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活埋
第21章 活埋
整個下午尚澤在魂不守舍中度過。回到家他坐在椅子上茫然了很久,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麽。幾個小時後尚澤意識到,他的生活回到了原本的軌道上,他再也不需要圍着雲株轉了,那麽他原本的秩序是什麽?尚澤低下頭思索了幾秒,随即起身去後院喂羊。
他把幹草切好,拌上飼料,放到羊圈前,看着飼料被吃完,這一過程耗費了幾十分鐘。尚澤擡起頭看到今天天氣很好,他可以給雲株曬曬被子,但在進屋後又反悔了,雲株已經走了,他也不敢破壞雲株留下的痕跡,于是又回到椅子前坐下。
尚澤看了眼鐘表,才過去十分鐘,他恍然意識到原來他的生活這麽枯燥乏味,時間流逝的太過緩慢,已經讓他感受到折磨,于是尚澤打算給自己找點事情做。
尚澤起身環視着周圍,注意到那把壞了一條腿的凳子,雲株曾經還在這上邊摔了一下,尚澤就決定先把它修好。尚澤把凳子搬到院裏,又去尋找多餘的木料,按照尺寸切割、組裝。凳子修好之後尚澤擡頭看了眼天空,太陽終于落下去一些。
修好凳子尚澤收拾用過的工具,注意到羊圈前放飼料的槽是空的,他又去準備飼料,放到槽裏之後羊群圍過來,但都是吃了沒幾口就移開,尚澤皺了皺眉,心想今天羊怎麽吃這麽少,渾然不覺他已經喂過一次。
期間尚澤的鄰居過來,想讓他幫忙推一下車,因為三輪車上放的貨太多,上不去坡。尚澤過去給推了車,順便幫忙卸貨,做完之後尚澤又看一眼天空,太陽已經越來越接近西邊的地平線。
回到家後尚澤覺得茫然,他本來心裏在惦記着今天晚上該給雲株做什麽吃的,但很快意識到雲株已經離開了,他再也不用為了給雲株做飯而煩惱。忽而想起還沒喂羊,然而在他帶着拌好的飼料站在羊圈前看到槽裏還盛着滿滿當當的飼料時他突然心生一陣懊惱。
雲株走了之後他開始變得一團糟。
尚澤又陷入深深的懊悔,不該那麽着急的,就算把雲株送到派出所,警察也不會立刻就能找到雲株的家人,他應該再帶着雲株去吃一頓午飯,或者他不該多慮他的存在會給雲株帶來麻煩,他應該在派出所裏陪着雲株,雲株明明那麽害怕人多的地方,他竟然留雲株一個人去面對。
此刻對于流失的能和雲株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令尚澤無比珍惜惋惜。
尚澤又如同自我放棄一般,什麽都不想做,他拖着緩慢的腳步回到屋裏,将自己深深陷入沙發之中,閉上眼,期盼時間能過得快一點。
傍晚的餘光在墨色的天空中消融,黑夜于無聲中降臨,房間裏沒開燈,尚澤睜開眼,平時這個時間他已經做好晚飯,喊雲株一起吃,雲株吃飯的時候也不安靜,叽裏咕嚕說一大堆,現在這個房間裏太暗太安靜,被尚澤刻意壓制的思念在孤獨與黑暗的反差中劇烈猛撲,幾乎所有沖動的念頭都在連成一線直指雲株。
尚澤開始想雲株走的時候穿的衣服很薄,到了晚上一定很冷,他應該給雲株留一件外套。
給雲株買的零食夠不夠吃,好像買的太少了,萬一雲株餓着怎麽辦?
就算要找家人怎麽可能一天之內就找到,他這麽草率地回來,雲株沒地方住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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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還有……雲株曾經說過,如果找到的人就是把他丢下的人,又該怎麽辦?他這樣不就等同于把雲株又一次送回危險的境地之中麽?
