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穿越

第1章 穿越

方臻睜眼的瞬間,腦後傳來尖銳的疼痛。他撐着桌子站起身,抹了一把後腦勺,摸到一手混着黃土的褐色黏液,撲鼻而來的腥味,提醒他那是血。

他腦袋昏沉得厲害,卻不敢輕易晃頭,生怕這一甩,造成顱內情況的變化,加重傷情。

眼前一片模糊,方臻雙手摸索着找到凳子,坐在上面緩了好大一會兒,才漸漸看清眼前的情況。

這是一間農家的土屋,不大的屋子裏擠着一張炕,炕上一個小小的炕櫃,一張粗木桌子,兩方粗木凳子,這是整間屋內所有的家當。細看之下,炕上唯一的棉被破了幾個洞,外露的棉絮壓得像氈布,卻一塊一塊破碎連不成片。桌椅都缺着角,四個桌腿高低不平。有一扇窗開在炕頭的牆上,沒有窗紙,只在窗框上挂着帶補丁的粗布,将屋子掩得暗沉沉的,只有風吹起布簾子時,才透出幾分天光。屋門是單扇門,由幾根粗木頭拼成的一整塊門板,門板上張着幾道頗長的縫隙,擋不住風呼呼地朝裏灌。

最初的昏沉過去,方臻被風一吹,瞬間清醒過來。

這不是他應該在的地方,也不是他之前受的傷!

雖然執行任務時,什麽地方都去過,像這家這樣貧困的村子不是沒有,可他不應該在這時出現在這裏。

方臻努力回想,他最後的記憶停在槍聲上……

那天,他所在的特種小隊接到收網任務,前去剿滅一夥追蹤已久毒|販。他和隊友們根據卧|底提供的路線,摸進了毒|販的老巢,卻不料對方早有準備。即便他們反應夠快,依舊抵不過敵人猛烈的火力壓制。

千鈞一發之際,他飛身替隊長擋了一槍。那一槍正中他的心髒,湧出的鮮血漫過喉嚨,阻礙了發聲,他連遺言也沒來得及交代,就兩眼一閉再無知覺。

現在想想,也沒什麽可交代的。他從小就是孤兒,在孤兒院待到18歲,就應征入伍,一路進入特種大隊,訓練執行任務,直到死亡。沒有家人,沒時間談戀愛,唯一的遺憾,大概是不能親眼看着兄弟們全身而退。

思及此,方臻急忙扒開自己的上衣,果然胸口上沒有傷。別說新鮮的槍傷,連個陳年舊疤也沒有,光滑得很。

松口氣的同時,方臻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左右領交疊,腰間用布條作為腰帶,小腿上是髒得發黑的破布條綁腿,腳上一雙破洞的草鞋,這明顯不是現代人的服裝。

剛才忙着查看環境,竟然沒注意到最嚴重的問題。方臻心思一動,伸手又在頭上摸了摸,果然是長發。這一切明明白白告訴他,這絕不是他原來的身體。

雖然方臻沒有時間和興趣看各種言情偶像劇,但在網絡發達的年代,各種名詞還是屢見不鮮的。“穿越”一詞,更是随着幾部火遍全國的後宮劇成為熱門詞彙。在講求信息化作戰的時代,他們特種隊員也是人人走在前沿,除過以往的體能技能訓練,還增添了信息技術的培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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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方臻通過對環境和自身情況的掌握,立刻明白這玄而又玄的經歷,發生在了自己身上。

一時間,方臻哭笑不得,不知道是該慶幸大難不死,還是該破口大罵來到了不知什麽鬼地方。

多年當兵的歷練,早就讓方臻練就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心理素質,盡管眼前的事實有悖于唯物主義價值觀,但方臻心裏清楚,原本的他,絕對已經死在了毒販的槍下。

既然事實擺在眼前,方臻嘆息一聲,還是要感謝老天爺又給了他一條命。可這條命原本不屬于他,思來想去,方臻還是決定先搞清楚發生了什麽,這是哪裏,自己是誰,又為什麽會磕得頭破血流。解決了問題,才好考慮下一步怎麽走。

首先要解決的,就是頭上的傷。方臻環顧四周,最後爬上炕,從炕頭的小櫃子裏找到幹淨的衣服。他顧不得思考為什麽窮莊稼漢的炕櫃裏,會有飄逸的長衫,三兩把将衣服撕扯成布條,放在炕邊備用。

随後推開門,站在屋外重新審視這裏。

從屋外看,這是一個獨門獨戶的小院子,院牆倒了一半,沒有圈養活物,院中小園子裏滿是雜草,被秋風吹得東倒西歪。再向外張望,院門外能看到一個小山坡,院子後身不遠處是座大山,隐約能看到有人在半山腰趕着羊群下山。

這個小院子裏共有三間土房,屋裏屋外是一樣的破敗。除去他剛才待過的主屋,一左一右還有一間廚房、一間雜物間,院子裏的房屋整體結構呈現“品”字型排布。

主屋與大門相對,小園子就在二者的中間,将四面的屋子隔開,權當一個屏風的用處,可惜屋主人沒那個雅興。

雜物間的門敞開着,一眼望去,都是下地必備的農具,沾着幹掉的泥土,橫七豎八地胡亂堆在屋裏。臨着雜物間搭建一個帶棚頂的簡易木架子,架子下的地面上蓋着一塊厚厚的氈布,想必底下就是地窖。挨着架子再往前,用兩面低矮的土牆圍着,帶一個粗制栅欄門,便是農家俗稱的“圈”。裏面既是養豬的地方,又是天然的旱廁。看那栅欄門斷了幾處,露出老大的空隙,是頭豬都能輕易撞欄而出,想也只是個單純旱廁。

