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不期而遇

不期而遇

學生時代,從高中起,到大學的七年內,時娓就從來不缺乏追求者。

可也許是父母失敗婚姻愛情所殘留下來的陰影,讓她對“戀愛”并不熱衷,更可謂是興致缺缺的冷淡。

但你若是說毫無經驗的時娓,對此一竅不通嗎?

倒也不是。

就比如,在這一秒,當她說出“張清樾,你家有酒嗎?”這句話時。

時娓心尖一抖,她長睫輕顫地楞怔看他,後知後覺地明白了過來。

也許,她和張清樾。

在無所覺間,兩人朋友的界限,已然在搖搖欲墜的邊緣。

“……”

時娓怔怔地回過神。

可性格天然地敏感不定,讓她心底又無端地生出了退縮之意。

時娓用力地眨了下眼,張了張唇,猶豫地剛想在說些什麽時。

張清樾溫眸注視着她,他笑了笑,伸手極輕地拉了下她的手腕,嗓音有妥帖的溫柔:

“家裏有紅酒和葡萄酒,走吧,回去嘗嘗。”

當時娓坐上車,看着車窗外夜色中通往未知目的地的秋冬街景,一切都似順理成章,又似偏離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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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她輕呼出一口氣,反倒重新恢複了坦然和安定。

畢竟,她想。

不就是随着張清樾一起去他家嗎?

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他不也去過她家,就當“禮尚往來”了。

時娓心不在焉地胡亂想着,她靠坐在副駕駛位的腰肢,也似越發放松,她宛如陷進去似地往後靠了靠。

張清樾的車子整潔又幹淨,沒有擺放任何車載裝飾,也沒有空氣清新劑的味道,只有一股淡淡的,她曾聞過的,宛如烘烤過後的玫瑰花瓣氣息。

時娓柔軟發絲垂在頰邊,她微低着頭,輕輕嗅了嗅,徹底放松下來。

車子經過十字路口,張清樾在開車的空擋中,目光朝副駕駛位的時娓落過去那麽一眼。

見到這姑娘安安靜靜地坐着,露出白皙側臉,雖未出聲說話,但顯然已不在緊張後,他眼底浮現出些許笑意。

似春霧色澤的車子,駛進了一處住宅小區的地下車庫,時娓安靜地往車窗外看過去。

隐約記得,有段時日,宋敏定下了存款目标,想要去存下一套獨居房的首付,她就時常翻看着售房軟件。

宜桉市中心的幾處高端住宅樓盤,她都曾無比豔羨地提過,其中就包括這一處住宅。

宋敏興致勃勃,贊不絕口的提起,說它是“鬧中取靜”,挨靠着宜桉市占地面積近300萬平方米的标志性山湖公園,位置優越,植被蔥郁,一套住宅的價格輕而易舉地就可以去買下市郊別墅區的一幢別墅。

而這般令人咂舌的住宅小區,張清樾家就是在這兒。

就算時娓已有了充裕的心理準備,但當車子停穩,她低頭摘開安全帶後。

她坐在位置上,仰眸看向張清樾,也不由得困惑問了句:

“張清樾,你在綠宜上班,是為了體驗生活的嗎?”

張清樾修勁手臂随意搭在方向盤上,偏過頭看時娓。

車頂燈還未關閉,是淡淡的米色,她仰眸望向來,眸子純淨,問出的困惑話語,透着純粹的好奇。

張清樾唇角輕彎,極輕地笑了一下,逗她說:“不是為了體驗生活,是為了五險一金。”

時娓眨眼,噢了聲,她恍然大悟地點頭明白了,神情無比贊同:

“嗯,五險一金是很重要。”

秋冬夜晚,車庫燈火通明,兩人坐在車裏。

張清樾見這姑娘煞有其事地信了,他被她可愛到的放笑出聲。

偌大的車庫中,響起“——滴”地車門落鎖聲。

時娓随着張清樾往電梯入口方向走去,只是剛走兩步,她腳步無意識地滞了下,後知後覺地才想起。

——張清樾家裏有沒有人?

她上門,若是碰上了他家人,會很尴尬的吧。

想到這兒,時娓腳步越發慢了下來,她咬了下唇瓣,長睫輕顫了顫,欲言又止地看向他。

張清樾垂眸,目光慵懶地落在時娓臉上,似看穿了她心中所想。

四目相對,張清樾俯身輕輕地湊近了她,極輕地笑了下,貼着她耳畔溫情低語:“忘了告訴你,”

時娓茫然地眨了下眼,“什麽?”

