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西柚伏特加

西柚伏特加

厲栀拿到手機也不想開機。想到請假的事文學之都幫忙搞定了，自己的更新有存稿箱準時和讀者見面，實在是沒有什麽上網的動力。

表面如此，實際上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麽。

不過，有些事情即使自己屏蔽了無線電波，也會有人用最傳統的方式八卦到眼前的。

竹嶼買了一袋蘋果帶過來看她，他坐下來也不說話，自顧自地給蘋果削得整整齊齊，一個接一個。這個過程中，他的神情特別冷酷，也特別詭異。

厲栀作為被探望、卻被晾在一邊的病號，忍不住問：“還有別的人要來嗎？”

竹嶼目光茫然，“啊？”

厲栀撓撓頭，“我吃一兩個頂天了，剩下的你帶回去？”

竹嶼看看厲栀，再看看桌上擺的蘋果小山，這才回魂般發出一聲哀嚎。

不過，厲栀很好奇：“你怎麽會來看我？”

“知道學姐你負傷了，不來才不夠意思吧？”竹嶼把手上最新削好的遞給她。

厲栀抓起來聞了一下，水果香氣聞起來特別舒服，“感謝！我還以為你特地來練刀工。”

“快別挖苦我了，”竹嶼手上一空，怎麽也不自在，馬上把自己的雙肩包抱了起來，“你自己都成告白牆的名人了。”

“……告白牆？”厲栀的眼皮猛地跳了跳。

“有人給‘牆牆’發了你的視頻投稿，我也看了。你昨天在校道上跳的那兩下簡直帥慘了。”竹嶼一邊說着一邊在手機上翻找着什麽，應該是在找他自己說的那個視頻。

“那……還好。”厲栀松一口氣，但是那口氣還沒有下去，疑問又浮上心頭：“只是因為那一個視頻，大家就都知道我住院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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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後面還有一個帖子，放的是安德把你抱走的視頻。我們學校那幫女生看到了都要瘋了。”

“……瘋了？”厲栀抖了抖。

“可不是嘛，一個個都在花癡說好帥好酷什麽的。”竹嶼額頭上仿佛出現了黑線，“現在我們班男生和女生都快為了你倆分成好幾派了，一個粉你，一個粉安德……”

“喏。”竹嶼把手機遞過來。

接過手機，厲栀沒有勇氣點開視頻看自己的公開處刑，只是掃了一眼評論區，帖子裏的确都是說她和安德“帥”的評論。

每一層樓都堆了幾十條讨論，在争些什麽就不得而知了。

厲栀随手退了出來，發現表白牆裏還有好多關聯的熱門帖。

《【八卦】四角戀大解密，別說你們不好奇》

《【八卦】吵吵吵，你們這些diao絲有什麽好吵的，你們的女神學姐其實是……》

《【圖樓】安德王子皂片大放送，福利喲》

厲栀的手指邊緣劃了劃，一個都沒有力氣戳進去……4角戀？這又是什麽鬼！

她把手機還給竹嶼，抱着枕頭靠在床頭，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學姐，話說你跟安德或者瓦夏一直沒有交往嗎？”

“當然！沒有。”把臉埋在枕頭後面，厲栀聽到自己郁悶的聲音，“都是他們瞎傳的。”

“哦……”

竹嶼這聲應答顯得頗為敷衍，厲栀等了很久都沒聽到他繼續說些什麽，只見到他的手指在手機上飛速打字。

“你在和誰……聊什麽？”微妙的預感讓厲栀覺得竹嶼在說的事情和自己莫不是有點關系。

“當然是幫你面向粉絲澄清了！”竹嶼頭也不擡。

“粉絲？”

竹嶼笑得特奸詐，“學姐，你有粉絲太正常了。愛迪生你還記得嗎？他現在就是你一鐵粉，現在天天跟我那打聽你呢。”

“……哈？”愛迪生，不是那坑爹室友嗎？

竹嶼分明先說的，這才似乎和她想到同一個人，終于停下了那不停回信息的手，神情也恍惚起來，“學姐，你想喝酒嗎？”

厲栀：“你今天好像被鬼魂附體了一樣颠三倒四亂七八糟的。”

竹嶼也不否認，從包裏摸出一個瘦長的易拉罐遞過來，“這個，你要喝嗎？”

厲栀注意到罐子上這款RIO的口味是「西柚伏特加」，好氣又好笑地拒絕：“在你眼裏我已經是個酒鬼了嗎？都住院了還喝？”

“好吧。”竹嶼死心，自己打開易拉罐喝了一口。

“現在想想，我覺得我以前蠻蠢的。”連帶着語氣也變得傷春感秋。

厲栀反問：“現在不蠢了？”

竹嶼也不生氣，笑呵呵地拉攏了椅子，“可能更嚴重了，學姐你罵罵我吧！”

