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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蘇落落清咳一聲，故作鎮定問道：

“發生何事？”

林巧扶着蘇落落在前方走着，嬌美的聲音徐徐道來：

“本來也是小事兒，就是皇上身邊宮女綠萍，失手打翻太後娘娘的茶水，太後娘娘責罵幾句，您也知道，皇上向來疼愛這些宮女，便與太後娘娘頂撞起來。”她彎彎柳眉緊蹙，聲音裏盡是擔憂。

“皇上素來聽娘娘的話，娘娘可要勸勸皇上，若是把太後娘娘惹怒，指不定又要受罰了。”

蘇落落在林素素記憶裏見過這位九歲小皇帝，正如他年紀一樣天真爛漫，小皇帝平時呢便是跟着夫子學習，與小宮女打鬧嬉戲，無心朝政，正因如此，小皇帝時常被太後責罰。

太後管教不了頑皮的小皇帝，便封林素素為皇後，一方面為了鞏固林家的政權，一方面也是因為小皇帝自幼便對林素素言聽計從，是因小皇帝燕文幼年時期是林素素帶大的，比起林婉兒，燕文俊更願意聽林素素的話，如此二來，可謂是一舉兩得。

蘇落落擰着頭發的水，滴滴答答落一地，她漫不經心問道：

“在哪兒？”

“這會兒在夜幽庭呢，太後娘娘派人去長淑宮請娘娘，好在春玉謊稱娘娘去後花園了，偷偷派了人來通知奴婢。”林巧大大的眼睛一驚一乍松口氣，看起來很是嬌媚可愛。

林素素偷跑出來勾引男人，還思及後路，蘇落落不得不感嘆林素素的心計，既然這麽聰明的女子，又怎會遭人陷害死在太師府？

兩人偷偷出了太師府，轉過幽暗的長長回廊、高聳的宮牆，走過綠茵盛開樹下，來到恬靜百花盛開的後宮花園。

蘇落落慌慌忙忙走到涼亭還未落座，便見得遠處在宮女擁簇下，走來一位面容冷峻的半老徐娘，看她服裝比宮女奢華許多，佩戴的金步搖也彰顯她高貴地位，聽說她是太後的奶娘，從林家時便跟着太後，深得太後寵愛，恃寵而驕，甚至不把林素素這個名正言順皇後放在眼裏。

齊嚒嚒微微颔首，也算行了禮，道：“皇後娘娘，太後有請。”

蘇落落嘆氣，皺着眉頭露出柔弱的模樣，纖纖細指矯揉造作的扶額，道：

“方才本宮不小心落水，傷了風寒，身子沉得厲害，齊嚒嚒可否扶着本宮？”

林巧一聽可着急了，弓着身就要來扶，卻被蘇落落低簾冷漠的眼神吓得退回去，她皺着眉不解地站在一旁。

齊嚒嚒臉色難看至極，依言扶着蘇落落去到夜幽庭。

幾人方走到朱紅大門前，便遠遠聽見凄慘悲鳴聲音從裏傳出，聽起來異常痛苦。

沙啞帶着哭腔聲音求饒：“太後娘娘饒命啊！”

又有一道稚嫩的聲音大怒罵道：

“你這個惡毒的女人！快放了她！”

蘇落落邁步入門，先映入眼簾是，銀暈月色下空曠幽靜的院子裏一抹刺眼紅色，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被架在長椅上，鮮紅的血跡肆意染紅她衣裳，看起來尤其觸目驚心，她的哭聲與眼淚絕望落下，随着板子一下下落下，小宮女奄奄一息，幾乎要暈過去。

執杖的侍衛停下來，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繼續用刑。”清冷的聲音淡淡道。

說話的是一身大紅紋金絲長袍，華麗端莊的美女子，她面容是極好的，杏眉巧目，仿佛将天下一切榮光盡入眼底，她年紀不過桃李年華，濃厚的妝容讓她看起來有超乎年紀的沉穩冷漠，掩去了該有的清秀。

“都住手！誰敢用刑朕誅你九族！”稚嫩的聲音暴跳如雷。

旁邊有侍衛左右兩邊架着一位八九歲的少年，他身着明黃色金絲龍紋長袍，發冠起，以金簪冠着，長得劍眉星目，頗有少年英俊高貴氣度，純淨的眸色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怒氣。

“把皇上拖下去。”

太後林婉兒冷冷開口，清媚的面色不茍言笑。

侍衛架着小皇帝燕文俊退下，哪知燕文俊拼命地掙紮，低頭一口咬住侍衛手臂，趁機掙脫出來，小皇帝跑到杖刑宮女身邊，将侍衛手上杖板都扔到地上，發出好大聲響。

燕文俊張開雙手護住小宮女，雙目狠狠瞪着林婉兒，怒道：

“你休要傷她！”

林婉兒瞳孔微淩，似乎是不悅，蘇落落見狀快步上前，向着小皇帝燕文俊行了一禮，溫言道：

“皇上。”

蘇落落屈膝向着林婉兒福身：“見過母後。”

“皇後！”

燕文俊大喜跑到蘇落落身邊，像一個撒嬌的小孩子般拉着她的衣裳，他指着林婉兒控訴道：

“這個惡毒的女人要打死綠萍，還要囚禁朕！”

“胡鬧。”

蘇落落拉着不情願的燕文俊到林婉兒面前，低首聲音責備道：

“這小宮女做錯了事情自然要挨打，怎麽這番與母後說話？還不快向母後道歉？”

