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柳暗花明

第七章柳暗花明

陸千渺終于支撐不住,倒了下去,和她一同倒下去的還有胸口被捅了個窟窿、一臉驚恐的劉焦。

而劉焦身後,竟然是持刀而立的江慎憐。

刀尖透着猩紅的血光,金色的鱗紋泛着冷酷的光澤,與鮮豔奪目的血珠交相輝映,越發襯得江慎憐的神情冰冷無情,像暮日的一線殘陽,荒涼、殘忍,寒意直滲人心。

原來他從未離開過盧府,一直躲在暗中觀戰。

劉焦撲在地上,雖已中刀,但還有一口氣,只見他瞪着眼珠,努力轉動腦袋,将目光投向江慎憐,恨恨地說道:“江慎憐,我要殺了你!”

江慎憐懶得看劉焦一眼,他把刀收好,從他身上跨了過去,走到了陸千渺身旁。

劉焦見此情景,忽然迸發出一陣惡毒的笑聲,道:“她中了我的毒掌,你沒有解藥,你救不了她!江慎憐,總有一天,你會不得好死,碎屍萬段!哈哈哈……”

劉焦笑到一半,笑聲戛然而止,頭垂了下去,登時沒氣了。

江慎憐對劉焦說的話置若罔聞,他若無其事地蹲下身,點了陸千渺身上的幾處穴道,暫時抑制了毒素在她體內蔓延的速度。

随後,他又快步走到盧鐵的屍體面前,拔出插在盧鐵身上的刀,把刀端在手中細細看了一遍又一遍,口中不由得連連稱贊。

這無疑是一把好刀!

他回身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陸千渺,臉色沉了下來。

山銜落日,松霖城外的大道上灑下大片大片的餘晖,江慎憐駕着一輛馬車疾馳着向前奔去,一路上塵土飛揚。

兩日後的清晨,馬車駛入了一片山林。沒過多久,林中的道路變得越來越窄,也越來越崎岖,江慎憐只好将車棄于林中,一手牽馬,一手拿着一樣東西,那是個用黑布包裹着的長長的物體。

這匹馬馱着昏迷不醒的陸千渺,馬頸上懸挂着陸千渺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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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慎憐牽着馬往山林深處走去,走了很久,終于在落日之前,看到了一戶人家。

一間很別致的竹屋,屋子附近用竹栅欄圍了起來。屋前有一畝地,地裏種了許多奇特而又少見的花花草草。屋子的右邊,靠近竹門的地方,有一口井,屋子的左邊,有一個竹棚,棚子底下有竈臺和櫥櫃,還有桌椅和一捆柴。

一道美麗的倩影正在竹棚裏忙活着,絲毫沒有注意到有外人在靠近這個地方。

江慎憐在竹門前站定,高聲道:“晚輩江慎憐求見孫前輩!”

這一聲高喊,把待在竹棚的女子吓了一跳。那女子聞聲慌忙趕來,看見江慎憐和他身後馬背上的女子,立即知道了他的來意。

女子的臉色冷了下來,道:“公子請回吧,邱暝居已退隐江湖多年,不再治病救人,公子還是另請高明吧!”

這個女子已年過五十,雖不再年輕,眼角布滿皺紋,但她依然美麗端莊,那是一種褪去青澀後的成熟美麗。歲月并非只是奪取了她的青春,同時也給她留下了寶貴的財富,但這并不是人人都有的。

江慎憐把用黑布包着的東西倚在門邊,神情莊重地朝女子深深作了一揖,道:“請告知孫前輩,江鶴影之子求見。”

女子聞言,臉色變了又變,道:“你真是江鶴影的兒子?”

江慎憐的目光黯淡了下去,遲了一會兒,沉聲道:“是,有金鱗刀為證。”

女子目光一瞥,看見佩戴在江慎憐腰間的刀後,嘆了口氣,道:“好吧,你先進來吧,我馬上把孫自留叫出來。”

女子說着,把門打開了,江慎憐把牽繩系在門口,将那黑布包着的東西纏在馬身上,把陸千渺抱下馬背,抱着她走進了竹門。

女子讓他們進來後,自個兒走進了屋裏。不到一會兒,一個頭發發黃、精神瞿爍的老人從屋中走了出來,他雖然年近六旬,但步伐穩健,腰板挺得很直,看見江慎憐及其身上的佩刀後,只說:“你先帶她進來吧。”

江慎憐立即帶着陸千渺跟随孫自留走入屋中。

太陽西沉,竹屋燈火通明。只見屋中人影閃動,直至深夜屋中燈火才熄。

翌日,天剛破曉,竹棚升起一縷青煙,昨日給江慎憐開門的女子是孫自留的妻子,她正在竹棚做早飯。

陸千渺躺在竹屋內室的床鋪上,仍然沒有醒來的跡象,她的臉色已經恢複正常,只是看上去有些蒼白。

江慎憐在堂屋坐了一夜,見孫自留從內室走出來,連忙迎了上去,問道:“如何?”

