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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祝從容和梅雪十分重視, 穿着打扮到隆重的地步,梅雪身穿中式旗袍, 白絨披肩,耳戴珍珠,渾身散發着溫柔瑩潤的氣息;祝從容一身黑色中山裝,頭發抹了發油,精神抖擻。
他們這些日子常跟着在地裏做事,衣着打扮大多簡樸,以灰黑色為主,又戴着袖套踩着雨靴,所以王見秋已經很久沒見到兩人精致的模樣了。
梅雪拿着衣服遞給她:“來, 換上衣服。”
“我不用, ”王見秋說, “不用穿禮服。”
梅雪說:“不是什麽禮服,就是一套西裝。”她拿出衣服在王見秋身上比劃, “你不是還要作為代表發言嗎?穿精神點好。”
“哦, 好。”王見秋低頭瞥了自己身上的衛衣牛仔褲,收下衣服轉身回房間。
黑色西裝很舒服,并不緊身也不沉悶,反而修飾得腰背挺直, 凸顯出幹練沉穩氣質。米白色襯衫打底,避免太統一的純色。
她向來是不會做發型和造型的, 梅雪拉過她, 讓她坐在矮凳上:“等等,梳個頭發。”
王見秋乖乖坐下, 任由溫熱指腹從頭發間穿插而過,時不時拂過耳後和脖頸, 帶起細密觸感。
梅雪握着她這一捧頭發,只覺得滿心歡喜,齒梳輕柔順過青絲,一寸寸梳下。
低馬尾簡潔清爽,腮邊落下幾縷碎發,顯得少女面容越發潔淨小巧,像剛剛成年的孩子。
只是那雙眼睛緘默沉靜,對上就明白這不是個天真不谙世事的少女。
她充滿厚重故事的特質。
慢慢放下發絲,又拍了拍她肩上不存在的灰,梅雪才溫柔道:“好了,出去吧。”
王見秋在耳朵上摸了一下,低聲應道:“嗯,謝謝。”
才邁出房門,就看見兩邊拉開醒目的紅色橫幅——“熱烈慶祝王見秋實驗大獲成功”
王見秋腳步頓住,盯着對面兩人。
祝風休長身玉立站在橫幅下,對上她的眼神,頓時笑了,聳聳肩:“我就說她不會喜歡。”
“沒關系,我還有plan B”祝從容掏出一個小手幅,拉開後露出“加油”二字。
梅雪也掏出一個小小的大拇指舉牌:“我也準備了。”
王見秋:“......”
這場學術交流會本就是由農業大學牽頭,以王見秋為主角的年輕一代交流會。
教授、專家、大佬雲集。
年輕的學生們恭敬站在老師身後,有幾個沒見過世面的本科生顫顫巍巍跟着導師,寸步不敢移。
記者和采訪人員陸續到場,話筒燈光,數據背景布置完整,文件已經全部發放。
王見秋站在臺下,仔細整理一塵不染的袖口。頭頂燈光很亮。大堂布置寬敞又幹淨,學校将自己最好的禮堂拿出來,展現誠意與鄭重。
祝風休從最後面繞上前,看着她耳邊落下的碎發,問她:“緊張嗎?”
“還好。”王見秋其實并不緊張演講和發言,從前獲獎時也常在臺前發言,手捧獎狀或獎杯。
唯一一次說不出話的發言在高中,那是一次貧困生補助發言。資助者在臺下聽,被資助者在臺上哭,而她沒哭出來,整段發言中只說了自己的名字和年齡,随後筆直地站在臺上。
當時的班主任後知後覺将她帶下臺,望着臺上羞愧臉紅的學生,又看看臺下鼓掌動容的資助者和記者,嘆了口氣,沒說什麽,只是讓她好好學習。
祝風休擡起手,給她整理下衣領,将靜電反應下肩後沾染的碎發撫平,他的手掌幹燥溫熱,摸在烏黑順滑的長發上,有些微妙的觸感。
“不緊張就好。”他笑起來,鏡片後漆黑眼眸顯得很平和,“我還是第一次參加這種大型農業學術交流,這些教授平時都只出現在農科院裏。”
王見秋仰頭看他,“你緊張了?”
