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19章

車內很安靜,是非常适合睡覺的環境。

在叢向庭不說話之後,阮餘很快再次合上眼皮,之後怎麽回去的,又是怎麽睡到床上的全都不記得了。

只記得第二天早上叢向庭叫醒了他,告訴他要出發了。

他從床上坐起來,大腦殘留了一絲醉酒後的眩暈感。被子底下的身體只穿了內褲,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脫的。

叢向庭站在床邊,衣服穿得很整齊,看起來像昨晚完全沒睡一樣。

阮餘側頭看了眼床的另一側,很平整沒有褶皺,沒仔細想,就聽到叢向庭平淡的聲音。

“去洗澡,半個小時後出發。”

阮餘洗了澡,驅除了身上并不多的酒味。出門前,叢向庭掃了他一眼:“沒有行李?”

“沒有,放完假還要回來。”阮餘說,怕叢向庭不理解,特意補了一句,“我不退學。”

叢向庭沒說話,很平靜地轉過身打開門。

沉默一般代表了同意,至少在叢向庭是這樣,但凡不同意他都會直接暴躁地說不行。

所以阮餘松了口氣,看來叢向庭終于不再執着讓他退學。

坐飛機兩個半小時的路程,開車需要十幾個小時。他們在中途的服務站停下來,簡單吃了點東西,又重新駛上高速。

回C市的路上經過A市,那時天色已經黑了,叢向庭開過收費站,下了高速。

阮餘白天在車上斷斷續續睡了好幾覺,此刻精神不錯,看了眼窗外陌生的風景:“我們要在這裏住一晚嗎?”

“不是。”今天的叢向庭一直很沉默,臉色也不太好,可能開車這麽長時間很累。

但阮餘沒有駕駛證,沒辦法和他換着開。

“那來A市幹什麽?”阮餘問。

叢向庭在導航上輸入了地址,漫不經心地說:“你不是不喜歡原來的地方嗎,不回去了,以後住這邊。”

房子租了一個多月了,叢向庭也是第一次來,中途經過了A大,阮餘看見了路邊的指示牌,以及非常具有标志性的校門口。

看起來非常宏偉。

可能确實是非常累,到了後叢向庭直接進了房間休息,阮餘在客廳站了一會兒,把除了主卧以外的諵砜其他地方都看了個遍。

這是他到陌生環境的習慣,如果不全看一遍,總感覺哪裏會藏着鬼或髒東西。

房子是兩居室,看完後阮餘打開另一間房的門,進去發現床上什麽都沒有。

他轉頭看了看,在衣櫃裏找到被子枕頭和四件套,吭哧吭哧鋪好後,身上也出了一層汗。

他去洗了個澡,出來後客廳很安靜,叢向庭進房間後就沒了動靜,應該是直接睡着了。

關了客廳的燈,阮餘在未知和不安中躺回房間床上。

之後幾天叢向庭似乎很忙,每天很早就出門,白天阮餘自己待在房子裏,晚上叢向庭會帶打包好的飯回來。

別人的假期怎麽過的阮餘不知道,不過他很習慣這種作息,比起叢向庭之前總喜歡帶着他和李欽他們一起出門玩要好很多。

今天吃完飯,阮餘收拾盒子的時候不小心碰到叢向庭放在桌上的手,不知為何,叢向庭如同一碰即燃的炸藥桶,反應很大地揮開了他的手。

阮餘的手停頓在半空,愣了下。

叢向庭沒說話,眉眼透着不耐煩,看都沒看阮餘,直接轉身進了房間,關門時很用力。

阮餘有些莫名,這些天叢向庭一直很怪,不知道被惹到了,這麽久都沒消氣。

為了不吵到生氣的叢向庭,晚上他窩在沙發裏,把電視開了靜音,默默看着屏幕上閃爍的畫面。

不知不覺中他睡着了,再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電視還開着,不過節目換成了早間新聞,正在播報即将開幕的國際合作高峰論壇。

阮餘身上被蓋了東西,他坐起來看了眼,又摸了摸,才确認是條床單。

客廳一如既往地安靜,不知道叢向庭出去沒有,阮餘穿上拖鞋,走到主卧門口輕輕敲了下。

裏面沒有回應。

他等了會兒,按下門把手,打開了一條縫。

這還是阮餘第一次看到主卧裏面的樣子,和另一間房長得差不多,但意外的是叢向庭在房間裏。

他側躺在床上,阮餘只能看到他的後背。

床上沒有枕頭,也沒有被子,更別提床單之類的了,這幾天叢向庭一直睡在光禿禿的床墊上。

阮餘走進去,站在床邊,低頭看着叢向庭睡着的側臉。

過了一分鐘,他轉身準備出去,床上的人卻突然動了,拽住他的手腕。

“你幹什麽?”

叢向庭的聲音很清醒,不像是剛睡醒,一如他的眼裏的清冽。

阮餘回頭看向翻過身來的叢向庭,想了想,問他:“要吃早飯嗎?”

叢向庭沒說話,也沒松手。

阮餘覺得這樣站着有點別扭,便坐在床邊,說:“樓下有一家包子很好吃,要吃嗎?”

叢向庭松開他,半坐起來,後背靠在床頭。他的心情看起來好一些了,比前幾天好,至少願意和阮餘說話。

“這幾天都幹什麽了?”叢向庭的聲線低沉。

阮餘大部分時間都在房間裏待着,偶爾會去樓下買早飯,于是說:“沒幹什麽。”

“沒去A大看看?”