孫自留說道:“确實是頂厲害的毒掌,這一掌不僅有威力,震傷了她的肺腑,還将劇毒滲入了她體內。不過,此毒并非無解,現在我已遏制了毒性,她不會有性命之憂了,接下來只要慢慢将毒逼出來,調養身體就好了。”

“只是——”孫自留頓了頓,用哀憐的目光看向江慎憐,嘆口氣道:“唉,你送她來得太晚,她中毒太深,再加上她內息不調,內力有損,她恐怕不會那麽快醒過來。”

江慎憐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似是對這些事情漠不關心,只淡淡說道:“她只要活着就足夠了,倘若孫前輩願意大發善心,好好調養她的身子,也未嘗不可。”

孫自留眉頭一皺,似乎對于江慎憐所說的話感到頗為驚訝,他擡手指了指江慎憐,道:“我還以為你們是……她是你什麽人?”

江慎憐笑了笑,道:“陌生人!”

孫自留搖搖頭,一臉困惑地說道:“哎喲,我真是老了,越發看不懂你們這些年輕人了。”

“既然她已無事,晚輩就先走了。”

江慎憐朝孫自留作了一揖,轉身要走,孫自留忽然間神态一變,表情嚴肅地叫住了他:“等等,江公子請留步,我還有件事沒搞清楚!”

江慎憐站住腳,卻沒有轉過身。

“我和江鶴影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他退隐之前,我分明記得他只有一個兒子叫江軒,而且我還見過他。你難不成是他後來的第二個兒子?”

孫自留這話問得很尖銳,他這樣明擺着不相信江慎憐的身份,卻又偏偏用質疑的口吻問話,好像有意針對江慎憐。

江慎憐沒有回話,他摸了摸佩戴在身上的金鱗刀,仿佛這把刀可以代他說話似的。

可惜刀是冷的,人也是冷的,人又開不了口的事,刀又從何回答呢?

孫自留冷眼瞧着江慎憐的背影,繼續說道:“你不可能是江夫人的兒子,因為她生不出你這種相貌迥異的異族人!”

江慎憐的背影微微顫抖,他抓緊了金鱗刀,卻又立馬松開了手。

只聽他自嘲般地笑了笑,笑得很輕,接着便悠然開口道:“前輩覺得我是,自然就是;前輩若覺得我是假冒,我自然也就是個騙子。”

孫自留的神情本來很凝重,卻在見了江慎憐的這番表現後,臉色忽地由陰轉晴,朗聲笑道:“呵呵,很好,還算有幾分度量!也許你真的是江鶴影的兒子吧!江鶴影曾跟我提起過,他瞞着家人和一個異域女子好過,還把金鱗刀送給了人家。他卻對外宣稱金鱗刀是被月落城的一個大盜偷走了,我倒想知道,這個大盜究竟是什麽來路,連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金刀鐵臂’的刀都敢偷?”

“哎呀,恐怕老江自己也沒想到,他還有個流落在外的兒子吧?”

孫自留說到後面,便不由自主地調侃起江鶴影,但江慎憐已經聽不下去了。

“前輩,我知道您是看在江鶴影的面子上幫我救治那位姑娘,但這是我欠你的,日後我會償還這份恩情。”

江慎憐說完這些話,便走出了堂屋。

孫自留望着江慎憐離去的身影,神情有些複雜,他捋了捋下巴颏上的黃胡子,搖了搖頭,轉身往另一個屋裏去了。

臨行前,江慎憐把陸千渺的刀轉交給江夫人,由她代為保管。他自己騎着馬,帶着那件黑布包着的長東西離開了邱暝居。

孫自留與孫夫人原本就不是心腸冷硬之人,又兼二人膝下無兒無女,自江慎憐走後,夫妻二人便忍不住對陸千渺生出憐愛之心,每日對其悉心照顧,盡心盡力地救治她。

雖然中毒讓陸千渺失去了意識,仿佛睡着了一般,但她即使是在無法蘇醒的情況下,也依然深受折磨。

這不光是劇毒在折磨她的身體,致使她身體難受,還有她內心深處的仇恨也趁她身體虛弱時作威作福,迫使她一次又一次回想起過去的回憶。

尤其是中毒的前幾日,她常常夢見過去,夢到一張堅毅的面孔,一個讓她倍感親切的男子在溫柔地笑着注視着她;她夢到一張慈愛的面容,一個溫婉賢淑的女子笑臉盈盈地牽着她的手走過一條街道,那街道黑黝黝的,只有她們;她夢到一個滄桑孤獨的背影,在夢中,她聽到了一聲哀嘆……

