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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蘇寒江的畫我早就畫完了。”

“你什麽時候——”

“你答應我不會吞噬鬼魂後，我不跟着你出任務了。後來那幾次你出任務的時候，我就專心把他的畫畫完了。”林清瞳這才意識到兩個之間産生了什麽誤會，“我畫你的時候，你完全不出聲，還介意我直播。當時我吓了一跳，還以為你記起自己長什麽樣了，不想我直播你的模樣。”

“啊……”姜尋尴尬地捂住了臉。

這段時間我到底幹了什麽！在想些什麽！

姜尋無比懊悔，最懊悔的還是自己忘了林清瞳是個真誠的人。

想要，直接開口就好。我到底在顧慮些什麽！

“這麽好看的臉，別捂了。”林清瞳反而捂嘴笑了起來，“是我的鍋，想給你個驚喜，沒主動說我畫的是你。”

“抱歉，我誤會你了。這個禮物，我非常喜歡。”此刻，喜悅的心情翻湧而上，姜尋愛不釋手地操控着畫幅，從各種角度觀察自己的盛世美顏，“這真的是我嗎？我怎麽這麽不信呢？”

林清瞳忍俊不禁：“是你，是你！我畫的還沒你長的好看呢！快來吃年夜飯吧！”

姜尋戀戀不舍地将畫懸浮在林清瞳身後。

一人高的畫和坐在椅子上的林清瞳在同一空間裏，形成了極致美好的畫面，就好像他真的和她在一起。

姜尋太愛這副畫了！

千百年來，他一直好奇自己的模樣，沒想到今日竟實現了。那極其寫實、生動的畫面深深印入他心中，似乎敲開了他的心門，嚴絲合縫的記憶突然裂開了一條縫，一些早已忘卻的記憶突然閃現，馬上又如風一般飄散，他什麽都沒抓住。

但莫名的，看着林清瞳，他竟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很久遠之前，他就認識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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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了？這麽看着我？”林清瞳看着從剛才開始就沒停止微笑的姜尋，有些奇怪。

“沒什麽，我——”

姜尋正打算解釋，忽而，林清瞳手機傳來微信的提示音。

林清瞳條件反射地拿起手機，點開屏幕查看。也不知道是什麽消息，竟讓剛剛還一臉疑惑的林清瞳禁不住揚起嘴角，滿臉洋溢着甜蜜的笑意。

“收到什麽好消息了？”說這話的時候，姜尋沒意識到自己酸溜溜的。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也能讓她露出這種甜蜜的笑容。

“确實是好消息。王珂發來的。”

林清瞳神秘地笑笑，直接舉起手機遞到桌子對面的姜尋面前。

手機裏是一張全家福——“張軒”、王珂和兩位中年人正坐在桌子前吃年夜飯，他們一齊微笑着對鏡頭比了個“耶”。

背景的喜慶紅色和那四人的笑容感染了姜尋。他也不自覺地笑了起來。

接着是疑惑：“他們不是——分手了嗎？”

這并非是他八卦。

在抓住張軒的鬼魂後，鬼魂附身事件算是半解決了，接下來只需要等附身的“張軒”因病而亡，張軒的鬼魂消失就可以了。

他原以為後者會需要很長時間，畢竟鬼魂的執念都很深，無法輕易消散。

可姜家的人告訴他，王珂突然來到鬼魂監獄，告訴張軒的鬼魂：“我什麽都知道了，我也和另一個你分了手。我會照顧好自己，不需要你自作多情，用我作借口來滞留人間。”

被囚禁于特制的鬼魂牢籠中的張軒當時并未做出反應，等王珂說完一切走後，他苦笑了很久，終而消失。

那時候，姜尋很唏噓，再次感慨人鬼有別。

哪怕後來的“張軒”比原本的張軒更愛她，哪怕王珂也覺得後來的“張軒”更好，最後，她還是會因“張軒”曾是鬼魂而與之分手。

他理解她的選擇，卻還是因此事陷進了一種恐慌的情緒裏，以至于後來鬧出了畫畫的烏龍。

此刻，“張軒”和王珂居然能如此幸福地拍照，姜尋不理解，說出了自己知道的一切和疑惑。

林清瞳認真聽完，再次忍俊不禁。她可太喜歡這只單純的鬼魂了。

在思考人類情感的時候，他似乎總是單線程地往對鬼魂不好的方向想。

“姜尋，你的消息更新遲了。你有沒有想過，王珂要分手，其實是為了‘張軒’？”

姜尋怔在原地，突然想到了兩個事實——照顧王珂本不是“張軒”想做的事；“張軒”所占用的身體只剩幾個月的生命了。

“其實，王珂要分手是想放‘張軒’自由，希望他能在接下來幾個月的人生裏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可“張軒”想做的就是陪在王珂身邊。後來，他們就以朋友的身份一起湊錢還債，之後再做兩人都想做的事——旅游。今天，張軒的父母還将他們接到家裏一起過年。”

