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牛奶盒

牛奶盒

下樓梯的時候，她很艱難地被安德攙着一步一步走，心裏的小心思一纏一繞。

莫非這也是竹嶼當初的心情嗎，白撿一個漂亮男朋友的不真實感。

可與之伴生的這種沒來由的罪惡感是怎麽回事？

厲栀抽回自己被他搭在肩膀上的手——雖然不知道安德會不會有受傷的表情……

雖然不知道安德會不會有受傷的表情，但是她還是趕在他有反應之前，主動牽住了他的手。

明明是平淡得不行的動作，她卻在牽到他手指的時候，感覺心髒活躍得要沖破身體跳出去了。

安德看過來，厲栀鼓起勇氣跟他對視，“你那麽高，我搭着你肩膀會很累。”

一秒、兩秒、三秒，安德緊握住她的手，露出牙齒笑起來。

厲栀裝作鎮定，實際快瘋了。

她以前絲毫不知道他是這麽愛笑的人。

“現在去哪裏？”到了一樓地面，他問。

“今天沒有晚課，社團也沒有特殊的事情……貌似回宿舍比較好吧。”

話一出口，就看安德的眉毛撇了下來，“六樓……”

“……”的确，她住在六樓，她們宿舍也是不可能安裝電梯，她現在腿腳不便，上下樓都是個麻煩，但是：“放心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你扶我爬六樓的，而且我們很嚴格的，男生絕對不可以去女生的宿舍！”

安德眉眼中的愁緒透露出他有些許受傷，他撓了撓眉頭，沒多解釋，索性對她彎腰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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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歷過幾次之後，厲栀已經看得懂肢體語言這種東西，連忙後退，後退到樓梯口不能再退了，“就算你要送我到宿舍門口，抱着走也太……浮誇了吧……”

安德這次真的困擾了，他抓抓自己的頭發。

看到他這個動作，厲栀感到自己的眼眶變得有些熱。

她總是誤會安德的意思，他也不解釋，直接用行動來……對她好。

是啊，不是她從家裏得到的一次次冠冕堂皇的“為她好”，而是真心想要照顧她的樣子。

一旦她不認同他的做法，他又會第一時間尊重她的意願。

會這樣對待她的好朋友，她已經遇到了，男朋友，是第一次遇到。

“你就那麽不希望我自己走着回宿舍嗎？”

安德點點頭。少用腿腳比較好。

“要不然，你背着我吧。”

安德如釋重負地蹲下身，讓她可以趴到他的背上。

厲栀摟着他脖子，把拐杖拿在手裏。

越想越覺得，安德一點也不像是有談過戀愛的樣子，急于從一點點小事裏對她示好，似乎就是他的戀愛方式。

不過，他的後背寬大又溫暖，她曾經覺得陰影彌漫的回舍路，她這些天寸步難移的路人的目光，已經，完完全全變得無關緊要了。

厲栀把臉貼在安德的後頸窩，有些難過地發出兩個音節：“安德。”

“嗯？”

“你對我很好，你……”

“嗯。”

“我也……我會對你好。”

“……嗯。”

“我會試着好好和你談戀愛的……”

也許是因為轉彎，也許是因為想要聽清楚她的話，安德停了停。

厲栀鼓足勇氣發出自己內心的聲音：“如果你哪一天不想讓我負責了，一定要告訴我。”

即使血緣家人也未必靠得住，友情和愛情這類東西，她不敢相信會永恒的，更何況安德也只是出于對一個女生負責的心理才開始吧……

但是，她還是想要試一次。

或許是沒有聽懂，兩個非英語國家的人總是用英語交流以至于出了差錯。

安德遲遲沒有說話。

直到厲栀已經接受他可能不知道她想表達什麽含義的事實，他卻說：“不會。”

厲栀想，他說的Never，是永遠不會的意思吧。

安德一直把厲栀背到宿舍正門口。

在門口，他倆撞上一個熟人。

好巧不巧，是在教室裏看熱鬧，直擊現場卻又羞恥逃跑了的文學之。

看到厲栀，文學之連忙打趣：“我說誰呢，原來是我們的采花女俠啊。”

厲栀差點吐血，“不會比喻可以不比喻。”這亂七八糟的形容怎麽和她不受控制的大腦如出一轍的。

文學之不理她，把關注焦點放在了安德的身上。

她問：“你們這是交往了嗎，認真的？”

安德點點頭，大概是覺得點頭還不夠，他還說出聲來：“是的。”

