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修)
第20章 (修)
阮餘回了房間,從裏面上了鎖。
他無視了叢向庭,也無視了廚房一地的玻璃渣,坐在床邊後感覺胳膊有點疼,低下頭才看到一道紅色的口子。
并不深,很細,沒有冒出血珠,只顯露出皮膚下的紅色。
沒多久,客廳傳來關門的聲音,應該是叢向庭出去了。
阮餘躺在床上,愣愣看着天花板,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枕頭旁的手機響了一聲,是陳奕西發來了快遞單號。
-快遞員已經取走了,明天就能送到。
阮餘回複了[謝謝],關了手機。
太陽從西邊落下,又從東邊升起。阮餘躺了一夜沒合眼,叢向庭也一夜未歸。
早上阮餘坐在客廳等快遞,快中午快遞員打來電話,問他下午在不在家,快件一會兒送到。
“六點前能送到嗎?”阮餘問。
快遞員應該在揀貨,聲音忽大忽小,随口說:“應該沒問題。”
“好的,謝謝。”
到B市最晚的高鐵出發時間是八點,如果六點前送到就趕得及。
阮餘坐在客廳,不确定叢向庭什麽時候回來,會不會碰到快遞,如果碰到怎麽辦。
叢向庭的反應超出了預期,讓他罔知所措,不知道怎麽應對。
好在比起叢向庭用鑰匙開門的聲音,先響起的是門鈴聲。阮餘立刻去開門,從快遞員手中接過文件袋。
他撕開密封條,倒出裏面紅色的戶口簿,只有一頁,戶主寫着阮餘的名字。
“謝謝。”阮餘關上門。
他側頭看了眼廚房地上的玻璃渣,此刻正好是太陽落山的時間,柔和的夕陽籠罩在大地上,将屋內烘成暖黃色,甚至玻璃渣都發出微微閃光。
沒有多停留,阮餘拿了手機轉身推門走出去。
電梯等了好幾分鐘才上來,旁邊就是消防通道,門開着,能看到樓梯臺階上扔了一地的煙頭。
應該沒有熄滅多久,因為站在電梯口阮餘都能聞到濃濃的煙味。
叮——
電梯門打開,裏面沒有人,阮餘走進去。
他低頭在手機上查詢高鐵票,餘票只剩二十幾張,但因為信號不好,點擊預訂後一直在轉圈,跳轉不到下一個頁面。
心中出現莫名的忐忑,阮餘輕輕皺着眉,這時電梯到了一樓。
他嘗試重新訂票,前面左拐就是單元樓大廳,走出去幾十米就能看到小區門口。
訂票系統還在卡頓,手機屏幕右上角的信號顯示只有一格,可能得走出去才能恢複。
這個時間應該很好打車,阮餘擡起頭走出電梯口,卻在下一秒整個人都僵住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物業在單元樓大廳在門口旁擺了沙發,平常一般多是帶孩子下來玩的家長或者下樓聊天的老頭老太會坐在這裏。
一夜未出現的叢向庭絕不該出現在這裏,可他卻偏偏坐在沙發上,悠哉地戴着耳機,閉眼微微往後靠這,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身後另一部電梯開了門,有住戶從裏面走了出來,奇怪地看了眼擋路的阮餘,側身走了出去。
整個過程叢向庭都沒有絲毫反應。
這讓阮餘增加了點信心,就這麽走過去,不會被發現的。
只要叢向庭不睜開眼睛。
他邁腿朝門口走去,周圍很安靜,只能聽到電梯向上升時鋼纜被吊軌拉動的摩擦聲。
走到中間,阮餘心中升起一股詭異的不安,攥緊手中的戶口簿,原本安靜的叢向庭卻在此時倏地睜開眼,直勾勾看向他,勾唇笑了下。
那一刻阮餘知道自己被發現了,沒等反應過來,叢向庭像野豹一樣從沙發彈起來,快狠準地扯住他的胳膊往回拖。阮餘的驚呼聲還沒喊出來,堅硬無比的手掌就覆蓋上來,緊緊捂住他的嘴。
阮餘看不到叢向庭的表情,但身體完全反抗不了,無論怎麽掙紮,還是被叢向庭巨大的力量輕易拽進了電梯。
他心中生出幾乎滅頂的恐慌感,以至于一時間都無法呼吸,瞪大眼睛,完全記不得叢向庭是怎麽将他帶回樓上,又是怎麽用力摔進沙發裏的。
阮餘陷在柔軟的沙發裏,身上并不疼,卻怎麽都爬起不來。
空氣中的氧氣突然變得非常稀薄,他不得不大口呼吸,嘴唇周圍有點發麻,像有針在刺一樣,手指也使不上力氣,一直緊攥的戶口簿掉落在地板上。
這時頭頂傳來叢向庭的聲音。
“你打算去哪兒?”叢向庭撿起戶口簿,冷笑了一聲,“準備用這個坐飛機?”
叢向庭把阮餘從沙發裏翻過來,單手掐住他的脖子,身軀像陰影一樣罩下來:“你他媽還想着跑呢?”