日光漸漸西斜,在夕陽中,這裏不像尋常農家,倒像是多年沒住人的荒宅,可想到了半夜,必是恐怖片的首選拍攝地。要不是剛才在屋裏,确認炕上的被褥沒有塵土,桌椅也都有使用的痕跡,方臻簡直要懷疑自己是被人抛屍過來的。

廚房比雜物間要大,左側一邊僅有廚房。

方臻暫時沒有探索地圖的興趣,緊接着推開廚房的木門。

廚房的簡陋程度和這個院子是配套的。

進門就是竈臺,兩口一人懷抱大小的鐵鍋嵌在竈裏,其中一只底部還破了個洞。竈臺左邊是生火的竈洞,竈洞前倒着一個三條腿的小矮凳,只有零星的枯枝散在周圍。竈臺右邊有一口水缸,揭開水缸上的木蓋板,幸好裏面還有半缸水。再朝裏走,就是處理食材的案桌和放瓶瓶罐罐的架子。案桌是一個靠牆的大土墩,上面放着一塊石板,應該是做案板用。

方臻沒有繼續細看,從廚房門邊找出一個破木盆,聞了聞沒有奇怪的味道,就用缸裏的水沖洗幹淨,然後舀了一盆的水,回到主屋,浸濕了撕下來的布,清理後腦勺的傷口。

盆裏的水很清澈,方臻放布料前,就着木盆看了看自己的臉。

這張臉和他原先的區別不大,劍眉星目,高挺的鼻梁,略厚的嘴唇,嚴肅起來透着一股子堅毅。只是倒影中的臉顯得更年輕些,更邋遢些。

想來原身一介農民,把家裏糟蹋成這個樣子,自然是不愛幹活的懶漢。懶漢和千錘百煉的特種兵比起來,顯嫩是正常的,邋遢也是必然的。方臻暗自可惜原身糟蹋了一張好臉,再摸摸胳膊捏捏腿,身體底子還算結實,只是放在方臻眼裏,就有些不夠看了。

條件有限,方臻一邊用沾濕的布擦拭傷口的髒污,一邊試圖回憶起原身的記憶。可惜他努力了半晌,傷口清理好了,記憶依舊一無所獲。

後腦的傷口已經不再出血,方臻用幹淨的布條纏住傷口,做簡易的包紮。随後俯下身,仔細研究着地上的痕跡。

他一直注意着保護現場,所以除過他剛才走動多出來的腳印,原身倒下的地方還維持着原狀。

尺寸、距離、形狀、血跡,方臻一一查看過,無論從哪個方面推敲都沒有漏洞,最後只能無奈地得出結論。

原身,是被自己左腳拌右腳,摔死的。

具體來說,是原身左腳踩在了右腳上,于是他用力想将右腳抽出來,結果腳沒抽出來,人卻朝後仰去。原身不得已撐住了桌子,然而桌子四腳不平,他一撐反而手腳一滑,接着後腦磕在凳子角上,随後又磕在地上。仔細看,凳子角上還有幹涸的血跡。

總歸也不是心情平和的人能幹出來的事,方臻撓撓眉毛,替原身尴尬了兩秒鐘。

不過他也總算是松了一口氣,既然原身是意外死亡,和他并沒有幹系,那他也不算是搶奪了他人的人生。

有了心理安慰,方臻這才覺得肚子餓起來。家裏是肯定沒得吃的,就廚房那個樣子,光是竈火燒起來就難,更別說有沒有米面。他之前粗略轉了一圈,可是連一顆雞蛋也沒見着。

外面天色黑下來,屋裏一根蠟燭也沒有,方臻坐在黑漆漆的屋子裏,幾乎和這黑暗融為一體。

特種兵的訓練比普通的士兵更苦更累,有時候甚至是實彈演習,更別說每一次執行任務都是九死一生。相比之下,餓肚子在更為嚴峻的境況前根本不算什麽,別說今晚不吃,就是明天後天連着不吃,他也能扛下去。只是人一靜下來,就難免胡思亂想,尤其是在這黑暗中,耳邊的槍聲就變得格外真實起來。

“有手雷!”

轟————

“隊長!我們中埋伏了!”

噠噠噠噠噠————轟————噠噠噠噠————

“情況緊急,全員前隊變後隊,狙擊手掩護,撤!”

“是!”

噠噠噠噠噠————

“隊長小心!”

噗————

耳邊靜了一瞬,黑暗裏,只聽到方臻的喘息聲,随後是壓抑的哭聲。永別了我的戰友,永別了特種大隊,永別了我的國……

前一秒還在浴血奮戰,後一秒就換了個人生,擱在誰身上,都不是能立即接受的事。方臻的心裏惦念着隊友,腦子裏全是他們中埋伏的畫面。盡管這些可能與他再無關系,他仍舊希望,這次行動只有他一人犧牲。

“隊長……”方臻喃喃出聲,“你們都要好好活着啊……”

作者閑話:  開新坑了,希望大家喜歡。這篇主攻哦,種田無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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