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花生米

花生米

“你想怎麽樣？”陳招娣問。

“這話不該你問我。”厲栀厭倦地直打哈欠，“以後想偷拍就拍吧，招娣姐姐。”

一口一個招娣姐姐，以前親昵的稱呼，如今聽來只有互相的惡心。

說完，厲栀又轉向安德，叫他的名字。

“安德裏克。”

“嗯？”

“對不住了。”

厲栀不知道安德同意沒同意，就揪住他衣領把他扯到眼前，閉上眼睛胡亂地貼過去。

熟悉的觸感告訴她，只是親到了人家的臉頰。

這也夠了，她往後撤。

畢竟她想的就是，與其讓別人來造自己的謠，不如坐實緋聞。

反正都會被讨論，她不想受這個委屈。

然而，在她後退的時候，安德扶住了她的後腦勺，主動地吻住了她的雙唇。

他親得很溫柔。

這是她的初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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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栀閉着眼睛，什麽也看不到，卻也不想結束，胡亂地啃回去。

眼眶很熱，有淚水滑出來。

漸漸地嘗到了鐵鏽的味道，分不清是她的血還是他的。

她很生氣，所以渾身發熱。

她不理智，所以渾身發熱。

可是觀衆都走光了，為什麽她還是渾身發熱，停不下來？

厲栀想不起他們是怎麽“分開”的，反正“分開”的時候，她說不出任何話。還是安德首先開的口：“你……”

開口也跟沒有開口一樣。

厲栀松開他，試圖自己從座位上站起來，可是沒有受傷那條腿竟然沒力氣了。

饒是初吻，她也知道，自己腿軟了。

這很丢人，還沒站起來就要摔倒。

安德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扶住她的腰。

腰在發熱。手也是。還有臉。

厲栀咽了咽口水，“對不起，我……”我把你的嘴咬破了？即使安德聽不懂她也說不出口，他嘴唇破了一個小口子，正冒着猩紅的血液。

“嗯？”

現在這樣誰還騰得出空來啊？她拼命擠眼睛，也只敢看着他的下巴，他自己舔了舔嘴唇。

那是她剛才啃了那麽久的……

血氣湧上臉頰，厲栀竭力避開安德的眼神。

“安德。”

“嗯？”

“對不起……我請你吃飯吧。”

去食堂的路上，兩人一句話也沒有，厲栀總算是稍微冷靜了下來。

找好位置讓安德坐下，她自動請纓去給他打飯。

然而，安德唯恐不亂般跟了上來。

她只好對他說，你可以選擇自己想吃什麽，最後阿姨給你拌在一起。

安德從善如流，用“流利”的食堂中文對阿姨說：“我要這個，這個，這個，和這個。”

厲栀想說他學的詞語也太實用了，差點笑出聲來。

阿姨選好菜品，擡頭看到了他們的臉，“是你啊，同學！”

是那個送她紅豆湯的阿姨，厲栀乖乖巧巧地叫人：“阿姨好。”

阿姨很開心地說：“交到新的男朋友啦！”

“不是……新的。”厲栀連忙否認。

“那就是原來那個！你們和好啦？”阿姨當即斷定。

就沒失戀過啊！厲栀臉又紅了。

一時半會解釋不清，索性放棄掙紮。

“看起來也是個好孩子呢，阿姨真為你高興。”阿姨又在她的餐盤裏多加了一勺花生米，細細地拌。

安德像個工具人，把餐盤送到空位上，又過來扶她。

厲栀坐下來，把醫生叮囑不能吃的“發味”花生米夾到嘴裏，有一瞬間的淚水壓抑不住。

食堂阿姨不經意間給她的溫暖祝福，可能是她親生母親永遠都不會給她的。

眼角多了一點溫柔的觸感。

是坐在對面的安德關心地用大拇指為她擦眼淚。

這個舉止分明親昵，但是，卻不讓她感到絲毫的越界。

仿佛他們就是應該這樣親的。

是因為剛才做過更親的事情嗎？

“謝謝。”厲栀看着他，“我想請你吃飯，順便和你鄭重說聲對不起，剛才的事情就當……”

