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微醺、旖旎和暧昧

微醺、旖旎和暧昧

醒來之後,厲栀發現自己和往常一樣,躺在自己的小宿舍裏。

白色天花板,白色蚊帳。

宿舍地板上反射着從陽臺照射來的白光,很亮堂,看得出來應該已經大中午了。頭挺疼的,是喝酒的後遺症嗎?

手機呢?手機在枕頭底下。

厲栀想也沒想就給文學之打微信電話:“之之。”

“厲栀栀……你睡醒啦?”

“之之。”厲栀反應有些遲緩。無力地捏捏自己眉心,她對着電話裏問:“你在哪?”

“我在報告廳和工作人員開會。”文學之那邊傳來吱呀一聲鐵門開合的動靜,“你是不是餓了?有什麽想吃的東西沒有。”

“之之。”厲栀第三次呼喚對方的名字。雖然文學之平時也會關心她,給她帶吃的,但是今天的之之說話的時候,有種詭異的心虛感。

好像做了什麽對不起她的事情一樣。

“昨天你什麽時候送我回來的?我好像斷片了,沒有什麽印象,就記得一個個夢……”

“我接你回?沒有啊,你自己回的吧。”文學之的聲音聽起來更心虛了,“我到你宿舍的時候,你已經躺床上睡覺了。一身酒氣不說,還打呼呢……我只好出來住了。”

啊,原來是這樣,厲栀想。

看來昨晚喝醉了還知道打車回來,怪不得沒有見到之之的記憶,她又那麽心虛,“那好吧,等我洗漱完去找你一起吃飯吧,不用先給我準備吃的了。”

渾身都是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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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栀動了一下,衣領裏傳來酒氣。

她不由皺起眉頭。不怪之之連夜逃跑,她自己都受不了這個味道。

接下來是和平時無異的動作。

下床。拿衣服。進洗手間。放水。脫衣服。仰頭洗臉,閉眼睛。

本該和平時一樣。

可不知道怎麽回事,腦袋裏總是不停地閃過一些夢裏的片段。

啃咬的片段,擁抱的片段,天旋地轉的片段。

厲栀搖搖頭,想把幻覺甩出去。

洗過頭發,花灑對準脖子往下,擠沐浴露,往身上塗。

嗯?鎖骨這裏的紫色是怎麽回事?

不是夢嗎?!

在夢裏,在她還有記憶的夢裏,她見到安德的第一反應不是“熱淚盈眶”的擁抱,而是“一喝酒就遇見安德這是什麽爛設定”地……逃跑。

跑了兩步,被拉住後脖頸衣領拽了回去。

像是夢,又不像是夢。

如果是夢的話,應該是跟以前一樣才對。

第一次她發酒瘋遇到安德,他拽住她的手腕,把她往有光的地方帶。

第一次她傷到腳,他彎腰下來,用公主抱的姿勢把她帶離校門口。

後來文學之坑蒙拐騙的情況下,他還背着她去上課。

這些都是現成的素材,可是昨天做的夢裏,他居然直接把她扛在了肩膀上。

天旋地轉的。

厲栀記得,昨晚的夢裏,安德依然好看得不真實,就是突然瘦了好多。

她很郁悶,幾天不見,男朋友怎麽就瘦了,脾氣也臭了好多,居然直接把她扔在後座上。

她很生氣,就故意趁他給她系安全帶的時候摟住他的脖子,胡亂地啃他的嘴。

其實,在某一瞬間,神智出現過清明的跡象。

就是在她張牙舞爪地啃安德的時候,腦中分明閃過一個念頭——厲栀你出息了,又敢夢了。

那年自首過後,她古怪的非分之想莫名就收斂了。

再到後來分開了,連重逢的夢都一次沒有做過。

所以,安德重新回到她夢裏這件事,她覺得特稀罕。

如果能夠意識到自己在做夢,那就說明,一個人多少還是清醒的。

這個“多少”,就很微妙。

反正她當時是這麽想的,既然是知道是夢,就要好好利用,沒必要客氣。

所以她不光是搶了他耍帥用的墨鏡,還動手動腳去拆他襯衣上的扣子。

“你知道自己現在在做什麽嗎?”夢裏的安德好像有點生氣。

他從給她系安全帶起就被她“控制”住了,始終維持着彎腰的姿勢,近得像是擁抱一樣溫暖。

不過,他的口氣聽起來不怎麽溫暖。

她懂。當時的她覺得特別懂,直接把他綁好的安全帶又拆了,整個人努力把他抱在懷裏,自作聰明地說:“我知道,是重逢的夢。”

闊別已久的溫暖體溫,熟悉又陌生的氣息,她把下巴擱在他肩膀上就好想哭,“偏偏這個時候做這種夢,太不公平了。”

“對誰不公平?”夢裏的安德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把手放在了她的後腦勺上,把她抱得很緊。

“安德,安德裏克,已經不是我的男朋友了。”

厲栀用撒嬌般的語氣說着最殘酷的話語:“不可以夢見他。”

擁抱着她的手松開了,他的語氣聽起來冷漠又戲谑:“你又不要我了嗎?”

“你不要我了嗎?”和當年如出一轍,像是小狗得知自己将要被主人遺棄時如出一轍的嗚咽。

這句話聽得她心都碎了,“對不起。”她不該在夢裏重新傷害他一遍。

她往後退一點,讓自己可以看清夢裏的安德,果然看到了他泛紅的眼眶,和眼睛裏的淚光。

“對不起對不起。”她像哄小狗一樣,連忙伸手安撫他的後腦勺,一邊又仰着頭去親他的眼睛,他的鼻尖,他的嘴唇和喉結。

仿佛這樣就能讓害怕被遺棄的“小狗”覺得被珍視,感到安全一些。

可是夢裏的安德非但沒有變開心,反倒生氣地反剪她的雙手,把她摁在後座上,咬了她嘴唇一口。

厲栀吃痛。

“說什麽‘見色起意’……”他低聲呢喃着,又咬了她脖子一口,“只是你騙我開心的伎倆。”

“我沒有……”厲栀噘着嘴,委屈巴巴地反駁。

“随随便便就抛棄……你根本就沒有愛過我。”他信誓旦旦,又恨恨地咬她。

“我沒有……”她失語症一樣地無力反駁,眼淚不受控制地湧出來。

既然敢夢到前任,為什麽不夢點開心的事情,為什麽他不會說點好聽的話,要讓她做夢也這麽心痛。

“你有。你不要我的。”車窗外有別的車輛駛過,他臉上的光影明了又暗。

厲栀看到他的神情好不黯然。

“我……那是因為你有未婚妻!”幾乎是用吼的,厲栀喊出這句話,眼淚怎麽也停不下來。

随着安德怔住,這個夢顯然又分崩離析了一些。

她也“清醒”了很多,“你現在至少訂婚了吧……”

訂婚。這個事實頃刻間删光了她的微醺、旖旎和暧昧。

厲栀用手背擋住眼睛,止不住地道歉:

“對不起。”她沒有資格做這樣的夢。

“對不起,請你消失吧……”

“未婚妻……”安德忽然笑了起來,還幫她攏了攏衣服。

厲栀擋住了眼睛,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聽到他的語氣,那麽那麽涼:“對,她哪裏都比你好。至少,她從來都不會讓我消失。”

“……對不起。”

浴室裏,找回記憶的厲栀失力蹲在地上。

她以為文學之沒有去接她就意味着她自己跌跌撞撞打車回了宿舍,卻完全沒想過,是有人送她回來。

還是個……有婦之夫。

有婦之夫,安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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