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密閉空間

密閉空間

君子不奪人所好

——————

「那個少年，用好像可以看透一切，清澈無邪的瞳孔，靜靜地，同時卻又無比沉重地說出真相，是的，就像那位名軍師，諸葛孔明一樣。」

讀到了動漫中唯一出現過的一句話，北川清覺得自己的心變成了一團棉花糖，撐得整個胸腔都是柔軟蓬松的糖絮。

他垂首看着書頁，一動不動，而他幽黑寂靜的眼眸深處，恍若映着諸伏高明年少時的樣子。

十七歲的諸伏高明，溫文儒雅、衣冠楚楚，穿着一身幹淨熨帖的黑色水手服，每一顆紐扣都系得板板正正。

那雙鳳眼，沉靜、柔和。

好似清澈見底的河水，有着看透一切的包容與灑脫，還有能将整個世界完完全全容納進去的氣度。

真的。

他真的太喜歡了。

他非常佩服小橋葵女士的寫作水平，一個個故事環環相扣，引人入勝，科學的邏輯與人性的剖析，層層揭開案件的真相。

但比起閱讀書中的故事，他目光所及之處，看得更為細膩的，是那位“孔明同學”。

每次一看到關于“孔明同學”的描寫，或說出來的話，他就總是忍不住多讀好幾遍，想把裏面的內容直接銘刻在心上。

其實他在過去一直幻想着，這本書裏究竟寫了什麽，但沒想到居然能親手翻閱，親眼閱讀。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随着指間的書頁被翻動到最後一頁，整本書被他看完了。

北川清舌尖輕點上颚，覺得意猶未盡，他望向對面的人，問道：“諸伏警官，能允許我拍照留個紀念嗎？寫得太好了。”

諸伏高明聞聲擡頭，他看了一眼被北川清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的書，嘴角微揚。

“既然北川君如此喜歡，此書便贈與——”

沒等他把話說完，北川清的臉上就露出了難掩的惶恐，他一個勁兒地擺手，搖着頭，連說了好幾聲“不可”。

“不可不可......萬萬使不得，我知道這本書對您有多重要，就算打死我我都不能要的。”

北川清的神情尤為凝重，他可是記得清清楚楚，大和敢助在動漫中提到過——

「如果這一次的殺人事件是對小橋葵的死一直懷恨在心的什麽人所為的話，高明無論如何都一定會追查到底。」

「因為到現在那本書還是被他當成寶貝一樣，好好放在車內的置物箱裏。」

被人家視若珍寶的東西，他能被允許翻閱就已經該感激涕零了，他怎敢再僭越地生出哪怕一絲的貪念去得到？

見北川清擺出了這麽莊重的表情婉拒自己，諸伏高明不由得出言寬慰：

“投我以桃，報之以李。在這個世界能與北川君相識是我的一件幸事，何況北川君如此真誠地待我，我理應将此書留下以作紀念。”

“北川君也不必擔心，此書在實體店還有賣的，若是我穿越回去了，再買一本就是了。”

北川清還是搖頭，“君子不奪人所好。”

他垂眸看了看書的封面，繼續說：“這本書已經出版很多年了，依舊被您保存的完好如初，可見您有多麽珍愛它。”

擡起眼睫，他望着諸伏高明，眼中柔光閃動了一下。

“您對它一定注入了太多的情感，縱使還有替代品，但只有我手中的這本才是您的唯一，您的心意我領了，可我是絕對不會要的。”

聽到這番話，諸伏高明略略低眉，莞爾一笑，“好，若是想拍照留作紀念，北川君請随意。”

“萬分感謝！”

北川清像得到了糖塊的孩子，喜形于色，他迫不及待地将書輕放于桌面，拿過手機開始一頁一頁地拍照。

拍照過後，他就将這本書還給了諸伏高明，然後将照片導入電腦留了備份。

諸伏高明觑了一眼擺弄電腦的北川清，旋即收回視線，把目光落在了書上。

——北川君怎知我會書法？動漫裏似乎沒提到過。

——猜的。因為諸葛亮丞相的書法就極其漂亮，我想您或許會以他的标準來要求自己。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我就不去了。

——諸伏警官。您真是這麽想的？如果，是我想邀請您一同前往呢？

——不可不可......萬萬使不得，我知道這本書對您有多重要，就算打死我我都不能要的。

——您對它一定注入了太多的情感，縱使還有替代品，但只有我手中的這本才是您的唯一。

從穿越之初到今日，一幕幕被留意過的畫面在同一時間湧入腦中，對此，諸伏高明已經完全清楚明了。

同樣的事情發生一次，或許是巧合，但若是接連着發生第二次，便絕對不再是巧合，而是一種必然。

北川清真的很了解他。

而且所了解的，不光是他的喜好，他似乎把他的心理也給琢磨透了。

被一個人輕易地看穿了內心想法，這對于習慣隐藏自己真實情緒的諸伏高明來說，本應是一件值得警惕并且需要多加注意的事情。

可此時此刻，他非但沒有覺得不安，反而感到了一種釋懷。

在世界之外的世界，有人能讀懂他。

他好像找到了一位知己。

......