祝風休說:“有點。”
“哦,”王見秋垂在身側的手微微一動,沉默半晌,幹巴巴說道,“別緊張,你又不要發言和被提問。”
祝風休始終注視着面前的王見秋,交流會還未正式開始,周圍聲音嘈雜不堪,只有王見秋身側總是沉靜又淡然的,不施脂粉、不戴配飾,皮膚由裏到外透潤澤微光。
他笑得有些懶懶地,“嗯。”
院長坐上位置,拍了拍話筒,傳出砰砰聲響,來賓們也紛紛落座。
“感到很榮幸啊,能邀請大家共同參與這場學術交流會......”
“接下來讓王見秋同學來仔細講解一下......”
掌聲響起,聚光燈彙聚在跟随臺下纖細的少女一同行動,堅定地走向臺前。
背景幻燈片切換,有人拿來話筒,彎着腰遞給她。
萬衆矚目下,王見秋平和又流暢地進行彙報,偶爾擡手示意數據時,緊實袖扣拉扯,她垂下手腕,随意揭開袖扣,将西裝和裏面的襯衫一同翻折。
“好帥......”在底下幫忙的柯坤琪等人手捧撲通撲通的小心髒,被蠱惑了。臺上的人簡直在發光,一舉一動盡顯從容自若,帥她們一臉。
話落,衆多科研人員陸續提問,王見秋冷靜應答,不卑不亢,沒有一絲卡殼。
問答環節結束,王見秋鞠躬告辭,落座在副院長旁邊,以主角的身份參與這場漫長的交流會。
掌聲雷動,梅雪和祝從容滿眼自豪和感動,激動地雙手合十,格外賣力地鼓着掌。
“真好,小秋可真厲害。”
“是啊。”
臺上的孩子成熟得像個大人了,梅雪笑着笑着,突然眼眶發起熱來。
她翻找過小秋從前的采訪和照片,在某次領獎臺上,她就穿着最簡單的T恤和長褲上臺,說出的英語還帶着些許口音。而且除了專業詞彙,日常交流方面的口語卻顯得生疏了些。
但風休從小就有私教,随後又在英國待了數年,自小精通多國語言,從沒有這樣尴尬的時刻。
如果有人教教她,幫她潤筆一下演講稿,是不是就會更加完美了?
梅雪坐在臺下,只能奮力眺望臺上的人,本就小的孩子顯得愈發遙遠,在臺上像領袖一樣淡定自若。
可是沒有人幫她潤筆,她還是站在了那個高度,能說出完全不帶口音、十分好聽的英語。
在自己沒看到的地方,她就這樣長大了啊。
幾位教授在後面笑稱:“後生可畏啊。”
“誰家的孩子,這麽厲害。”
“要是我家孩子,能像她一分就好了。”
“也不知道是怎麽教的。”
梅雪手掌緊握,笑容多了些苦澀,只在心底默默回應:“是我家的孩子。”
“沒有人教過她。”
下臺的時候,旁邊的陳仕川笑道:“師妹真長臉啊。”
王見秋淡淡道:“沒什麽。”她整理了下衣袖,但單手有些不好扣上紐扣。
陳仕川連忙放下文件,伸手幫她:“師妹我來。”
祝風休略微一瞥,高大的男生微俯身,面帶笑意幫少女系紐扣。
男生的手指很寬大,明顯也是常做事的手,手指粗犷而顯得格外有力。王見秋往後退了一步,随手撸下袖子:“不用了。”
身後貼過來一個人,嗓音清冽低沉問她:“怎麽了?”
王見秋轉身,嗅到熟悉的味道,便道:“沒什麽。”
祝風休拉過她的手腕,笑了下:“我來吧。”
他的手十分修長,幹淨到漂亮的程度,連指甲蓋都透露出某種精致,偏偏做事時還挺熟練。王見秋不合時宜地和陳仕川的手對比了一下。
整理好她的西裝,祝風休擡頭對她勾了勾唇角:“哥哥的手漂亮嗎?”