“那你需要知道，咱們社團有一個重要的傳統。”文學之神秘地笑。

厲栀捂臉。

這厮又要開始了，一個敢編一個敢信。

她也參與了社團的創建，怎麽不知道區區兩年多的社團有什麽傳統可言的？

安德卻來了興趣：“是什麽。”

“很簡單。如果有人和我們社團的人戀愛，就得請全社團吃飯。”文學之說起謊來眼睛都不眨一下。

安德說：“可以。”

“要很貴的那種！”文學之來了精神。

“沒問題。”安德還是一口答應。

厲栀怎麽在文學之旁邊扯衣擺讓她住口都不管用。

安德回去之後，文學之扶着厲栀往樓上走，一邊走一邊嫌棄她：“你一個下午坐火箭脫單這件事我就不說了，你怎麽這麽戀愛腦啊厲栀栀，一談戀愛就胳膊肘往外拐。”

厲栀頭一次被戀愛腦損友說成戀愛腦，很稀奇地看文學之，“怎麽看出來往外拐的？”

“我讓安德請吃飯你為什麽都要攔着？”

“我覺得不太好……可能我和安德還沒有很熟悉吧，你一上來就要敲人竹杠，我覺得缺德。就算不是安德，或者他不是和我交往，我也覺得不太好。”

“不是我說，你還真了解我，厲栀栀！”文學之驚喜宣布：“我到時候一定會狠狠敲他一筆的。”

“這叫考驗，你真是一點常識都沒有。”

“好吧……你都和他說好了，我再糾結這個也沒意義了，只求你到時候悠着點。”厲栀只能妥協，“話說回來，你怎麽在樓下，現在又送我回去，不怕耽誤你和宋時京的事情嗎？”

這個時間，通常都是她約會的時間。

文學之笑着反問她：“你怎麽知道我在樓下不是為了等你呢？”

厲栀有點感動。

傷了腳之後，才知道原來可以活蹦亂跳是多麽幸福的事情。

同時也明白了，裝X遭雷劈，她風光了2分鐘，回頭要治2個月的傷。

吃飯，只能吃清淡的，所以她就是在食堂吃飯，也不能指望滿足自己的口味；

穿衣服，天氣越來越冷了，她又只能穿裙子或者闊腿褲。

穿的時候，還得先伸右腿，右腿穿好了之後，再坐下來伸左腿；

下爬梯去洗手間，走路，更是災難，偶爾心急碰到了傷腳，那種鑽心之痛簡直不是蓋的……

文學之這麽照顧她，是真的有點感動。

不過，文學之很快就露出狡黠的笑容，“真好騙，随便說說你都信。我們家時京在樓下等我呢，我不能讓他等久了，你要不然走快點兒？”

厲栀：“……”信文學之的鬼話也是遭雷劈。

晚上等她忙完更新躺在床上看着手機，真就是對着手機發呆。

饒是編了那麽多個愛情故事，輪到自己，根本不知道正常情侶應該怎麽聊天。

鬼使神差的，厲栀看到對面也顯示着「輸入中……」，但她等了一會，都沒有等到安德給她發什麽信息，只好退出微信轉移注意力。

她點進微博，發現一個自己關注很久的畫師太太剛好更新了為粉絲們畫的可愛情侶頭像，男生女生懷裏都抱着貓，漫畫效果下，一只不知道是金漸層還是加菲，一只則是黑貓；

她往下翻了一下，新一組女生嘴裏叼着面包，男生手裏拿着一盒牛奶在喝的情頭也很好看。

不知不覺，她保存了一大堆。

安德還是沒有發來信息，不知道什麽原因。

這才第一天，連用情頭這種事都不太好意思說。

她把一系列18張圖片都一股腦發給了他，欲蓋彌彰地說：「好好看啊。」

然後她自己試着換了最初看到的抱着黑色貓咪的女生頭像。

寓意不錯，但小圖看起來特別詭異，只好換成吃面包的女生。

不知道安德能不能看懂她的意思，那時候他給她看他和巧克力的合影，估計他會喜歡有貓的照片吧。

這樣想着，安德發了個開心笑着的貓咪表情包過來。

厲栀注意到他的表情包是偷的她發在社團群裏的，除了她誰都不怎麽用。

不過，伴随着消息刷新，還有雙方的頭像。

安德已經自覺把頭像從特別三次元感覺的他自己的照片，換成了和她相匹配的、喝牛奶的男生那張手繪動漫風。

厲栀忍不住點開他頭像又看了一眼，忽然覺得，談戀愛真的會讓人心情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