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臨元鎮【九】

臨元鎮【九】

李妙言禦劍離去。

裴梢雪看她消失不見。

她都會禦劍了啊。

“裴哥哥!我可找到你了!”

手拿羅盤的李驚月跑出來,兩人聊天,絲毫沒注意到不遠處,站在林中的少年身影。

他穿一身被鮮血染透,看不大出顏色的紫衣,鮮血淋他滿身滿臉,他提着紫色長劍,琉璃瞳定定盯着遠處二人身影。

指尖扣進樹皮,他一手拿刀,染滿鮮血的美麗面龐逐漸泛起猙獰,朝着自己本就鮮血淋漓的手腕就是幾刀。

登時,皮開肉綻,鮮血直流,他呼吸急促,直到快将自己手腕整條劃爛才好受。

殺不掉。

殺不掉,殺不掉。

本想靠木偶與幻境,将裴梢雪殺掉,再在森林中勒死李驚月!

可這次,師姐居然會出現。

果然。

一切都是天意。

“死……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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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尖泛白,緊緊扣着樹皮,拿着刀子朝樹不停刺下去,樹上被他砍出道道花白,直到累的上氣不接下氣,他才搖搖晃晃的停下來。

“沒關系,”他染滿鮮血的唇瓣一開一合,“沒關系,”他一步一步走入林中,周邊邪氣四散,“師姐,我會救你的,只有我,只有我會救你的……”

*

李妙言回來,稀裏糊塗,做了個夢。

夢裏,她在吃清炒蝦仁。

“嗯?”

李妙言被飯香饞醒,剛睜開眼,便被眼前光景吓了一跳。

血腥味刺鼻。

月光穿透烏雲,他滿身滿臉全都是血,指縫都黏滿猩紅的手裏端着一盤清炒蝦仁,舉在她眼前。

那雙琉璃目,在見她睜開眼睛時,一點點彎起。

“額!”

“師姐,你醒了。”

李妙言一愣,猛然發現自己姿勢怪異。

從天而降的無形絲線捆綁住手腕,她被迫坐在床榻上,身體都已經有些僵了。

“師姐睡了好久,餓了吧?”他拿筷子,菩提子上都是凝固鮮血,他垂頭,結成血塊的發跟着落下來,

“這盤清炒蝦仁,我一直用術法溫着,來,師姐,吃。”

“你瘋了?!”

筷子夾着蝦仁遞到她嘴邊。

怎麽回事?

到底怎麽了?

“你又殺人了?!”

“師姐,吃。”他筷子遞過來。

“我不吃你為什麽要這樣?!”

“三句了,”他面龐彎笑,“師姐,提醒你一下,你只有說六句話的機會,”他手上筷子夾着菜,“再說三句話,師姐就沒辦法說話了。”

“什——”

李妙言聲音卡在嗓子眼裏,沒敢發出來。

他輕笑出聲。

“對我為什麽會這樣做,好奇?”他舉筷子到李妙言嘴邊,李妙言撇過頭,不敢吃。

“不吃嗎?明明我的廚藝,師姐一定會喜歡的,畢竟我是專為師姐而練的,師姐吃菜,偏向酸甜口,總喜以湯搭配飯食,你看,師姐愛喝的湯,我也帶來的,喝呀。”

他沾滿鮮血的手染紅了白瓷碗,遞到李妙言嘴邊,“喝呀,師姐。”

“我不喝不吃你做的東西我不敢吃!”

又浪費一句,還是這種無關緊要的,李妙言懊悔的緊閉雙眼。

“不敢吃?為什麽?”他端着湯碗遞過來,“為什麽?”

“師姐......你覺得我要害你,你覺得,我在飯食裏給你下毒,是嗎?”

他琉璃瞳定定,眼白逐漸泛紅,有淚光泛上來,“師姐不說話!上次我斟的茶師姐也不喝!”

他指尖發顫,眼淚落下,與面上凝固鮮血與不知從何濺上來的碎肉融合在一起,唇畔卻不住抽搐,笑得癫狂,

“明明說過我會救你,可師姐卻不信任我……我明明!我明明為了師姐,什麽都可以做!卻連師姐最基本的信任都得不到!怎麽能這樣!怎麽能這樣!”