......王見秋無言盯着他狐貍般的臉,說不出半個字來。
陳仕川在旁邊愣愣地,問道:“師妹,這是?”
祝風休靠在少女身邊,鏡片後笑意不達眼底:“我是她哥哥。”
“哦哦哦,”陳仕川爽朗笑起來,陽光又燦爛,伸手示意,“我是他的直系學長,叫陳仕川。”
祝風休盯着他的手,握了上去:“你好,祝風休。”
良久分開時,祝風休白皙虎口帶着紅,陳仕川往後甩了甩手,相互有些看不對眼。
那邊有人在喊陳仕川,他昂了聲,對着王見秋揮揮手,大步跑開:“師妹,我先去老師那邊了,你等會過來接受采訪哦。”
王見秋應了聲:“嗯。”
等人走後,祝風休問道:“哪裏來的野人?”
王見秋面無表情:“.......”
圈子外圍着不少蓄勢待發的記者,都想拿到第一手的資料。
幾個小臺的記者被擠在最外面,手上的話筒都遞不過去。
女記者正在罵攝影師:“md,這有什麽好報道的,一個沒什麽名氣的學生而已。”
背着攝像機的男生滿額頭的汗,哈腰弓背道:“許姐,別生氣,我們可以去采訪那些專家。”
“叫什麽許姐,說了不要把我叫老了。”
男生連忙開口:“小青姐。”
重量級的專家都圍在院長身邊,院長往王見秋那邊招呼道:“見秋,快過來。”
許青甩了甩記者證,說道:“這個名字好像有點耳熟。”
他們一直待在後面,沒怎麽看清臺上的人,只是聽到主持人介紹姓名。
男生正好往那邊看去,瘦弱白皙的少女目不斜視,步伐穩定往前走着,他愣了會,失神道:“她是......王見秋?”
許青也瞧過來,有些不耐煩:“什麽啊?”男生緩緩瞪大雙眼,突然一個蠻勁擠到了前面去,聲音失控:“王見秋?”
“你幹嘛啊?”許青被他一扯,正要發火,面前的少女似乎聽到了他們的聲音,疑惑地望過來。
烏黑沉亮的眸子如鏡,清淩淩地直視這邊。
許青和徐慶華頓時如墜冰窟,眼神空白而顯得格外緊張局促,瞳仁顫抖緊縮,一時間被定在原地,渾身僵硬。
但少女只是掃了他們一眼,便淡然地挪開了視線,徑直走入專家群中,被一群教授圍在中央,再也瞧不見半點容貌。
“那是王見秋?”許青死死盯着衆星捧月中的少女,臉色一時白一時紅,奇怪極了。
徐慶華呆若木雞,有些回不過神來:“她是......沒認出我們嗎?”
“那你們是誰呢?”
一道清冷聲音冷不丁從頭頂傳來,許青和徐慶華頓時大叫失聲,頃刻間渾身冒出粟粒,差點驚厥過去,恍惚了兩秒,才慌亂穩住身形。
定睛一看,他們面前站了個極俊美的男人,身形高大挺拔,目如點漆,金絲邊眼鏡帶給他無邊矜貴氣度。
兩人察覺自己反應實在是有些過度了,許青故意拍拍胸脯,又伸出纖細的手撩撩發絲,在男人溫和笑意下紅了臉頰刻意露出白嫩脖頸,低聲說:“沒什麽。”
俊眉修目的男人似乎有些失望,“還以為這位小姐認識她,想和你們單獨聊聊。”
他微微垂眸時,薄白的眼睑又讓他有些冷淡的質感,此時笑意暗淡,許青頓時昏了頭迷失自我,結結巴巴道:“我了解的也不多,但出去吃吃飯,說不定就能多想起了什麽。”
眼前的女人含羞帶怯,祝風休輕笑了聲,嗓音低沉性感:“好啊。”
他還沒找上這些人,他們就已經自投羅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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