她眼眸悄悄看向挨打小宮女，那小宮女渾身是血跡，面容慘白得宛如一張白紙，氣息奄奄眼簾對入蘇落落的眼睛，晶瑩淚珠流了下來。

蘇落落收回視線，袖子裏的手緊緊掐着掌心，露出賢良淑德微笑。

小皇帝燕文俊英隽的臉龐盛怒，他生氣推開蘇落落，吼道：

“你與這壞女人是一夥的！”

蘇落落看林婉兒臉色不悅，燕文俊他年紀小口無遮攔，可他好歹是林婉兒親生骨肉，林婉兒再如何嚴厲也不會真正處罰燕文俊，才養的小皇帝這般嬌蠻天真性格。

可林素素與燕文俊不同，雖說林素素是林婉兒侄女，林素素入宮的作用便是好好管教小皇帝，若是小皇帝惹了禍事，林素素難辭其咎也要受罰。

蘇落落欲拉住燕文俊，皺眉低聲道：“不可無禮。”

燕文俊張開手擋在小宮女跟前，擺出一副嬌氣篤定模樣對峙林婉兒，冷哼道：

“今日有朕在此，誰也不許傷她！”

“真是越來越沒規矩。”林婉兒拂袖，似乎是被氣得不輕，杏目怒嗔，眸光停在蘇落落身上，道：

“把皇上帶下去，沒有朕的命令，不得出德興宮半步。”

侍衛們拱手領命，邁步向前，不料被蘇落落擋住去路。

蘇落落拎着小皇帝燕文俊衣領，湊近他眼前，眸色陰鸷寒冷，咬牙切齒道：

“你若真心想救那小宮女，就乖乖閉嘴。”

說着，蘇落落一腳踢中燕文俊後膝，使他跪下來，衆人吓了一跳，擔憂紛紛上前要扶，可蘇落落則在燕文俊身邊不慌不忙跪下，向林婉兒行了一禮，道：

“母後恕罪，這小宮女莽撞了母後，自然是要受罰，皇上也是思及宮人，說話未免莽撞了些。”

蘇落落含笑的眼眸停在小宮女身上，此時小宮女已經不省人事，她繼續道：

“母後罰也罰了，這教訓，想來小宮女也領了，母後與皇上向來慈母孝兒，若是讓為小小賤婢生了間隙，豈非贻笑大方？”

燕文俊不服氣直起身子，指着林婉兒怒道：

“她分明是對朕懷恨在心，無論朕做什麽都不寬心，她根本就不喜歡朕。”

蘇落落眼疾手快拍掉燕文俊的手，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摁着他腦袋磕了一個響頭，她笑道：

“皇上也知錯了，正向母後賠罪呢，還請母後大人大量，饒他一次。”

燕文俊反抗着，奈何被蘇落落按得不能動彈，跪在地上磕頭的模樣十分滑稽可笑。

林婉兒眉頭舒展了些，嘆氣淡淡開口道：“罷了，把皇上帶回宮罷。”

淩冽的眸色停在蘇落落身上，微簾：

“今日之事，朕不希望有下次。”

蘇落落低首，唇角挂着淡雅的微笑，道：“兒臣謹記。”

“朕不走！朕今夜就要在這兒！”燕文俊倔強怒火沖沖擡起頭，不依不饒迎上林婉兒的目光。

蘇落落一巴掌打在燕文俊後腦勺，把他腦袋按在地上行禮，她也福身颔首，道：

“兒臣告退。”

“放、放肆！朕、朕不走~~嗯~~”燕文俊伸着手掙紮着，所幸他力氣不及蘇落落，掙紮了幾番被蘇落落一手禁锢着腦袋，嘴巴也被粗魯堵住。

衆人吓得紛紛退了幾步，讓開一道。

蘇落落揚起尴尬又典雅迷人的笑意：“皇上便是喜歡如此與兒臣玩笑。”她圈着燕文俊的腦袋齊齊颔首，道：

“夜深了，母後也早些歇息。”

說罷，蘇落落拽着燕文俊離去，在背影見得燕文俊才到蘇落落肩膀高，兩人偎依在一起樣子看起來親密無間，只是蘇落落衣裳還未幹透，頭發解開發飾烏黑傾瀉而下，這模樣看起來散漫又潇灑。

一張素白的紙翩翩然從蘇落落袖間滑落，而她的注意力都在小皇帝身上，絲毫沒有發覺，便拉着小皇帝走遠了。

宮女們拾來獻上給林婉兒，展開可見紙上畫得是一座浴池，池水上漂浮着男子衣裳，紋路勾勒栩栩如生，林婉兒輕簾的眼眸不免多了幾分淩厲。

齊嚒嚒識趣躬身着在旁，說道：“老奴方才是在後花園見到皇後娘娘的，皇後娘娘說是不小心落水了。”

林婉兒将畫紙撕成兩半，揉成一團，丢到齊嚒嚒手上，冷言道：

“燒了。”

而已經穿着整齊的白辰出門，沒有看到浴池裏漸漸浮現的衣裳。

另一邊，蘇落落把燕文俊帶回德興宮，将他鎖在房內，燕文俊拍着門大喊：“皇後，你放朕出去！”

“好好看着。”

蘇落落吩咐守門侍衛，轉身離開，她想起在夜幽庭中的小宮女，轉動紅色手鏈，纖長的畫筆在素白紙上描繪出一幅女子圖，将小宮女畫入畫中。

躺在長椅上滿身血跡的宮女消失不見。

一張紙飄然落入蘇落落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