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仙英會【一】

仙英會【一】

“就是因為他和我不一樣啊,”江沅之聳了聳肩,“若跟我一樣想得開,那不萬事大吉了?跟你這只地鼠說再多你也聽不懂。”

倆人都鬧了一肚子火,不,應該說只有小蠶生氣,待到亭瞳下界,找一圈也沒找到月謠季,小蠶急的哇哇大哭。

“我們三殿下莫非被魔修拐了去?!都是我的錯!本身三殿下在魔修眼裏就是會走路的香饽饽!這下完了,三殿下若出了半分差池,我小蠶也不活了!”

江沅之檢查一下四周,摸了摸下巴,忽然拽着小蠶衣領召喚本命劍,“去玉羅仙山,地鼠,你給我指路。”

兩人到玉羅仙山,已經是晚上了。

小蠶急的一路哭,待到了地方,玉羅仙山內不允許使用術法,小蠶自己爬上臺階,路上遇見偶遇同門,眼神都是驚訝望後頭的江沅之。

“我......我們三殿下,在哪呢?”

小蠶哭着問路過的師妹。

小蠶本就圓臉圓眼,哭起來可憐巴巴,被問到的小師妹看他哭,覺得怪心疼,拿了塊帕子給他擦淚,“小師弟這會兒在晟光閣吧?你怎麽了?別哭啦。”

小蠶謝過她,一路往晟光閣去,江沅之大咧咧跟在他身後,不住打量四周。

玉羅仙山,高坐雲端,為三界佛禪第一門派,所見所聞只覺心曠神怡。

他漆黑的眼珠看着這一切,忍不住勾了勾唇,拿了乾坤袋裏的光琉球出來,将一切畫面都映進光琉球中。

“這裏是月舒的娘家吧?你知道月舒出嫁前是在哪裏住的嗎?”

小蠶直往前跑,江沅之見小蠶沒理他,也沒再說什麽,天已經徹底黑透了。

也是正巧,陳欣舟正從晟光閣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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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欣舟是月謠季的直系師兄,潮溪真人收的徒弟并不多,攏共五個人,其他三個都出去各立門派,如今留下的只有陳欣舟,和關門弟子月謠季。

“陳師兄!”小蠶忙趕上去,“我們三殿下在裏頭嗎?”

“在呢,”陳欣舟見着小蠶,愣了下才道,“你要進去看他嗎?”

“要!要的!”

“我估計你看不到,”陳欣舟有些尴尬,“昨夜裏小師弟回來,把自己關在晟光閣,”他這會兒才注意到小蠶身邊的江沅之,呀了聲,“道友你是......鳳仙山江沅之道友可是?”

“是我,是我。”江沅之裝的人模狗樣。

“江道友來看我們小師弟的?”陳欣舟明顯有些不解。

“對,是我把他帶來的。”小蠶很機靈。

“哦,那你們試試吧,總之,我今日拜會三次,小師弟都沒開晟光閣的門,”陳欣舟道,“你們若是拜會到了,記得告訴我一聲,我有些擔心。”

“擔心?”小蠶敏感問,“擔心什麽?我們三殿下怎麽了?受傷了?”

“不是,”陳欣舟說起這個,表情都變得有些奇怪,“小師弟昨夜,與師尊出了争執,之後......找師尊要了剃度剪。”

“什......什麽?!”小蠶不管不顧,直朝晟光閣內跑去。

到門口,果然被攔。

“用得着這麽着急?紫衣小子本就該剃度。”江沅之不緊不慢跟上來。

“我們三殿下是一樣的嗎?!”小蠶話落,自覺失言,焦急補充,“三殿下當年去空靈寺,被逼着剃度都不從,如今......如今......”

如今遇上了李妙言。

他是貼身下人,哪能不知道三殿下變得多在意相貌,衣裳做了一身又一身。

怎麽能說剃度就剃度?到底是出了什麽事?

