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牛奶燕麥粥
牛奶燕麥粥
麻/醉/藥醒來之後,在連四周味道都是白色消毒水的醫院環境裏,厲栀有種變成什麽苦情片女主角的既視感。
身邊趴着文學之,她從小到大最好的“損友”。
原本在厲栀的字典裏,“最好的朋友”等一系列定義的歸屬者名為“陳招娣”才對,她們從小一起長大,連進哪個學校、選擇什麽專業、哪個宿舍……都“超級同步”,奈何在社團的問題上産生了分歧。
陳招娣既不喜歡文學之,也不喜歡厲栀總是“為文學之”寫東西。以至于,每次文學之和厲栀去社團,她寧願和潛水專業戶的室友夏鵑一起上自習,也不願意三個人一起相處。
漸漸地,文學之在厲栀心裏對于好朋友的排序擠到了第一的位置。
厲栀先醒來,本來不想叫醒文學之。奈何她看了看周圍的環境,看了看文學之給她買來的早餐、收拾的行李箱,扭頭就被文學之精神奕奕瞪大的雙眼吓得一激靈。
“厲栀栀,你醒了!”文學之像是被打了雞血一樣詭異而興奮。
厲栀還沒晃過神來,又聽見她說:“在找誰,你媽咪嗎?!”
厲栀緩緩地看她,“……什?”
文學之也神秘莫測地笑,“你的媽咪啊!”
厲栀一個頭兩個大,之之這樣話裏有話,擺明了是空穴來風。
全麻手術之後不久她就痛到迷糊了,難道是那個時間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得了,也不用厲栀猜測,文學之已經憋不住到捶床了,眼角都是笑出來的淚水,“哈哈哈哈哈!你昨天!一直抱着安德哭着叫媽咪啊哈哈哈哈哈……”
厲栀:“……”
昨天手術之前,都是安德在照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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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醫院門口,都是被安德從車上抱下來的。
但是,他們之間默契地一句話都沒有說。
拍X光片的時候,厲栀再次驚悚地發現,緊急塗上的藥沒能拯救她。
她的右腳有平時的兩個大,腳踝附近那一圈,腫得撩不起來她的小腳褲了。
褲子從褲腳剪開,醫生檢查之後還真的說輕微骨裂,要馬上進行手術。
被送上手術臺之前見到的最後一個人是安德。
恐懼感密密麻麻地從周圍爬過來,厲栀咽了咽口水。
手指握成拳,手心濕漉漉的一片。
醫生說不會疼,就開始給她打麻.醉.藥。
手術燈分明沒有對着她的眼睛,可就是明晃晃的,讓她心慌和恐懼,像是驚悚片裏的情節。
好像下一秒就會有人臉冒出來。
醫生說不要緊張,可是她一點也沒有辦法放開拳頭,呼吸紊亂得不行。
開門聲,腳步聲。
腦袋剛轉向進來的那個人的方向,就被他用手遮住了眼睛:“不要怕。”
熟悉的淺淺的香氣,遠遠比不上消毒水的厚重,卻在那一刻成為了她捕捉的唯一的味道。
他的聲音,他的柔軟手心……
遮住了眼睛,沒有光,什麽都見不到。
腦海裏卻不斷浮現出他的樣子,浮現出和他有關的一切。
從崴腳到上手術臺,一切快得讓她來不及反應,可是這一切的災難,有人陪她一起熬。
呼吸可以漸漸平穩下來。
手術結束見到的第一個人也是安德……吧。
雖然不是情侶,也不是多好的關系,但是他竟然是那唯一一個陪在身邊跟她一起度過災難的人。
明明是安德的樣子,現在也能回憶起來,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當時就覺得……是媽媽。
“抱……”不知怎的,就張開了雙臂。
可是媽媽看起來,好驚訝,為什麽?
她不喜歡她了嗎?
厲栀委屈到想哭,手術後的痛意頃刻沖破她忍耐的堤壩,席卷全身。淚水洶湧,視線裏的安德已經融化成一片光影,她什麽也見不到了,“對不起……媽媽!”
“對不起,媽媽,媽媽……”退化成了幼年期的孩童。
眼睛很難受,她用胳膊擋了起來,看不見任何東西,只知道熟悉的香味和體溫聽話地靠近了。
厲栀抓住了他的手,肆無忌憚地哭起來。
媽媽過來了。
她已經痛得想要打滾了,可是,因為傷的是腳,已經被吊起來的腳,滾也滾不了。
安德好像傾身下來了,這次,他拉過她的胳膊,讓她抱住了他的脖子。
很溫暖的感覺。
厲栀痛得不想思考,緊緊地抱着他,不管媽媽的外套是不是白色的,會不會被眼淚弄髒。
他的手輕輕在她背上拍着,很舒緩的節奏。
然後,厲栀聽到了安德的歌聲。
他的嗓音不夠雄渾,一點也不适合唱民歌。他唱的歌一點也不浪漫,她也聽不懂。但是她莫名有一根弦在說——媽媽在唱《喀秋莎》,媽媽是想告訴她,要像喀秋莎一樣堅強嗎……嗚嗚嗚,還是好痛,媽媽!
厲栀收集着記憶裏的片段,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如果她每叫安德一次媽媽就能用腳趾頭摳出三室兩廳,那麽經過昨天一個晚上,恐怕全球70億人口都将無家可歸。
打死厲栀也想不到,上次發酒瘋居然不是極限,她還能對安德做出這種事,欲哭無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都別攔着她,她要找塊豆腐撞牆去!
