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他怎麽好像更害怕了
第22章 他怎麽好像更害怕了
謝深玄陷入了沉默。
他垂下眼睫, 認真看着手中寫滿字跡的紙頁——的确,裴麟在這紙上寫滿了字跡,厚厚一沓放在手中, 實在很有份量,看着便很誠心, 只是那後頭的字跡越來越大, 筆劃越來越粗, 也越來越扭曲,還夾雜着不少錯字,到最後名字落款時, 裴麟兩個字便占據了半頁,而且兩個字都寫錯了。
雖說諸野已和謝深玄說過, 裴麟大概不怎麽會寫字,可謝深玄原以為, 裴麟在太學內待過一年, 多少已該有些進步, 至少已學會了如何去寫自己的名字……可如今看來,他對裴麟的期望,果然還是有些太高了。
謝深玄擡起眼,裴麟滿懷期待望着他,眼中好似有星光閃爍,像是在等待謝深玄的誇贊,可裴麟這樣的文章, 謝深玄實在很難昧着良心誇下去……
謝深玄沒有說話,裴麟坐得筆直, 甚至将上身微微前傾,認真詢問:“先生……如何?”
謝深玄嘆了口氣。
裴麟眼中的光登時便熄滅了。
他垂下腦袋, 像是委屈的小狗一般可憐兮兮耷拉着頭,偏偏謝深玄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他見裴麟如此,已心軟了幾分,心想此事也不能全怨裴麟,他已見過癸等學齋先生的模樣,他可不覺得汪退之那般的人會對教導裴麟上心。反正誰都覺得裴麟是皇上硬塞進來的關系戶,裴麟學業如何,他們根本不會在意。
謝深玄又嘆了口氣。
“無妨。”謝深玄說,“若是不太會寫文章的話,口述一遍吧。”
裴麟:“……啊?”
裴麟呆住了。
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有人讓他去誇贊糖酥究竟有多好吃,這可比他平日說話不知要難上多少倍,他腦中一片空白,哪怕謝深玄正在等着他開口,他也完全不知自己究竟應當說些什話才好。
裴麟:“甜……很喜歡甜的……”
謝深玄點頭:“嗯。”
Advertisement
裴麟:“酥脆……呃……酥脆的口感!”
謝深玄微微颔首。
裴麟:“很棒!”
裴麟絞盡腦汁思索措辭,他覺得自己的每一句話都蠢極了,可謝深玄看起來卻沒有一點想要嘲笑他的意思,他只是靜靜看着裴麟,等着裴麟接下來的話語。
很快,裴麟便覺得自己對糖酥失去了興趣,他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糖酥,不,不止是糖酥,他大概要對所有他曾在學齋內偷吃過的食物都失去希望了。
他憋了許久,最後已記不得自己究竟說了什麽愚蠢的廢話,可謝深玄卻一句一句認真聽他說完了,一面糾正了他幾個用詞的錯漏,依舊态度平和,沒有半點輕蔑之意,直到裴麟支支吾吾說完所有,他還沉靜看着裴麟,像是等待裴麟這段話最後的完結。
“沒了。”裴麟幹巴巴說,“先生……我編不出來了。”
謝深玄對他微微笑了笑:“很不錯。”
裴麟眼中的光,一瞬又亮了起來。
“用詞雖然不夠精準,可知道的詞彙倒不少。”謝深玄道,“還用了幾個成語,”
裴麟驕傲挺胸:“我也在太學內讀過一年書,我已經不是當年的我了!”
謝深玄順着他的話往下說,竟還多誇了裴麟幾句,直至裴麟開心得幾乎要搖起尾巴,他才輕輕嘆一口氣,說:“只不過現在這個字……倒是還得回去再練一練。”
裴麟不住點頭。
他來太學一年,頭一回有先生這麽誇他,如今只怕不論謝深玄說什麽他都要答應,他甚至已在心中想好了,今夜之事,他必然要請人幫忙寫一封信,好将謝先生的每一句誇贊之語都列在信上,寄給大哥,讓大哥也看一看他的進步!
謝深玄又站起了身,裴麟的目光下意識追随上他的腳步,看着謝深玄繞行至書案之後,他還不覺得有任何問題,随後謝深玄拿起筆,在硯臺中蘸了蘸未幹的墨跡,面上依舊帶着那蠱惑人心的淺淡笑意,道:“裴麟,你過來看看。”
裴麟好奇走到桌案前,正見謝深玄提筆,在紙上寫下了「裴麟」這兩個字。
他将字寫得極為端正,每個字都有拳頭大小,好讓裴麟能夠清清楚楚看出這兩個字中的筆順和結構,又特意多寫了幾張,令裴麟觀察他落筆時的姿勢與用筆的模樣,随後才放下手中的毛筆,詢問裴麟:“看明白了嗎?”