江沅之指尖飛出道傳音符,“紫衣,我和地鼠在外頭。”

傳音符飛進晟光閣,過了會兒,晟光閣內禁制居然真的解除了。

小蠶不可置信,對江沅之冷哼一聲,江沅之沒跟這地鼠計較,兩人進晟光閣,

*

仙英會大比在前,靠近各派仙門的客棧幾乎人滿為患。

就連這處難得還算僻靜的客棧內,也逐漸擠滿了人。

墨禪将一兜銀塊擱桌上,

“姐姐,都說我們三個人還得買一間,帶着個姑娘不方便,旁邊那屋一點兒動靜沒有,姐姐你是不想我們住還是有人提前訂了?我們把錢給你,到時候訂的人過來,我們跟對方說,行嗎?”

“我都說了有人住啦!”掌櫃揮揮手,

“一堆人三番五次問我,人家訂了兩個月的,就在屋裏住着呢,”

她瞥了眼墨禪擱在桌上的銀塊,“你要實在想訂那間,你自己跑去問就是了嘛。”

“我們——”

“墨禪師弟,算了。”

相貌普通的一男一女站在外圍,聲音都很小,說完話,眼神不安的低垂着,尤其女方,更往後退了退,像是因為出了聲,有其他人看過來覺得尴尬。

墨禪嘆出口氣,“自我們來,這都有小半月了,整個客棧就還剩下那一間上房,柳師兄,總不能讓餘師姐一直和咱們擠在一間上房裏。”

這方圓十裏,客棧全滿,就這一間客棧還有一間上房,哪夠他們兩男一女住的?平日裏多的不方便。

“沒、沒事,我再擠擠,過些日子到了仙英會,咱們回去仙門,交了差事,就、就好了。”

被指到的餘師姐低着頭,聲音小小的。

“既然師妹這麽說——”

“柳師兄!”墨禪忍無可忍,

“平日裏你們不善言辭,怕人便罷,這多不方便的事?而且我問掌櫃了,住在隔壁的也是女子,如今都是來參加仙英會的修士,咱們何不問問那位女修願不願與餘師姐同住?反正餘師姐容易被忽略,咱們多給些銀錢,說不定反倒都趁意呢。”

“這......這不好吧,多麻煩人家啊。”

墨禪煩死了,帶着他倆上臺階,敲了敲隔壁緊閉的屋門。

他們入住小半月了。

隔壁屋一丁點動靜沒有。

墨禪一直以為掌櫃故意框他們,敲門一點回應沒有,墨禪生氣。

他還是覺得掌櫃框他們,其實隔壁根本沒人,一定是被其他修士內定了下來。

“恐怕,”餘師姐上前,聲音小小,“那位女修是為準備仙英會,正閉關打坐呢,墨禪師弟,還是不要打擾人家了。”

大家都知道不可能。

這種小地方會過來的,除了他帶着的這倆害怕生人的,其餘都是些散修,散修一向警惕周圍,閉關打坐絕不會超過五日,因五日後就入定太深,沒有庇護會要命的。

看師兄師姐神情都這麽尴尬,一個個手指頭緊扣的模樣,墨禪只能回去。

作為他們仙門唯一一個長了嘴的,他累啊。

*

一望無際的火紅雲端下,是看不到盡頭的海面,被火燒雲映出相同顏色的豔麗火紅,天際有金光堆疊紫光浮動。

靜谧的海波中,紅衣少女盤腿坐在巨石之上,睫毛顫抖的極快,渾身早已被汗水浸濕。

“唔——”

李妙言痛吟,也是這時,海面掀起層層波瀾,她睜開眼,被映照出火紅的海面,有人朝她的方向過來。

女子身板瘦,且小,一頭墨發如綢緞散落,面上遍布火傷與刀疤,她身穿白色衣裙,一步一步,朝李妙言走來。

接着,站在李妙言面前,低垂眉目。

她有一雙極為美麗的眼睛,內勾外翹的鳳眸,眼瞳是純粹的淺棕色。

哪怕面龐被毀,那雙眼睛也添滿神性的溫柔。

她站在她的面前,就是可望不可即的幻夢。

“夜琉......”

這一個多月以來,李妙言已經看到夜琉像這樣走來無數次。

可望,而不可及,若鏡花水月,總會帶着這滿臉傷疤,在她面前消失。

這次也不例外。

李妙言忍着心中的痛苦與無力,看着夜琉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她的眼前。

好燙......

