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炸雞漢堡與自來水
炸雞漢堡與自來水
安德不認識字,厲栀粗粗掃了一眼,都不用看評論區的狀況,就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哈哈。”
“你看到陳招娣實名給那個三觀不正的熱評點贊了嗎?”文學之“嫌棄”地摸摸她額頭,“你怎麽看起來這麽開心,燒壞腦子了嗎?”
“沒事。”厲栀聳聳肩膀,“我也是花了一節課的時間才想清楚,錯的不是我。我有一些好朋友的事,更不是污點。”
說“好朋友”的時候,厲栀下巴點點安德。
安德當然一句都聽不懂,可他看得出來厲栀心情不錯,他也挂着淡淡的笑容,配合地做一尊雕塑。
文學之噗嗤一聲笑出來,“好家夥,你把我要安慰你的話說完了,讓我說什麽?”
厲栀大方地解釋:“本來的事,不信你下次讓宋時京幫我删帖之前看看,是不是全都在羨慕我和這麽帥的帥哥都有緋聞的。”
文學之徹底放心下來,把手機收回,炫耀地拍拍胸脯說:“那你現在有興趣知道本人送走厲阿姨,還讓她一口一個你有我這麽好的朋友她就放心了的細節了嗎?”
文學之說起來還有點好笑,陳招娣不止一次說她是厲栀栀的狐朋狗友,厲栀的媽媽來學校,卻口口聲聲她是再好不過的朋友。
“別叫她阿姨了。”厲栀糾正:“她只是厲藿的媽媽。”
“好,你知道我是怎麽打發厲藿媽媽離開學校,眼睛就差盯着她上飛機的嗎?”
厲栀搖搖頭,“我聽到你們說100萬什麽的,我是懷疑你給我作保證要是我怎麽怎麽樣就替我賠她100萬,但是,她還能信你一個學生嗎?”
“信啊,我給她看了我媽給的一張卡裏的餘額。”文學之把眼睛眨得格外明亮,“厲栀栀,有時候我覺得你傻,有時候我覺得你還挺聰明的。”
“……”果然,她媽媽見錢眼開,來的時候兇神惡煞,口口聲聲都是錢。走的時候眉開眼笑,原來也是看到了錢。
厲栀放棄和她插科打诨,直接抓本質問:“那她知道你有錢就信你,真有什麽法律效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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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讓她錄音了啊,我說我作為厲栀同學最好的朋友,一定對厲栀做好監督工作,如果真的出現厲栀家人反對的戀愛情況,我願意賠償厲栀監護人100萬RMB……”
厲栀又感激又無奈:“那有些棘手……我不會再做一個他們的提線木偶了。”100萬,之之說答應就答應,這得她掙多久才夠還之之的?
“哈哈哈哈,不棘手!”文學之拍桌子,“你放心啦!我知道你媽不認識我,我錄音的時候說自己叫陳雪芝!當然晦氣是晦氣了點。”
“啊?你可真是……聰明絕頂。”厲栀笑得肩膀顫動。
教室另一端的陳招娣,不解也不爽地發現,笑容已經光速回到兩人臉上,厲栀看起來哪裏還有受一點打擊的影子,分明已經自信得光彩奪目。
她下意識掏出手機,打算做些什麽,就收到了厲栀發來的兩張圖片。
一張,是表白牆的微博截圖,一張,則是厲栀和她弟弟陳耀祖的對話,平平無奇的寒暄,不知道發過來要表達什麽意思——炫耀她和陳耀祖關系好嗎?
正要走過去和厲栀對峙,上課鈴響了。
厲栀雖然在文學之面前淡定,但整堂課還是沒有心思聽。
她打開家庭小群,都是父母和弟弟厲藿一起訂一桌炸雞漢堡之類的“秀恩愛”現場,半點沒有對她媽媽來學校惹事的批評。
這在意料之中。她當然不會期待父親知道詳情後會責備母親,早就知道,他們中沒有一個人會在乎她的想法。
只給兒子過生日買禮物,女兒就“當做和弟弟一起過”,吃一口蛋糕就是過了,這些都是小事。
從小就說供她上學是投資,先寫好欠條,以後都要還的。
沒有賺錢能力的時候你就得包攬家務,哪怕窗臺角落有點灰塵,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通好罵。
她高考完填了海外交,學校離家隔着大半個中國,母親本就有微詞,怎麽不跟她商量填市內的學校,走讀又省住宿費,又能在家幹活。
陳招娣的媽媽也幫腔,對啊,名校又怎樣,女孩子讀書太多只會心氣太高,實際沒用了來,不如高中畢業就打工多賺幾年錢來。
好說歹說就是要撕她的通知書。
她先是拍照保存了圖片,無奈之下,愣是找各種招聘網站的截圖給她們看,讀完大學工資會多個至少幾千,再不行大學畢業以後,要是工作了,就把工資的八成給家裏。這些錢未來不都是還給你們的?