瓷碗被他摔到地上,飯菜粥湯打落一地,李妙言吓得渾身起滿雞皮疙瘩,就被少年抱在懷裏。

“唔!”

又來了,箍的,好緊,好難受......!

血腥味混滿檀香,灌入她鼻腔。

“我不會怪師姐的,”他抽泣,

“不會怪師姐的,師姐沒有錯,都是他們的錯,是我太沒用了,甚至殺不了他們,沒辦法,佛祖總會給我考驗,只要一一克服就好了。”

這種話,他以前也說過。

之前李妙言當他發瘋,可如今,她直覺不能放過任何。

“他們......是誰?”

第五句。

李妙言頭皮發炸。

“他們?”月謠季放開她,雙手攬着她肩膀,鮮血蹭滿她的衣衫,含淚琉璃目盛滿她倒影,“師姐不知道嗎?你今日白天,和他們說了六句話。”

六句話......

是裴梢雪和李驚月啊!

李妙言氣的都要炸了。

又是他們!和她有什麽關系!?

滿地飯菜粥湯。

少年從手袖裏,抽出銀亮的刀。

“他們的存在,總是會害師姐,害師姐走上迷途,害師姐踏入地獄,方才,還和他那麽親密,他還說我的壞話,他太有心機了,我鬥不過他,”

“我知道,很快又會變回之前的樣子,甩不掉他們,一切都不受我控制,情愛是世間最不可控的,就算他們不在,也會有其他人誘惑師姐,我要将師姐從這世俗救出來,所以,我想到了,”

他沾滿鮮血的臉上,淺淺笑彎了眼,尖刀對準她的脖子,

“一個絕佳的主意,師姐,我要切斷你的情絲,讓你再也無法被這世間情愛所掌控!”

尖刀捅上她後頸。

李妙言眼睛睜的很大,呼出的氣都是顫的。

不要。

不要。

斷情絕愛。

雖然她也想過修無情道,但是切斷情絲,是從脖子裏将情絲切出來!斷情絕愛!世間最痛無比!不行!她不行!心境九境,會讓她清清楚楚感受到這令識海崩潰之痛!

李妙言瘋狂搖頭,拼命想打他,可全身都無法動彈。

這個變态瘋子神經病!不行!不行!!

“不怕,師姐,只疼這一下,”

他緊緊抱住她,“只疼這一下!從此之後,就再也不用忍受任何疼痛了,情愛是世間最不可控的東西,只要切斷這該死的情絲……!不用怕,切完你的,師姐再切我的,我會陪師姐一起痛的!”

誰稀罕啊!

李妙言恨不得一頭撞死他。

不行。

要說些什麽。

最好是,能分散他注意力的話!情絲不能失去!那種疼痛她無法忍受!而且誰知道這個瘋子到底想做什麽!

“師姐,不怕,馬上,你就可以徹徹底底,掙脫而出,那些害蟲就再也不會接近你了,師姐,不怕......”

尖刀一點點,戳進她脖頸。

溫熱鮮血,自少女雪白皮肉蜿蜒而下。

李妙言視線一空,吓的渾身冷汗淋漓。

“額......”她嘴唇發起劇烈的顫,忽然擡頭看着他。

他眼神十分古怪,有喜悅,激動,亦有,怔然的心疼。

李妙言瞳孔猛縮。

“你不能切我的情絲因為我心悅你你不能切啊!”

李妙言大喊,嗓子登時似擠滿棉絮,發不出一點聲音。

空氣宛如凝固。

只餘少年浸滿血的衣袖,滴滴答答落着血。

銀亮刀尖,未往前一步。

少年恍若人偶,一動不動。

好久,久到李妙言全身發僵。

她親眼看着,少年一雙琉璃目裏,好似有什麽東西,盡數崩塌。

刀尖卡在她脖子上,發出細微的顫,那顫來源于少年的手。

“......什麽?”

“你說......”

刀自他手中滑落,李妙言生怕刀尖戳到自己,忙轉頭往後看,卻被少年沾滿鮮血的冰涼手扶住,他看着她,鮮血凝結成塊的睫毛發抖,

“師姐,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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