裴麟又眨了眨眼,不明白謝深玄的意思。
他對這些東西全無研究,他只能看得出謝深玄的字很好看,反正比軍中所有人都好看……而且不知道為什麽,這字跡總讓裴麟覺得有些熟悉,他似乎在何處見過同謝深玄極為相似的筆跡,可除此之外,他便什麽也看不出來了。
“就算不會其他字,也不能将名字寫錯。”謝深玄認真道,“這樣吧,你的文章我收下了,也不必再費心修改了。”
裴麟松了口氣。
謝深玄:“但先将名字回去臨一百遍。”
裴麟:“……”
謝深玄:“這不是什麽難題,照着寫就行。”
裴麟:“……”
謝深玄又對他笑了笑,說:“不必着急給我,慢慢來便好。”
裴麟呆呆看着謝深玄唇邊溫和的笑意,再垂下頭,認真看向謝深玄特意為他寫好的,作為學習标準的那兩個字。
嗯,寫滿一百遍也只不過是兩百個字而已,比起寫文章來說,這當然不算是什麽難題。
就算只有兩百個字,可……可他的名字……麟……把這個字寫上一百遍……
裴麟覺得,自己說不準可能會死。
-
翌日清晨,謝深玄又去了趙玉光家中一趟。
他起了個大早,趕着首輔上朝之前匆匆前往,外頭的天色還未亮起,諸野竟然已侯在了門外,靠在諸府門口那殘缺的石獅一側,正等着謝深玄出來。
謝深玄很驚訝,他未曾告知過諸野今日他要提早出門,除非諸野能夠未蔔先知,亦或是徹夜守在門外,否則他怎麽也不該在此處出現。
謝深玄只得訝然看向諸野,驚訝詢問:“諸大人,您……”
諸野回答:“很巧。”
謝深玄:“……”
什麽很巧,這已經是刻意了吧?!
他不由便想起了些朝中謠傳來。
這些年來,朝中總有傳言,說玄影衛幾乎知曉朝中所有人的秘密,他們或許連朝中官員夜中究竟吃了什麽都知道,這等胡言亂語,謝深玄本來是不信的,可此時在門外見到諸野……此事,他不得不信。
謝深玄實在沒有當面詢問諸野的膽子,這等朝中秘辛,知道越多死得越快,他還是不知道比較好,他飛快溜回馬車內,待放下車簾之後,方才恍惚想起——不對,就算玄影衛能知道他什麽時候要出門,可諸野又為什麽非得起這麽早來陪他一道出門?
他越想越覺得諸野近來古怪,他與諸野已多年不曾有來往,近來這幾日的接觸,加起來已比這些年都要多了。仔細想來,他入京已有七八年,入朝也已快五年光景,這些年來,諸野從未想起過要同他一道上下朝,可這幾日倒是恨不得與他寸步不離。
謝深玄略一思忖,覺得此事大概只有能兩種可能。
要麽諸野是在監視他,要麽便是他年初遇刺過一次後,諸野……很擔心他。
監視之事,總不可能輪到玄影衛的指揮使親自出馬,可若是保護……常言有之,關心則亂,若真憂心一人,令他人來替代庇護或許總難令人安心,唯有自己跟随在他身邊,方能得些許心安。
可諸野……真的會這麽擔心他嗎?
……
趙府距謝家本算不得太遠,由不得謝深玄胡思亂想上片刻,趙府便已到了。
他們來得匆忙,未曾事先告知首輔,只是由謝深玄掐算了首輔平日上朝的時間,想在首輔還未離家之前堵住他,也正因如此,他可沒多少時間在胡思亂想中拖延。
謝深玄壓下心中思緒,匆匆下了馬車。
他們來得正巧,小宋還未來得及上前敲門,首輔便已推了門出來,正與他們撞了個正着。他一見謝深玄便滿面笑意,一點也不覺得謝深玄這麽早來他家中攔他的舉止奇怪,還有些難抑心中激動,笑吟吟道:“啊呀!深玄!你來了啊!”
謝深玄:“……”
謝深玄開始緊張了。
首輔難得露出這樣的表情,他卻不覺得會有什麽好事發生。
“時間倉促,不能請你留下來喝個茶。”首輔很是愧疚,“我還得好好謝謝你呢!”