下一秒,她聽見男人笑着溫聲補充:“我獨居。”

男人的溫熱氣息,清淺地萦繞過來,“轟”地瞬間,時娓紅了耳垂。

她長睫輕晃,嗓音微顫地強裝淡定道:“還挺巧,我也是獨居。”

張清樾唇角輕彎,語氣溫柔的應道,嗯,是挺巧。

香槟色的電梯轎廂,勻速上升,垂落的燈光都似蒙上了一層柔柔的色澤,宛如流淌的酒水。

時娓挺直腰身,宛如軍訓站隊一樣站着,想要去展現出她的鎮定。

可她不知,她這般姿态,再次把她心底的緊張給袒露了出來。

張清樾低睫,看着面前姿态緊張的姑娘,他聲線溫随地主動道:“第一次見你穿大衣。”

“……”

時娓眨了下眼,她低頭看着身穿的複古棕大衣,記得是大三寒假,媽媽寄給她的。

大衣質感很好,她穿起來也是很合适的。

只不過,那時候的時娓,當想到離異的父母,她的心情總歸是會有幾分難言的複雜,所以這件大衣反倒是壓了箱底。

直到一月前的深秋節氣,她搬家到綠宜小區,整理衣物時,才記起這件女款大衣。

莫名地,她想起了張清樾。

只因,他是她看過的穿大衣最好看的男人了,有他獨特的迷人溫柔。

就連款式簡約,質感一般的工作制服黑大衣,穿在他身上時,都是矜貴宛如大牌的。

所以不知不覺間,時娓倒是把這件女款大衣重新熨燙了一下,挂進了衣櫃中。

今晚要來參加生日聚會,時娓打開衣櫃,看見它後,索性配了一件針織裙,也就穿了。

聽着張清樾溫和的聲音,時娓輕抿了下唇,她盡量神色自然地應道:“嗯,我穿大衣比較少,今年是第一次。”

說着話,時娓長睫輕顫,看見了光滑可鑒的電梯門,宛如鏡子似地,綽綽地照落出了兩人的身影。

張清樾肩寬長腿,身高優越,穿着的男款大衣,如夜霧的顏色。她個子稍矮地站在他身邊,穿了女款大衣,打眼一看,倒像情侶裝。

時娓抿了抿唇角,莫名地不好意思再多瞧,她故作自然地移開視線。

恰逢這時,她聽見了男人一句含笑的低語。

他說:“很好看。”

靜悄的電梯中,張清樾的聲音太過溫情動人,溫情到宛如是在說耳鬓厮磨的情話。

時娓呼吸輕了輕,她唇瓣微啓地剛想說些什麽時。

電梯停止運行,無聲打開。

時娓長睫微顫,努力不露聲色地随他走了出去。

一梯一戶的高級住宅,開了門後,智能家具自動啓動,暖氣感應地開始運行,是很溫暖的。

兩人脫下來的大衣,一起挂在了架子上。

時娓穿着針織裙,坐在皮質沙發上,她偏頭去看走向酒櫃拿酒的張清樾。他抽出一瓶,拿在手中示意地舉了下,問她想喝紅酒還是葡萄酒。

時娓沒有扭捏,就說了她想嘗嘗葡萄酒,還沒有喝過。

張清樾輕嗯地點頭,他取下一瓶白葡萄酒和兩支酒杯,放置在時娓面前不規則的透明玻璃茶幾上。

不過就在時娓以為張清樾會現在開酒時,他卻是目光落過來,若有所思地溫聲問她:

“時娓,空腹不能飲酒,你晚上有吃東西嗎?”

寬敞的廚房亮起了一盞燈光,時娓看着正站在料理臺,慢條斯理地在處理食材的張清樾。

時娓緊抿了下唇,她徹底不好意思了起來,完全沒有預料到,事情進展到這種境況了。

她不僅是來張清樾家喝酒的,簡直也是來蹭飯的。

張清樾煮着番茄牛肉通心粉,番茄的酸甜香氣溢了出來,他握着湯勺攪了攪,回眸看向時娓。

他唇角輕彎,語氣慵懶又溫和:“快煮好了。”