燙?

李妙言猛地發覺,四面海波宛若煮沸,映照天際火紅一片,像化成岩漿朝她滾來。

她隐隐聽到細小聲音在哭——

李妙言從識海中脫離,她太久沒有睜開眼,感覺有人抱着她,還以為是月謠季,迷糊喊了聲月謠季的名字,又猛地從夢中驚醒。

才發覺,自己滿身是汗,床邊毛絨絨的小腦袋瓜使勁往她懷裏紮,一雙胳膊勒着她。

是客棧內,外頭亂成一片,不知都在嚎叫什麽。

“阿......”

她太久沒說話,聲音幹澀一下,聽到聲音的阿玉不可置信的擡起頭。

“啊......啊!”

女孩清脆的聲音像乖巧的鳥兒,阿玉一雙像圓葡萄一樣的眼睛望着她,驚喜極了。

那鬼魂果然去投胎了。

可如今這個阿玉呢?

真的是姜餘兒的孩子嗎?

李妙言來不及多想,因為砸門聲已經砸到了她這屋。

來人明顯比她的修為要高,紙門外亮着模糊的燈籠光,哐哐砸個不停,阿玉吓得直哭,又緊緊抱住李妙言。

李妙言微皺眉,正想爬起來帶着阿玉跳窗離開,外頭砸門的人中有人笑道,

“裏頭的道友!乖乖将值錢東西都交出來吧!別讓我們破開門,哦對了,可別想着跳窗,外頭全是我們帶來的魔獸,我們也不想要你們的命。”

李妙言眉心皺的很緊,什麽鬼,這大半夜的。

魔獸?會飼養魔獸的只有亭瞳邪修,這是遇到了亭瞳邪修來搶劫了?

李妙言一時後悔自己幹嘛挑了個這麽僻靜的客棧,“阿玉,你別怕,”

她抱着阿玉一塊兒下了床榻,在砸門聲中慢吞吞了一口水,嗓子潤多了,她摸摸阿玉的頭發,

“一會兒你緊緊跟着我,不要亂跑,知道嗎?”

阿玉緊緊抱着她的脖子,一句話不吭。

好吧,阿玉貌似連跑的想法都沒有。

李妙言沒怎麽跟小孩相處過,不,阿玉還算小孩嗎?她也不知道,她将姜餘兒的頭骨包好了,塞到床底下的磚石旁,才忙道,

“來了來了!別砸了!我給你們開門!”

開門之前,她思索一下,從乾坤袋裏忙掏出兩顆丹藥來。

她身上的丹藥都是月謠季給她預備的,止血的,止痛的,治療溫病的,愈合傷口的,還有易容丹,或隐氣丸之類的丹藥,種樣多又繁雜,卻被他規劃的很整齊。

不知道為什麽,他好像很害怕她受傷。

李妙言給阿玉吃了一粒隐氣丹隐藏身上鬼氣,自己吃了一粒易容丹,腦海裏努力思索,将自己變作了陳一倉的臉。

門剛一打開,李妙言本想跟他們打一架試試的心登時被一捧水撲滅了。

原因無他,人太多了,而且修為大抵全部高于金丹。

她表現的很沉默很害怕,壓着嗓子道,“你們......你們搜吧。”

她緊緊抱着阿玉,若這群魔修膽敢碰她和阿玉一根手指頭,她就只能動用她如今最不想動用的護命咒了。

萬幸,這群魔修對女色倒并不感興趣,只着急要錢,其中一名魔修道,“你身上有乾坤袋,交出來。”

靠。

李妙言忍着心痛,将自己的乾坤袋交了出去。

“綁了這小子,帶他去外頭跪着。”

萬幸天黑,李妙言含着前胸抱着一聲不吭瞪着雙大眼睛的阿玉,魔修将她和阿玉的手各自綁起來,驅趕她倆去了樓下。

李妙言恐怕是睡得最熟的一個,客棧樓下已經跪着一群人,周圍不少魔修駐守,

李妙言一掃,這群魔修明顯是先打過點的,客棧樓下被綁着的人們沒有一個超過金丹期。

李妙言抱着阿玉下了樓,剛坐下來,就覺有幾道視線落在她身上。

她回頭,兩男一女,生的都十分普通平庸,她不認識。

等一下,不會是易容了的裴梢雪李驚月和陳一倉吧?