“不對。”安德聽她這麽說，似乎有些生氣，“要負責。”

“……啊？沒事的，要不你就當是提前彩排吻戲什麽的，我不需要你負責的。”雖然是初吻，但是她想強吻人家在先，怎麽好意思讓人家負責。

“還是不對。”安德皺起眉頭，嚴肅重複：“是你對我負責。”

厲栀：“……”

原來是又會錯意了。

好丢臉。

“可是，我要怎麽負責？”

“你後悔了嗎，剛才你親我，不是因為要成為我的女朋友嗎？”

厲栀啞口無言，如果說不是，會不會顯得太渣了一點。

一時間，她感覺自己像是古代話本子裏那種風流浪蕩子，前腳占了天真單純的小姑娘便宜，後腳就要腳底抹油溜之大吉，回頭又被姑娘的家人找到，被要求她娶人家過門。

呸，又是什麽破比喻。怎麽一緊張腦子裏就自動開始胡言亂語。

“不，我不後悔……我負責。”厲栀說完，重重舒了一口氣，自己都不敢相信真的說出來了。

安德彎了眼睛笑起來，露出了8顆整齊的牙齒。

他保存照片的時候都沒有這麽笑。

這笑容看得厲栀的心都在顫抖。

一向看起來不怎麽高興的他，也有笑得這麽這麽燦爛的時候？

不是，明明是她占他便宜才于心不忍，怎麽他現在像是賺了一筆大的一樣啊？這小子是不是缺心眼！

厲栀又好氣又好笑，卻見安德起身彎腰越過桌面，招呼她要說什麽，厲栀也彎腰去聽他的悄悄話。

安德小聲地說：“這裏看我們的人，這麽多？”

厲栀這才注意到四周的環境，食堂四處坐着的同學，都往這邊瞧，被她掃視到，再移開視線。

厲栀好笑，還不是拜他所賜。

她又半開玩笑說：“因為你是學校裏的明星。不過既然都這麽火了，要不要考慮拍畫報賺錢呢？”

“明星。”安德琢磨着這個詞語，“你認為好嗎？”

“不完全是好吧。”厲栀放下筷子，“‘明星’的意思就是，你已經成了萬衆矚目的焦點，以後會一直活在別人的目光和輿論裏……我又覺得輿論是很可怕的東西，很容易摧毀一個人。”

安德看了好一會，原本因為笑容而惬意的眉頭，如今越擰越深。

“當然，肯定也不全是可怕啦，賺錢不說，光是輿論的話……”看着他皺眉，她忽然也有了其他的想法：他會不會覺得她是在跟他抱怨啊。

天曉得男生的腦回路是怎麽回事，他不會覺得，她在抱怨說他們要被輿論摧毀了吧？

當然不至于，其實她也沒那麽脆弱。

那些沒來由的噪音，最可怕的地方是使人內耗。

如果你有自己的是非觀，不人雲亦雲，這些那些信息，又算得了什麽呢？

她不是覺得不該輕視輿論，恰恰相反，輿論是應該敬畏的。

“輿論也是有好處的吧，監督功能什麽的。”厲栀咳了一聲，放慢語速說：“你想，我們可以在一個人面前說謊，可以在兩個人面前說謊……但如果是當着幾十幾百個人的面呢，幾千幾萬呢？說假話就困難了吧。”

“反過來，就不說那些歷史上的大人物了，也不提那些表演人格的變态……就說我們這樣的普通人，如果站在千萬人的面前表達一些情感……真心還是假意很容易被看出來吧。”

安德聽得很認真。

就在厲栀差點要被自己長篇大論惹得昏昏欲睡的時候，安德說了一句：“好的。”

厲栀低頭扒飯，嘴角彎起的弧度卻怎麽也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