文學之看厲栀笑得都抽抽了,抓住厲栀肩膀,拼命晃起來,“厲栀栀,你怎麽了?你別吓我!”
厲栀掰開她的手,躲進被子裏。
文學之反應過來,說:“你想起來啦?哈哈哈哈!”
見被子裏沒動靜,她收斂了笑容,好聲好氣地勸道:“行了行了,別不好意思了,不就是管帥哥叫媽媽嗎?往好的方面想,可能人家聽不懂中文,光以為你想占他便宜呢!我還要先回學校一下,你自己趕緊起來把牛奶燕麥粥吃了哈。”
厲栀:“……”之之是懂安慰人的。
被子外面安靜下來,厲栀剛想出去,又聽到開門和腳步聲。
文學之把什麽東西放了下來,說:“差點忘了這個,下次你倆別做這種事了,我昨天都急死了!”
厲栀對她說的東西好奇不已,但還是等到她走了才出被子,往櫃子上一看——是她的手機。
文學之昨天拿着手機趕來市醫院,再找到厲栀病房的時候,就看到了兩人相擁的一幕。
厲栀摟着安德的脖子,安德一邊拍着她,一邊唱着什麽歌。
看起來很溫柔。
安德唱的應該是催眠曲,不然厲栀怎麽就閉上眼睛了?
可是,有這麽壯烈的“催眠曲”嗎?
倚在門口等了很久,才見安德扶着厲栀,讓厲栀睡下來。
不知道為什麽,就是不想走進去打擾他們。
在門口看了很久,而在她靠在門口的時間裏,安德就一直坐在床邊看着厲栀,除了掖被子沒有任何出格的舉動。
如果他把手機拿出來玩的話,她完全可以理解,把陪床當作身為朋友的照顧。可是他都沒有玩手機,只是忖着下巴看着厲栀。
他的眼神……是她一直渴望從宋時京那裏重新看到的那一種。
這個俄羅斯男生,跟她想象中不太一樣。
不過她這次要多觀察一下,不能讓厲栀遇到第二個“瓦夏”,畢竟安德是瓦夏的弟弟。
走過去:“謝謝你送厲栀栀來醫院,現在有我就可以了。”
安德側過頭來,對她比了一個“噓”的手勢。接着,好像整個世界都因為他的動作而丢失了聲響。
這個手勢自然到讓她覺得,厲栀栀和他是老夫老妻了,她是個局外人。
天!
一起守了厲栀一個晚上。
她睡在隔壁病床,而安德就那樣呆坐着,也沒有回去。
第二天,他還有力氣開車送她去幫厲栀辦請假手續,雖說最近兩天是周末,之後還有一段時間要住院呢。
去宿舍幫厲栀收拾衣服的時候,安德也耐心地等在大門口。
“這樣不好。”
“什麽不好?”
大概是心急吧,收好東西之後安德先她幾步下了樓。她隔着幾層臺階看着他,“你,喜歡厲栀栀沒錯吧?”
安德沒說是不是,眨了眨眼睛。
文學之替厲栀感到不安。
他實在是對厲栀栀太上心了。
她都沒有為了厲栀栀一晚不睡,他就那麽傻乎乎地坐了一晚上。
這是一個陳招娣口中輕浮、花心、到處玩玩的“留學生”會做的事情嗎?她承認那樣的人真的很多,瓦夏可能就是一個,但是安德裏克好像真的不一樣。
可是原本厲栀也說了安德可能讨厭她,她看不懂安德如今這樣做的原因是什麽。
安德挑了挑眉毛,似乎在等着她的下文。
“我要怎麽确定,你不是第二個瓦夏?”
好像是聽到滑稽的笑話,安德彎了眼睛,理所當然地說:“我,不是瓦夏2號。”
也是,他不像瓦夏那麽“熟練”,土味情話張嘴就來。
她差點忘了,他可是一個笨拙到,被厲栀栀抱怨走到哪裏都甩不掉的“牛皮糖”的人。
“瓦夏2號”?他顯然不像。
還有“之之2號”的典故,他倒是記到現在了?
文學之聽到這個回答也想笑,“你為什麽在意厲栀栀?”
“我不是瓦夏2號。”
這孩子,是沒聽清她的話嗎?“我問的是……”
“我不是瓦夏,我,不要女朋友。”
——他不是瓦夏,他不需要女朋友?他喜歡男生嗎?!
厲栀栀曾經說他喜歡瓦夏的玩笑話,難道是真的嗎?那他對厲栀栀好是為了什麽,愧疚嗎?!
安德一手還提着包,另一只手抓了抓頭發,臉上竟然浮現了可疑的赧色。
因為他的眼角是那種微翹的形狀,稍微一眨眼都能給人放電的感覺。
很妖孽的長相。所以這樣的害羞的表情出現在他的臉上,真的很違和。
“我要的是,栀栀兔開心。”
诶?這話什麽意思?厲栀可不是男孩子啊。
慢着,他的意思該不會是——他不是瓦夏,所以,不需要一直交女朋友。瓦夏喜歡不喜歡厲栀不重要,只是身邊少不了女孩子,碰巧厲栀出現了。
而他不像瓦夏那樣需要女朋友,只是想要讓厲栀開心。
——只是想要厲栀開心。這不就是喜歡的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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