“沒有,我為什麽要去?”阮餘看着叢向庭。

叢向庭沒什麽表情,也沒說話。他的眼窩很深邃,睫毛也很長,如果不是總用來瞪人,應該會有不少人誇他眼睛漂亮。

阮餘想起一件事:“我買了明天中午的機票。”又補充說:“後天就開學了。”

叢向庭冷不丁笑了下,伸手輕輕摸了下阮餘的頭發,順着下去摸到他的耳垂,突然說:“阮餘,有時候我覺得你真的很天真。”

阮餘看着叢向庭,眼睛漆黑圓潤,似乎沒聽懂:“什麽?”

叢向庭收回手,翻身下床:“去吃包子吧。”

吃完包子,叢向庭就出去了,一直到晚上都沒回來。

阮餘來的時候什麽也沒帶,走的時候自然也沒有行李,可在第二天早上,離飛機起飛只剩不到三個小時的時候,他卻找不到自己的身份證了。

找遍每一個角落都無果後,阮餘在網上查了可以在機場辦理臨時身份證,決定先打車過去。

出門時叢向庭還沒回來,阮餘給他發了消息,同樣沒有回複。

坐車去了機場,辦理臨時身份證的窗口的工作人員說需要戶口本,或者駕駛證和社保卡才能辦理。

阮餘身上除了手機什麽都沒有,為了不耽誤後面的人,只能先從窗口離開。

他茫然地站在機場大廳,手裏攥着手機,眼睜睜看着去往B市的飛機準時起飛。

阮餘在回去的路上給陳奕西打了通電話,第一遍沒人接,他發了條微信,陳奕西秒回了。

-幹什麽?

-我的身份證丢了,戶口本在宿舍櫃子裏,能幫我郵寄過來嗎?

信息剛發過去幾秒,陳奕西的電話就打過來。

“什麽情況?”

阮餘坐在出租車後座,有些郁悶地說:“身份證找不到了,本來今天的飛機回學校。”

“為什麽會找不到?”陳奕西問。

阮餘也不清楚,就是找不到:“不知道。”

陳奕西沉默了幾秒,說:“你把地址發我,我馬上叫快遞。”

“好的,謝謝你。”

挂斷電話,阮餘心疼地看了看賬單裏只退了幾十塊錢的機票錢,決定以後再也不坐飛機了。

回到房子裏,阮餘重新又找了一遍,這次無比仔細,鼻尖都冒出一層薄薄的汗,可還是沒找到。

在他趴在地板上,第三次看沙發底下的縫裏有沒有身份證的蹤跡時,叢向庭回來了。

叢向庭推開門,看到客廳中間阮餘的屁股,頓了下:“你在幹什麽?”

阮餘擡起頭,頭發上蹭了點灰,對他說:“我的身份證找不到了。”

“哦,”叢向庭把車鑰匙扔在玄關櫃子上,語氣很随意,“在我這裏。”

阮餘怔了下:“為什麽在你那兒?”

叢向庭沒回答,而是漫不經心地說:“飛機沒趕上?”

他轉身去廚房倒了杯水,阮餘從地上站起來,跟着走進去,問叢向庭:“你為什麽拿走我的身份證?”

叢向庭回頭看他,嗤笑一聲:“你不知道?”

阮餘有點生氣。

他很久沒有生過氣了,現在卻似乎有個小炮竹在他胸腔裏面炸了,飄起的火星引燃了旁邊的炮竹,噼裏啪啦炸成一片。

“還給我。”他對叢向庭說。

叢向庭看了阮餘一眼,放下水杯,伸手想去碰他的臉,卻被躲開了。

叢向庭的臉立刻沉了下來,手指用力捏住阮餘的下巴:“怎麽,現在連裝都不願意裝了?”

阮餘不知道他在說什麽,伸手去掰他的手指:“把身份證還給我!”

叢向庭看到阮餘因痛而皺起的眉頭,松開了手,聲音很冷地說:“別想了,這幾天在放假,等開學了我會去辦轉校到A大的手續,這段時間你就在這裏待着。”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

阮餘瞪着叢向庭,轉身要出去,卻被一把拉住了:“你去哪兒?”

阮餘抿着嘴,但掙脫不開叢向庭鐵鉗般的手掌,轉過頭有些偏執地說:“我說了我不退學。”

“就是換個學校!”叢向庭忍着怒火,“又不是不讓你讀書,只是換到A大,為什麽不行?”

“就是不行。”

屋內安靜了幾秒。

“你就這麽不願意跟我待在一起?”叢向庭咬着牙問。

阮餘皺了下眉:“這不是一件事。”

“什麽不是一件事!是不是跟我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讓你難以忍受?怎麽,覺得我很惡心嗎?碰你什麽感覺,都快吐了吧!那你為什麽早不說啊,是我強迫你的嗎,阮餘,是我強迫你的嗎!”

“你在胡說什麽?”阮餘越聽越難以理解,幹脆伸出手說,“把身份證還給我,我要回學校。”

叢向庭抓起身旁的水杯狠狠砸在地上,玻璃瞬間粉身碎骨,玻璃渣飛濺向四周,其中一片劃過阮餘的胳膊,伴随着叢向庭喪失理智的怒吼:“我告訴你想都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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