謝深玄:“……”
謝深玄想了想這幾日所見趙玉光的境況,再看看首輔那笑出滿臉褶子的模樣,越發覺得這事情古怪,似乎有些超出他所想。
謝深玄深吸了口氣,道:“趙大人,前日我來過你家中拜訪,而昨日我去了太學。”
首輔樂呵呵笑着,不住點頭:“深玄辛苦了,若是今日晚上有空,不若來我家中喝杯茶——”
謝深玄對喝茶沒什麽興趣,他只關心趙玉光這莫名的情況,于是他擺了擺手,也不多客套,直入正題問:“趙大人,您這兩日……究竟和玉光說過什麽?”
首輔一聽謝深玄這麽問,更是難忍心下激動,開心道:“昨日我對玉光笑了笑,玉光備受激勵啊!”
謝深玄:“……笑了笑?”
首輔:“他激動得挑燈夜讀到深夜,太辛苦了。”
謝深玄:“……”
不對勁。
聽起來就不對勁。
“我覺得他讀得太晚了,很心疼。”首輔大人深深嘆氣,說,“可我又想,如果我阻止他,也許反而會讓玉光覺得害怕。”
謝深玄:“……”
首輔終于提出疑問:“謝大人,這種情況,我應該怎麽辦?”
謝深玄:“……”
在回答首輔的問題之前,謝深玄先提出了他心中最大的疑惑。
“您是怎麽對玉光笑的?”謝深玄皺起眉,“您還和他說了什麽嗎?”
“哦,我昨夜去玉光窗外看了看。”首輔認真說道,“他在讀書。”
謝深玄:“然後呢?”
首輔:“我覺得我不該打擾他,只是從窗縫偷偷看了幾眼,對他笑了笑,然後便走了。”
謝深玄:“……”
首輔:“至于說了什麽……嗯……只是幾句誇獎。”
謝深玄:“……誇獎?”
“誇他讀書好,讓他好好讀書。”首輔點了點頭,十分感動,“玉光聽完後,連背都挺得直了,仿佛渾身疲勞蕩然無存!”
謝深玄:“……”
“我算是明白了,您說得真對啊!”首輔滿懷着對謝深玄的敬仰,激動萬分說道,“果然只需要一點小小的鼓勵,就能給孩子帶來全然不同的完美體驗。”
謝深玄深吸了口氣:“我能問問,您昨夜去看了他幾次嗎?”
首輔一愣,顯然沒想到謝深玄會問這個問題,而他當然也記不得具體的數字了,他便擡起手,掐着手指,仔細算了算,一面與謝深玄說:“他讀書到深夜,我有些擔憂,就多去了幾次。”
謝深玄:“……”
首輔:“也沒有太多,大概……呃……五六次吧?”
謝深玄:“……都是從窗縫裏?”
首輔:“哎呀,不能打擾孩子讀書嘛。”
謝深玄:“還總是從窗縫裏對他笑?”
首輔:“适當的鼓勵,總是重要的。”
謝深玄:“……”
謝深玄忽然就明白了趙玉光這兩日的變化,究竟源于何方。
夜半三更,挑燈夜讀。
這種時候,有個人,時不時便在你的窗縫裏出現,帶着詭異的笑盯着你,笑完就走,絕不停留,而這個人還是你本來就十分畏懼的父親……
這換了誰能不害怕啊!
謝深玄不由又看向了首輔。
首輔顯然未曾意識到這件事的問題,他還覺得這是對孩子的絕好激勵,一面說:“深玄,怎麽了?五六次還不夠嗎?”
謝深玄:“……”
首輔:“那要不,我今夜隔兩刻鐘就過去看看?”
謝深玄:“……”
首輔嘆了口氣:“可我又怕對孩子的激勵太過頭了。”
謝深玄擡起手,打斷了首輔的話。
“趙大人。”謝深玄嘆了口氣,“我覺得玉光不是受到了您的激勵。”
首輔一愣:“啊?”
謝深玄正要解釋,他們二人身後的房門忽而拉開一些,圓潤的趙玉光自門縫中艱難擠了出來,手中還捏着兩文銅錢,似乎是受了母親使喚,要去跑腿為母親買些東西,可他一擡頭,一眼便見首輔同謝深玄在門外,邊上屋檐的陰影下還有個臉色陰沉的諸野,他吓了一跳,整個人登時僵在原地,進退不得,倒像是被那房門卡住了一般,止不住哆嗦。
“父……父……父父父親!”趙玉光顫顫巍巍喚,“謝……謝謝……謝……先生……”
謝深玄:“……”
謝深玄深深嘆了口氣。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