其實叢向庭沒有用力,可阮餘卻像被禁锢住脈搏一樣,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要瀕死。
他發不出聲音,氧氣似乎進不到他的血液當中,不論怎麽努力呼吸都還是不夠。
他甚至聽不清叢向庭的聲音,也看不清他,眼前變得模糊一片。他好像是哭了,眼淚順着眼角流下來,染濕了鬓角的短發。
叢向庭的身體頓了一下,那一刻眼中出現了不可置信和難以察覺的難過。
也許是阮餘一直以來僞裝得太好,讓他甚至都快忘了阮餘也是個會生氣會哭的人。
叢向庭站起來,怒不可赦地将茶幾踹倒,仿佛被困的雄獅,滿腔怒火卻又發洩不出。
是啊,是人就會有脾氣,可為什麽偏偏是現在?為什麽偏偏因為這件事?
為什麽!
客廳能砸的幾乎都被砸了,等目光所及變成一片狼藉,叢向庭轉過身才發現阮餘的不對勁。
他本來正在劇烈起伏的胸膛忽然滞住了,不顧地上的碎片撲在沙發前,用掌心捂住阮餘的口鼻,語氣焦灼地說:“慢點呼吸,慢點,不要張口......”
阮餘臉上慘白一片,眼神發直,急促而又粗重的呼吸聲被叢向庭捂住,胳膊從沙發邊緣垂下去,微微蜷縮起來的手指在抽搐着。
他要死了嗎。
死亡原來是這麽痛苦的事。
叢向庭在地上翻了幾下,找出一個拆開的文件袋,大力用掌心揉捏變軟,鼓起來罩在阮餘的口鼻上。
“慢一點,不要大口呼吸.....”
滾燙的氣息呼進文件袋裏,又被吸回體內。叢向庭用手背抹去阮餘臉上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的液體,自己都沒察覺到跪在地上的大腿在輕輕顫抖。
過了不知多久,阮餘的呼吸終于慢了下來,像被針紮似的麻木感也慢慢從面部和四肢消退。
叢向庭拿開文件袋,用手摸了摸阮餘的頭發,視線很低地看着他。
剛剛幾乎被毀滅的屋內此刻死一般的寂靜,時間仿佛靜止,他們只能聽到對方的呼吸聲。
阮餘額前的頭發全被汗打濕了,像是生了場大病,一時間還無法恢複力氣,只能側頭看向叢向庭。
叢向庭看起來同樣狼狽,臉色很難看,眼裏的紅血絲和眼下的烏青似乎從知道阮餘在B大後就沒消失過,頭發亂糟糟,衣服也兩天沒有換過了。
他不知從哪沾染了一身的煙味,很難聞。手上出現好幾道傷口,是剛剛在地上找文件袋時被碎片劃傷的,有一道劃得比較深,現在還在流血。
“阮餘。”
叢向庭只低低喊了一句,就沒再說別的。
他和阮餘對視了很久,沉默站起身,彎腰将阮餘抱回房間。
他看起來累極了,給阮餘蓋上被子後就走出了房間。
叢向庭在沙發上坐了會兒,有人來敲門,可能是鄰居給物業打了投訴電話,上來詢問情況。
把人打發走後,叢向庭開始收拾殘局,但因并不擅長打掃,中途好幾次都因自己的笨手笨腳而把掃把摔在地上,氣得鐵色鐵青,過幾分鐘後再頹喪地重新撿起來。
他把所有砸壞的東西扔進垃圾桶裏,茶幾太大放不進去,但表面的玻璃已經都碎掉了,就搬到樓梯間,讓物業明天來處理。
等把廚房地上水杯的碎片也收拾幹淨,時間已經很晚了。
叢向庭把沾了汗和血的衣服也一起脫掉扔了,換了身幹淨的衣服,走進阮餘的房間。
房間裏漆黑一片,阮餘躺在床上睡着了,但睡得并不安慰,眉頭微微皺着,似乎在夢裏也受了欺負。
叢向庭站在床邊,注意到阮餘胳膊上有一條很細的傷口,結了一層薄薄的血痂。
可能是阮餘膚色偏白,所以看起來非常礙眼,像藝術品上出現了瑕疵。
叢向庭沒有吵醒他,出門去了樓下的藥店,買了碘伏和棉簽。
出來後,他拐進包子店。等再出來,忽然有些抑制不住心中的煩躁,可身上沒有帶煙,只能再折返回去買煙和打火機。
站在便利店門口,叢向庭低頭點了煙,下一秒從幹燥的嘴唇中吐出白煙。
他以前沒有煙瘾,只有無聊才會抽兩口,但現在卻止不住,必須靠尼古丁才能安撫住體內躁動的血液,好讓自己不至于變成一個失去理智的瘋子。
一根煙終了,叢向庭散了散了味才上樓,回到變得空蕩蕩的房子。
他看了眼時間,推開次卧的門,叫醒了阮餘。
剛醒來的阮餘眼裏有些迷茫,似乎忘記剛剛發生了什麽。
叢向庭看了他一會兒,伸手摸了摸他有些濕潤的頭發,低聲說:“去洗個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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