這麽折騰一番,才保下自己的通知書。
陳招娣則借機說,既然花兒都去了,我也和她一樣安排就行。
去了學校,我幫你們監督花兒。
或許嫌隙就是從那時開始的,表面上沒什麽,在她最絕望的時候,陳招娣沉默不語,直到她和家裏抗争“成功”,她就站出來說自己也一樣,分明就是坐享其成。
其實早先确實過發生被撕東西的情況,只不過被撕掉的不是她的通知書,而是她在本子上寫的小說。
童年對美術有過驚鴻一瞥的興趣,初中時,厲栀又有些癡迷于那些天馬行空的故事,《傲慢與偏見》《簡愛》雖是名着,卻也給了言情的啓蒙。
在一個完全安靜又安全的世界裏,愛和溫暖都來得真誠。
她把自己寫在本子上的瑪麗蘇校園愛情故事小心翼翼夾在錯題集裏面,壓在大本練習冊的下面,卻還是被母親從哪裏翻了出來,拿着本子就砸她的腦袋,打完了當面撕了,說再不讀書寫這種東西你幹脆辍學出去打工。
她好幾天不肯吃飯,最後是父親拿着衣架沖進她房間說,愛吃不吃,再擺臉色就給你去學校退學,你再挨一頓打。
在家庭群裏,母親哭訴說她不識好歹,白眼狼,她的身體都是父母給的,沒資格餓着自己,餓壞了要錢治病。
厲藿還特別小棉襖地安慰母親:“老媽只是不想讓老姐走偏,學習最重要,老媽是為了老姐好。”
實話實說,不是沒有起過極端的想法。
志願選擇這麽遠的海川,也難說不是想離家遠一點,讓自己重新呼吸。
忘記了是什麽讓自己堅持下來,可能是某天開始,發現父母也可能是生活在一個屋檐下的陌生人,徹底沒了期待,才自己恢複心理健康。
學習之餘兼職作者的事情,陳招娣不知道,他們仨更是不可能知情,她也沒有給過一分稿費回家,未來也不會。
就算說自己有個特別好的室友,問她借錢交了學費和生活費,他們也不會多問一句,只會為她不再消耗資源感到高興。
在他們家,厲藿才有生存的權利,她喝自來水都是浪費。
偶爾也會在他們“慈祥”的笑容下放松警惕,但是厲藿親媽,罵罵咧咧沖進教室來的時候,說着要把她大學也退了的時候,她已經沒有媽媽了。
只能靠自己。
下了課,厲栀故意和安德說別走。
陳招娣果然自己走到她和安德座位前面,目光在她和安德身上逡巡,滿臉的鄙夷,“阿姨才剛走,你又故态複萌?”
文學之站在自己位置,回頭看厲栀栀準備整什麽活。
厲栀對陳招娣無辜眨眼睛,“這不都是為了給你打小報告的時候有新的素材可以用嗎?”
陳招娣被指出打小報告的事實,也絲毫不惱:“可以的,那你倆介意靠近一些嗎,我現在拍張照片發給阿姨。”
厲栀佯裝打一個哈欠,擺擺手,“這樣沒意思。”
陳招娣輕蔑地笑,“你既然害怕,何必裝成大膽的樣子呢?”
厲栀沒有回答,而是扭頭沖安德嫣然一笑,猝不及防地問:“你想接吻嗎?”
安德:“……”
陳招娣:“……”
文學之:“……”
陳招娣難以置信地說:“我看你是瘋了,倒也不必作踐自己到這個樣子。”
“我想和任何人談戀愛,都是我的自由,輪得到你來評價?”厲栀很緩慢地說:“不過,光是我一個人給你提供素材也不公平,游戲不是這麽玩的,招娣姐姐。”
“你又能拿我怎麽樣?”陳招娣好笑地抱住胳膊,“就算我承認你截圖這個帖子是我發的,你又能拿我怎麽樣?”
“不怎樣。陳耀祖和我關系可好了呢,一口一個栀子花姐姐,你以為我要和他哭訴你做的事情嗎?錯了。我只不過是在想,我是不是可以告訴他,他以為忘在學校宿舍的那雙AJ其實并沒有丢,而是被他姐姐偷偷裝到行李箱,帶到學校,轉手賣給別人了呢?到時候弟弟告訴了他媽媽,媽媽又告訴你們那個家暴的爹……嗯。”
眼看着陳招娣臉色都綠了,厲栀都佩服起自己陰陽怪氣的功力。
“對了,删商品詳情也沒用哦姐姐,我都給你錄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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