。
再不需令人輾轉難及了。
意識沉入黑甜之前,時清檸的唇邊還傳來了一點輕緩觸感。
那人親遍了時清檸全身,每一寸。
卻直到他睡着之後,才輕而又輕地在他唇上落下了珍重一吻。
時清檸醒來時,天已經亮了。
季節迥異,床榻不同,再嚴格些來說,甚至連時空都可能不是同一所在。
可奇怪的是,時清檸第一時間感知到的,卻是唇上夢裏那再輕不過的一點觸感。
他睜開眼睛,水意朦胧,視野模糊,逼真的夢境餘韻太久,連眼淚也一并為他惹出。
時清檸小聲地吸了口氣。
鼻尖酸澀,眼廓暈紅。
他這時才發現,原來自己早就知道。
他一直在被人愛着。
所以即使被囚禁囹圄,時清檸依然從未擔心過會被傷害。
所以柏夜息做得最過火之事,也不過是想幫他……
好眠。
時清檸悶聲揉了揉眼淚,還沒吐完一口氣,忽然聽到了身旁的聲音。
“……小小?”
“你怎麽了?”
時清檸身形一頓。
夢境的沖擊惹得時清檸一時竟是忘了另一位當事者就睡在自己身邊,還是昨晚自己主動要求的。但最讓時清檸僵硬的不止是柏夜息的詢問,還有身下意外的……
濕黏。
這個年紀,年少氣盛,正是再尋常不過的小意外。
可對此刻的時清檸來說,卻無異于天塌地陷。
他只僵了一下,就迅速地想用被子把自己裹起來,可是還沒成功,身側男生已經探了手指過來。
“怎麽哭了,不舒服嗎?”
長指落在時清檸耳畔,男生的動作忽然一頓。
“你……”
柏夜息那明顯遲疑的聲音,簡直讓時清檸眼前一黑。
“你出去!”
他覺得自己好像又要掉眼淚了。
時清檸兜頭把自己埋在枕頭裏,整個人動都不敢動,藏不住的耳尖和頸後卻還是燒得全都紅透了。
在夢遺被人當場發現的同時,時清檸竟還得知了一個羞澀到讓他更加絕望的事實——
到底是有多熟悉,薄荷才會一摸他就猜到了啊?!
一個沒得蹲了的小號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