下午兩點。

北川清将照片保存好，就捧着電腦從諸伏高明的卧室出來，回到客廳辦公。

雖然今天放假，但去慈善機構突擊檢查的計劃還得照常安排，就要打對方個措手不及，這也是他的休閑方式。

确定了行程，他給助理藤澤弘樹撥打了電話，讓他開公司的車過來，随後又聯系了江崎雪鶴帶好相關文件。

出乎他意料，就在他剛撂下電話時，從卧室出來的一抹深藍色身影撞入了他的眼底。

“若是方便，在下可否與北川君一同前往？”諸伏高明問道，“我對這些公益性的機構很感興趣，想去看看。”

“當然方便。”北川清心情大好。

他巴不得這位警官能一起來，但怕打擾他看書就沒說，沒想到人家竟然主動提了出來。

“不過，還得請您稍等一會兒，”北川清擡手看了一眼表，“大概半個小時吧，我的助理會開車來這裏，然後一起過去。”

“行，剛好我換身衣服。”諸伏高明說完，而後又問，“需要我穿的正式一些嗎？”

“休閑裝即可，”北川清語氣輕盈，“我還沒告訴藤澤和江崎，其實我們等會兒要去的是橫濱的一家聽障兒童福利院。”

......

半小時後，北川清和諸伏高明進入地下車庫，一輛豪華的七座奔馳商務停在那裏。

黑色的車身大氣穩重，高端而頂級的配置，在衆多私家車中尤為顯眼。

藤澤弘樹早已在此等候，見他們來了，鞠躬問好，之後便為二人拉開後座的車門。

北川清先請諸伏高明上車，然後跟着進入了後座，站在旁邊的江崎雪鶴等他們坐好了，才開門進入了副駕駛。

藤澤弘樹上車之後，系好安全帶，看向後視鏡，問道：“會長，我們今天要去的地方是......？”

“先去橫濱xx聽障兒童福利院。”北川清說道。

“好的。”藤澤弘樹應答，他擰動車鑰匙，一腳離合一腳油門，将商務車平穩地駛出了地下車庫。

副駕的江崎雪鶴知曉了地點，開始用電腦調出福利院賬目流水的資料，然後用車載打印機将其整理成紙質文件。

為了防止有人通風報信，提前做好應付檢查的場面工作，所以每次突擊，地點都是由北川清臨時告知的。

除了他自己以外，誰也無法提前得知他會在什麽時間，前往什麽地點。

“哥，全程大概四十分鐘，我們看個推理電影怎麽樣？”

北川清從前排的扶手箱裏取出兩瓶無糖飲料，側身遞給諸伏高明一瓶。

“悉聽尊便。”諸伏高明低聲說了句“謝謝”，伸手接過。

“那就看最新上映的一部吧，聽說還不錯。”北川清說着，拉上了隐私窗簾，打開了升降電視。

随着超大可升降曲屏電視的緩緩升起，前座與後座被完全隔斷，他們這裏形成了一個昏暗的密閉空間，堪比私人影院。

這樣的情境，讓北川清的心跳在不經意間加快了一些。

其實他當時選擇這一款私人訂制的商務車，是為了方便與某些企業家進行私人洽談，畢竟全隔斷能起到很好的隔音效果。

但車沒用幾次，現在反倒給他和諸伏高明創造了一個私密性極好的獨處空間。

他感覺心裏癢癢的。

因為就算在後面發生些什麽，前排的二人也不會有任何察覺。

就在他拿着遙控器選電影的時候，諸伏高明略微壓低的聲音從身旁傳來。

“我想向北川君請教一下，像聽障兒童福利院這種機構，是隸屬于慈善會嗎？”

“不，僅僅是公益捐贈。”北川清回答，“就是單純地給那些需要幫助的孩子創造更好的條件。”

他感覺這位警官似乎有問題想問，就暗中把某些念想壓了下去，然後也沒馬上放電影，而是放了個輕音樂，以此掩蓋他們的談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