“張軒不是早就和父母斷絕關系了嗎？”姜尋還記得那個人渣做的事——屢次欺騙、盜竊父母的錢財，最終被趕出家門。

“父母很少能真的斷絕關系的。”林清瞳長嘆一聲，“王珂将‘張軒’得肝癌的事告訴了雙方父母，她的父母依舊不理解，卻答應了她陪‘張軒’走完最後幾個月的請求。張軒的父母決定最後再給張軒一次機會，重新接納了他。”

“這還真是完美結局。”連張軒的鬼魂都完成執念消失了，接下來，“張軒”将代替原本的人渣走完他的終途。

也許到最後，所有人心中的張軒會是個迷途知返的好人。

“其實這些，原本的張軒也可以做。他完全可以改過自新。不管在哪一個階段改變，都有人等着他，原諒他，幫助他。王珂每年都做體檢，催着他一起去他也不去。如果再早一點檢查出肝癌，也許他還有救。”林清瞳也忍不住感慨，“他的人生，其實可以很幸福。”

“是啊！人生，本來就是很美好的。只是太多人不珍惜了。”

活人們，也比姜尋想的還要美好。

見識多了人性陰暗面的他，萬萬沒想到王珂分手是為了“張軒”而不是自保。就像他壓根沒想過，林清瞳那麽認真畫着的古裝美男會是自己。

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還沒完全接納活人們的善意。

“能認識你，是我的幸運。”姜尋認真地看着林清瞳，由衷說道。

“也是我的幸運。”如果沒有你，我不知何時才敢離開這間小屋。

在一人一鬼的心中，雙方都是對方的救贖。

這個大年夜，就算只有對方，也足夠幸福。

林清瞳給自己和姜尋照了張合照。

姜尋看不到照片中的自己，林清瞳卻看得很開心：照片中的姜尋有些窘迫，有些拘謹，但這些都掩蓋不了他臉上真誠、幸福的微笑。

姜尋繼續癡迷地看着自己的全身畫像，想象自己的真身，禁不住伸手摸上那幅畫。

然而，他的手很快穿過畫幅，沒能感受到那精致的裝幀質感。

一旁正在為姜尋夾菜的林清瞳突然看到這一幕，心猛地抽動了一下。

那樣落寞的背影，那戛然而止的手，讓她意識到了這段時間姜尋心裏的五味雜陳。

其實姜尋哪裏沒有願望？

他想要觸碰人間，享受人間的願望說出來也無法實現，徒增煩惱。一幅畫就算能讓他看到自己，卻連讓他親手撫摸都做不到。

“姜尋。”林清瞳忍不住輕聲呼喚。

姜尋像只溫順的寵物一樣，猛地回頭，臉上重新恢複了笑容，依舊英氣十足，活力滿滿。

“坐下來吃年夜飯吧！”林清瞳将塞得滿滿的那一碗菜放到了姜尋的位置上。

接下來，姜尋默默地看着林清瞳進食，就好像自己真的吃到了一樣幸福。

林清瞳看着這樣笑着的姜尋，心卻緊緊地揪了起來：他幸福的表情之下掩藏了多少孤寂？

哪怕有她陪伴，他也像個孤家寡人。

她不想看到他這個樣子。

“清瞳，別這樣看着我。能待在你身邊，我就很幸福了。”姜尋也察覺到了她的情緒，反而主動安慰她。

可不安慰還好，一安慰，林清瞳本就溫熱的眼眶瞬間留下熱淚。

“清瞳，你別哭啊！”姜尋無比慌亂地在她身邊飄來飄去，“對不起，我不該說這種話。”

“沒事，是我太多愁善感了。”林清瞳不希望他自責，用手拭去眼淚，眼淚卻止不住地繼續湧出。

這一刻，她多希望眼前的鬼魂也能幫她拭去眼淚。

姜尋也是這麽想的，他不想看到她哭泣。

于是，他徒勞地伸手，按在她右眼下方，想幫她拭去那溫熱的眼淚。

诶？溫熱？

姜尋驚訝地發現自己居然能感知到眼淚的溫度。

沒等他反應過來，他的手已經順勢抹去了林清瞳的眼淚。

林清瞳瞪大了眼睛，連眼淚都忘記抹了。

我碰到清瞳了？

姜尋難以置信，又伸出了自己的另一只手，輕輕抹去左眼的眼淚。

這次，真實、溫熱的觸感持續了很久。

他怔怔地撫摸着林清瞳的臉，舍不得放手。

千百年來，他第一次，産生了觸感。

林清瞳的臉溫潤、滑嫩，摸起來很是舒服，讓姜尋愛不釋手。

林清瞳反應過來，将他的手輕輕拿下時，他還依依不舍。

但很快，兩人都激動地意識到：“我能摸到你了？”

“為什麽？”欣喜之餘，姜尋忍不住詢問。

林清瞳卻若有所思，想到了蘇寒江的話：

“你們相當于人與鬼之間的橋梁，有些見鬼之人甚至能觸碰到鬼魂，讓鬼魂變化出實體。具體方法我不知道，只聽說，需要心意相通。”

她主動伸出右手，牽住了姜尋的左手。

他的手，冷冷的，硬硬的。

但，她很喜歡，愛不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