在黑暗的夢境中,她還聽到了熟悉的呼喚。

往事流轉在心頭,眼淚自她眼角溢出,流到枕頭上,有時正巧被前來給她喂藥的孫夫人看見了,孫夫人一臉同情地為她揩去了眼淚。

一個人倘若心懷痛苦與憂愁,身上又背負着無法擺脫的沉重負擔,那麽清醒地活着于他而言就是一種受罪。雖然如此,這樣的人尚且可以一醉解千愁。可有的人即使睡得不省人事了,夢裏也都是苦痛憂愁,更何況醒着的呢!

孫夫人對于這一點是再清楚不過了,她雖然不明白陸千渺究竟為了什麽而落淚,卻也知道只有傷心欲絕之人才會連睡着時都如此。如今一連幾天看見陸千渺這樣難過,孫夫人倒越發好奇她的來歷了。

随着體內的毒被一點一點逼出去,陸千渺的身體漸漸康複,她的噩夢也不再經常侵襲她了。

她人雖未醒,但近幾日時常能感覺到有一只溫暖的手貼在她的額頭上,這溫暖的觸感,總會讓她感到幾分安心。

一日上午,陸千渺毫無征兆地醒了,視線模糊之際,看見床邊坐着一個女人的身影,眼淚不禁流了下來,忍不住叫了一聲“娘”。

女人身影晃動了一下,似乎被驚動了,伸出一雙手搭在了陸千渺的肩上。

陸千渺被這雙手溫柔地扶起來坐好,視野漸明,才看清坐在床邊的并不是自己的娘親,而是一個陌生女人,臉上期盼的神情一瞬間變得十分失落。

那只不過是她一時失神的錯覺罷了,她的娘親早就過世了。

孫夫人見陸千渺神情呆滞地望着她,又不言不語,便溫和地笑道:“好孩子,你叫什麽名字?”

陸千渺收斂心神,打起精神重新望向孫夫人,回複道:“我叫陸千渺,多謝前輩相救。”

孫夫人含笑道:“是我丈夫孫自留救了你,不過送你來這裏的是江慎憐。他把你送到這兒後,就走了。”

提到江慎憐,陸千渺的眼睛亮了一下,腦海中閃過一位少年的笑臉。她對江慎憐并沒有什麽想法,只是一想起他,首先想到的卻是他同她坐在馬車中,望風而笑時的情形,真是奇怪,為什麽她會想到這些呢?

陸千渺當然沒有忘記是誰把她帶到盧府的,又是誰拿刀抵在她脖子上,還發誓會讓她活着走出盧府。那時陸千渺沒有把江慎憐的誓言放在心上,因為她不會将生的希望寄托在一個陌生人身上。現在看來,江慎憐倒是信守承諾之人,的确說到做到,讓她活了下來。他當時肯定沒有真的離開盧府,或者他離開盧府後又折了回來,把她帶走了。

想到在盧府發生的事,陸千渺的神思一下子又飄到了別處,憶起了已經死去的趙德禪,她心裏頓時又難過起來。

有的人面上無情,心裏有情。

孫夫人見陸千渺精神恍惚,便将手覆蓋在陸千渺的手背上,關切地說道:“好孩子,別胡思亂想,好好調養身子才是要緊的。你若有什麽需要,盡管跟我說,你只要放寬心就好。”

孫夫人說完,伸出一只手抹掉了陸千渺臉上沾着的淚水,陸千渺擡眼看向孫夫人,心裏一陣感動。她已經許久沒有感受到如家人般的溫暖了,也不知是為什麽,她看見孫夫人便覺得分外親切。

“對了,江慎憐把你的刀留在我這裏,讓我替你保管。待會兒我就把刀拿過來給你,你先躺下休息吧,午時我再叫你吃飯。”孫夫人柔聲說道。

陸千渺點點頭,複又躺了下去。

孫夫人替陸千渺掖好被子,起身離開了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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