時娓一回神,愣怔地看着張清樾。

只見燈光施施然地落在他的眉眼間,他的溫柔,好惹人沉浸。

張清樾煮的茄牛通,滋味是很好的,結束用餐後,兩人坐在沙發上。

時娓端着酒杯,輕抿了一口白葡萄酒,她面露回憶地對他說。

高中在南山讀書時,學校附近就開了一家冰室,很受同學們歡迎,店裏也就賣着番茄牛肉通心粉。

說道這兒,她笑起來,真情實感地說:“張清樾,我感覺你做的比冰室的還要好味。”

晚間客廳亮着柔光,張清樾看着面前朝他笑起來的姑娘。

她穿着一件淺咖色的長款針織裙,包裹着的身姿纖侬合度,柔順的黑發披在肩頭,是較為成熟的裝扮。

但當她眉眼盈盈地笑着看過來時,年齡尚輕,到底流露出幾分天然的稚氣。

張清樾慵懶地眯了眯眸子,仰頭把杯中的酒水一飲而盡。

當一支酒瓶空徹,時娓斜靠在沙發上,眼神朦胧,微醺地終歸是有了淺淺醉意。

但莫名地,她在張清樾這兒就算喝醉了,也沒有感到絲毫的慌張。

只因,也許是內心深處的直覺。

她知道的,縱然是在醉意的夜晚,她和張清樾都不會發生男女之間的情.事。

而在醺醺的醉意裏,時娓感受到她被張清樾打橫抱起來,往某處空房間走去,并且他似是知道了她心中所想。

他低睫,目光落她臉上,極輕地笑了下,嗓音中有輕啞地懶:“你對我,倒是信任。”

時娓困倦地掀了掀眼眸,她唇角彎彎,嘟囔般地應了聲:“是啊,就是信任。”

張清樾手臂穩當地托着她,他低眸看着懷裏的姑娘。

他眸色深了深,突然有很想要去吻她的沖動。

但末了,他只垂頭,貼近她的秀頸,在她耳邊輕喃:“娓娓,我不是很好的人,別對我太信任啊。”

時娓臉頰靠着他溫熱胸膛,醉意朦胧地笑了笑,無法去分辨她有沒有聽清這句話。

客房卧室舒适整潔,有似水的月色從窗簾的一點縫隙中,柔柔落進來。

時娓黑發如瀑,側躺在床上,她閉了閉眼眸,在醺醉的視線中。

她見到,張清樾從褲兜裏摸出打火機,并不知道從哪兒翻出來了一盒乳白色的香薰,放在了床頭桌上。

時娓醉意上頭,感覺世界都在晃悠,她看得不甚清晰。

卻見到,張清樾用打火機點燃了這盒香薰,亮起了一抹光。

輕柔的,宛如烘烤後的玫瑰花瓣氣息,在溢出。

在她閉眼要陷入睡夢中的最後前夕中,她感受到了張清樾撫了撫她的臉頰。

他語氣溫柔地似輕哄:“睡吧。”

-

十一月的某個秋冬夜晚,時娓在張清樾哪兒,留宿了一夜。

當她回到家後,去回想時,倒是感覺宛如做了一場輕柔夢。她的情緒總是會随之起伏,眼前浮現的也是張清樾太過溫柔的眸子。

莫名地,時娓很迫切地想要去做些什麽,來轉移注意力。

她深深吸氣地起身,在客廳裏來回打轉兒。直至,她的視野內見到角落處的黑色三角書櫃。

多日前,她初遇張清樾的落雨天,在轉角書屋帶回來的書籍盲盒,始終未拆開的放在上面,沒有動過。

時娓眨了下眼,輕呼出一口氣。

在此刻,她終于擁有了想要去拆開盲盒的念頭。

時娓抿了抿唇角,她伸手把她從三角書櫃上拿下來,抱在懷裏。

時娓坐在沙發上,低頭,安靜地去拆開了書籍盲盒的外包裝,三本書籍映入眼簾。

她被其中一本吸引了視線。

時娓手指細致地拆開塑膠外封,發出了輕微地一聲響,她低頭,看着這本書。

深藍色的硬殼書封,似夜海的色調,很美。

書封之上有一只翩跹蝴蝶,宛如要飛過深藍海面,書名是《愛德華.巴納德的堕落》

時娓指尖碰了碰書封上的蝴蝶,她随意地去翻開其中一頁。

書頁嘩啦啦地響起,停在了某一章的某一頁。

卻恰逢這時。

時娓目光頓了頓,她見到了《愛德華.巴納德的堕落》中有一句話寫着。

【任何瞬間的心動,都不容易,不要怠慢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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