厲栀不明所以，只是眨眨眼睛。

竹嶼揚起下巴，清咳了兩聲，開展長篇大論前的準備做得有模有樣的。

就要開口的時候，他又将肩膀聳拉了下來，“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伊栗娜是我的初戀呀？”

“你不是都拉着我們澄清你們是網騙而不是網戀嗎？”厲栀搖搖頭，但有了興趣，耳朵都動了動，“難道你……”

“接觸之後發現她還……蠻可愛的，從早到晚只吃面條，跟只會吃草的小動物一樣。本來是i人來的，但是每次見到我就努力和我說很多話，這點也很可愛。我本來對外國人有點臉盲，但是了解之後就發現世界上還有這麽漂亮的人……”

厲栀搓起自己的胳膊上的雞皮疙瘩來，“你小子是故意來炫耀女朋友外加撒狗糧的？”

“哪是女朋友，”竹嶼苦笑，“她都把我拉黑了。”

“……”好像也是。

厲栀理解他現在這個處境。

當衆宣布當初和女朋友談戀愛的人不是自己，你只是被騙了什麽的，也太……一言難盡了。

“那你既然都喜歡上伊栗娜了，為什麽，不将錯就錯瞞下去呢？”她問。

“我也以為我可以的。”竹嶼兩眼失神，把空易拉罐捏得很扁，“但是我們都接吻了，學姐。”

“還是我的初吻呢！”竹嶼不甘心地補充。

厲栀很努力地憋住笑容。

“本來我很開心的，可她親我的時候我就是突然想到，如果她知道自己是被騙來海川的，可能就不喜歡我了，那她可能喜歡的根本就不是我！我也是掙紮了很久才決定，就算要被她扇耳光的，被她兄弟圍毆，我也必須要告訴她真相。”竹嶼捏着易拉罐，神情格外落寞。

厲栀感到本來硬憋都憋不住的笑容自行消失了，變成了惆悵的情緒，“那天說出來之後有舒服一點嗎？”

“很痛苦。說實話，學姐，人對于做錯事要受到的懲罰根本看不到頭的。”竹嶼眼睛都濕潤了，“要是一開始和你說的那時候我就堅持告訴她認錯人，沒有後面這些事就好了。”

“沒有關系，”厲栀主動打開一罐“檸檬伏特加”遞給竹嶼，“人不犯錯是不可能的，不原諒自己向前走的話，只能是自找痛苦。”

竹嶼接過去，一口喝掉半罐，“學姐，我其實這段時間還是很想她。”

“那是因為時間還不夠長。”厲栀搓了搓自己的臉，把哈欠掩埋在手心裏。不行，有點聽困了。

原來男孩子失戀也會變成祥林嫂的嗎？

“時間還不夠長……”竹嶼跟着複讀一遍，“做什麽可以提前忘了呢？”

“早上的時候把午餐和晚餐都吃了，你晚上就不挨餓了嗎？”厲栀笑起來，“時間是不容作弊的。”

竹嶼：“那這段時間也太痛苦了，學姐。我總是能想起她來。每天一閑下來腦子就不受控制地出現畫面，看書的時候，玩手機的時候，背英語單詞的時候，看到安德的時候，一個人在食堂吃涼皮的時候……總能想起來。”

兩人默契地不再說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厲栀下定決心似的問：“你記得伊栗娜的號碼嗎？”

竹嶼呼吸一緊，把頭擡起來，對上厲栀晶瑩的眼睛。

“吶，”厲栀把自己手機開機解鎖後遞給他，“不要自己一個人難過，你有多後悔有多想念，讓她知道吧。”

竹嶼接過去，意識強制性地變得相當清醒。

他真知道號碼，還有背號碼的習慣。說來矯情，這種習慣就是最近删號碼删出來的。删了，又着急忙慌地添加回去，反反複複之後，那串11位數的數字簡直刻骨銘心。

按動撥號鍵之後，竹嶼忽然緊張得不能自已。

他有些懊惱，怎麽自己像個小孩似的。

厲栀捏緊了枕頭的邊角，也替他緊張起來。

嘟嘟的撥號音在空前安靜的病房裏顯得格外清晰。

竹嶼努力讓自己的聲音穩住，“嗨，呃，你好，我……想你了。”

電話裏邊傳出女生溫柔又禮貌的嗓音。

竹嶼瞬間失去言語，呆滞兩秒後按電源鍵挂斷了電話。

厲栀也愕然，反應過來緊盯着他手裏的手機，生怕他摔了。

竹嶼沒摔，像交接國寶一樣，鄭重把手機遞到厲栀手裏，“學姐，我先回學校啦！”

厲栀接過手機，嘆了口氣。

伊栗娜接起電話後，只說了三個字——“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