她他爹的現在用的可是陳一倉的臉啊。

見前頭那修士不停回頭盯着他們看,餘靈雲都快喘不上氣了。

她當時就說不該過去敲門的,這下好了,這男修士雖尚算清秀,可眉眼淩厲,顯得兇惡,肯定是将他們三人敲門的事情記了下來。

餘靈雲不動神色的往前挪了挪,想将那修士的仇恨拉到自己身上,便見那修士的眼光變得更奇怪了,死死盯着她不放。

餘靈雲閉了閉眼,感覺自己快哭了。

好可怕,救命,師兄,師尊,靈雲好想回去仙門裏,一輩子都不出來,為什麽我一定要出來見人,為什麽?

李妙言也是滿腹疑雲,這三人莫名其妙盯着她,肯定是那仨傻屌沒錯,可怎麽李驚月的神情怪怪的。

李妙言搞不清楚,索性轉回了頭,抱着阿玉沒說話。

餘靈雲渾身脫離的松下肩膀,旁邊的柳步若也滿頭是汗,小聲道,

“師妹,咱們好像和那兇神惡煞的修士結仇了,他幹嘛總盯着咱們,怪吓人的。”

“你們怕什麽!”墨禪快被她倆氣死了,

“咱們可是修士啊!再說咱們又沒怎麽樣!就敲了敲門而已!這人小肚雞腸!修為也定不怎麽樣!”

柳步若慌忙撞了一下墨禪,“墨禪師弟,慎言啊。”

他話剛落,旁邊的餘靈雲就驚呼一聲,雖然她的驚呼聲也非常小,“師、師兄,他過來了,怎麽辦啊?”

“啊?”柳步若也吓得六神無主。

“你們煩死了!”墨禪推開他們。

李妙言一點點穿過人群,抱着阿玉像毛毛蟲一樣挪過去,轉頭就見這三人抱在一起。

李妙言:......

怎麽一點時間不見,陳一倉李驚月裴梢雪三人關系變得這麽好了,跟讓502粘一塊兒了似的。

“你們盯着我看做什麽。”李妙言神情冷淡,語氣冰冷質問道。

她很難形容。

感覺好像看到一陣無形的飄雪将眼前的三個人,尤其是那個頭比較高的一男一女,在原地凍成了冰雕。

墨禪緊緊盯着她,冷哼一聲。

李妙言有些驚訝陳一倉居然不嘴賤了,她都用他的臉了,恐怕真是被她打怕了。

“我們、我們沒有別的意思。”

這時,‘李驚月’開口了。

李妙言目光從他們三個人身上一一劃過,落到最中間的‘裴梢雪’身上。

“你不管?”

她懶得和他廢話,上次他說有事情就找他,這次她都被劫持了,他不管?

“啊?”柳步若壓着渾身的顫抖,他和餘靈雲擠在一塊兒,倆人壓着顫抖,吓得緊緊抱團取暖。

他們倆恨不得現在閃送回仙門,此生再也不出來半步。

外面真的好可怕,救命。

可這落在李妙言眼裏就成了另外一層意思。

別人是吃着碗裏看着鍋裏,他裴梢雪連碗裏的都沒吃上就惦記着別人鍋裏的。

“賤東西。”

李妙言冷淡罵道。

“你才賤東西呢!”墨禪簡直不可置信,這天底下怎麽還有如此小肚雞腸惡毒的男子,他要跳起來跟李妙言對打,一下被旁側邪修摁住肩膀打了一拳。

那男子見他被打,居然還呵呵呵的笑起來。

墨禪氣的快吐血了。

“我們不就是之前敲了一下你的門嗎?!我們與你無冤無仇,又不相識!你怎麽能這麽罵我們大師兄!?你也太過分了吧!!”

李妙言:......

李妙言看着那倆快抖成篩子的男女,又看向被打了一拳的墨禪。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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