這一念頭瞬間挑起尚澤本就不堅定不平穩的心,他幾乎迫不及待地起身拿過車鑰匙,跑到院裏騎上摩托車,出了門鄰居看到訝異地問:“尚澤,這麽晚了還出去啊?”
尚澤顧不上回答,發動車後轟隆隆的引擎聲在黑夜裏回響,他緊握車把不斷加速,寂靜的曠野上一輛孤獨的摩托車和一個急迫的人疾馳在去往縣城的路上,尚澤告訴自己他只是想去看看,只要看到雲株能安全回家就好。
半個小時後尚澤到了縣城的派出所,白日裏的繁華被夜色收回,周圍寂寥安靜,尚澤隔着很遠就看到這棟建築黑漆漆的一片,沒有亮光,只有門崗處的小亭子裏亮了燈,這個時間難不成是下班了?那雲株呢?
尚澤向派出所的鐵門奔跑,那一排冷硬沒有溫度的鋼筋攔住了他的去路,讓他不能靠近大樓半分,白天裏他明明看着雲株走進去,那現在雲株又會在哪裏?這麽短的時間內就找到了雲株的家人嗎?又或許雲株的家人早就已經報案,那一個下午的時間也足夠雲株回家了。
門崗亭裏的人正防備地看着尚澤,似乎把他當成了什麽居心不良的人,尚澤收回沖動的腳步,可見不到雲株又讓他心有不甘,尚澤想,只能明天再來問了。
他失魂落魄地打算原路返回,這時在餘光中突然看到了路燈下坐在街邊長凳上的熟悉的身影,尚澤停下腳步,眨了眨眼仔細辨認,懷揣着不可置信緩慢向那個身影走近。
越走近,雲株的身形輪廓便越清晰,他抱着書包獨自一人坐在長凳上,似是無聊,兩腿在空中一前一後地搖晃,或時不時擡起頭看一眼頭頂的路燈。
很莫名的,尚澤喉間開始泛上一陣酸澀,他走近,直到站在距離雲株兩米遠的地方,嗓音沙啞地問:“警察沒有管你嗎?”
雲株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一跳,擡起頭看到尚澤時眼中又彌漫上了驚喜,在昏黃的路燈下展露一個很燦爛的笑容,毫無保留到仿佛他們之間從未有過別離:“尚澤,你終于來啦。”
尚澤又問了一遍:“你怎麽坐在這裏,警察沒有管你?”
雲株卻顧左右而言他,他撇撇嘴,語調很軟地向尚澤抱怨:“尚澤,我好渴,你都沒有給我買水,我一天沒喝水了。”
尚澤好似非要尋找出一個答案,執拗的咄咄逼人:“你不是進去了嗎?為什麽警察不管你?”
雲株低下頭,像做錯事一般:“我又出來了。”
得到了意料外的答案,尚澤隐隐察覺到了什麽,卻高明地不去挑破,皺眉道:“為什麽出來?”
這次雲株沒有立刻回答,他也沒有看尚澤,低着頭用手指絞着書包的背帶,在尚澤快要失去耐心時,悶聲說:“我怕進去後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雲株又好像想要掩飾什麽,緊跟着說:“尚澤,我好冷,我們什麽時候回家?”
“你想起來了嗎?”
尚澤突兀的問題讓雲株一愣,下意識地求證:“想起什麽?”
“你以前的事。”
雲株仰起頭看尚澤,但因為尚澤站立的位置是背光,他只能看到尚澤透着光的輪廓和燈光下的陰影,造成了尚澤的眼神尤為晦暗的錯覺。
雲株沮喪地搖頭:“沒有,還是什麽都沒想起來。”
然後尚澤脫下外套披在雲株身上,他半蹲下來,直視着雲株的眼睛,路燈淺黃色的燈光投下,使光線清晰照進尚澤眼眸中的每一寸,他的眼中有着認真,決心。
“想不起來就別想了。”
“以後我養你。”
尚澤握住雲株冰冷的指尖:“走,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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