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賭場

第十五章  賭場

眼前的場面，也許說不上震撼，但足夠令人心潮澎拜。陸千渺走出地道的那一刻，心裏就是這樣的感受。

這是一個超大的地下場地，場地上有十幾臺大小不一的桌子，每個桌子邊擠滿了人，每個桌子的四角都放了一架銅燈。這裏的每一個人都表情瘋狂、激蕩，興奮到尖叫。他們的喊叫聲震耳欲聾，聲音混雜得讓人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麽。

而陸千渺走出來的那個洞口不是唯一的一個入口，四面八方的牆壁上各鑿開了一個洞口，有人正從西邊的一個洞裏走出來。

或許這還不算什麽，真正讓陸千渺大開眼界的，便是牆壁上鑿了幾十幾百個凹槽，每個凹槽都嵌入了一顆亮如白晝的夜明珠，把這裏照得比白天還亮。

顧果兒和公孫助也從沒見過這陣仗，一個個驚訝得張大了嘴。

但要說這裏最博人眼球的，還是那個離洞口最遠，靠牆搭起的一個方形木臺子。這個臺子占了場地的一半，臺子邊緣修了木栅欄。而臺子下面圍攏的人比在場的任何一張桌子邊聚集的人都要多，他們的表情更瘋狂，更猙獰，發出的聲音宛若洪水猛獸，更加尖銳刺耳。

陸千渺站在洞口附近，從這兒可遠遠看見木臺上有兩個人在互相激烈的打鬥。他們是臺上的表演者，以便供人觀賞一出争勇鬥狠的戲，臺下是一群癡迷武鬥的狂熱分子。

“跟我來。”駝背老漢把燈籠丢在一邊，沉聲道。他的聲音不大，卻能穿透別的聲音，清晰的傳達到陸千渺他們三人的耳朵裏。

陸千渺見狀，也把手中的燈籠丢在了地上。她和顧果兒、公孫助想起他們要辦的正事，便趕緊收心，連忙跟着駝背老漢擠入人群，在洶湧的人潮中穿行，緩慢而又略顯艱難的來到了木臺邊。

他們看見木臺左右兩側各擺了一張桌子，每張桌子邊坐着一個穿深色衣服、孔武有力的壯漢，壯漢的身後擺了一張木榜。到目前為止，今晚的比武結果都寫在張貼在榜上的告示上了。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圍在這兩張桌子邊的人是最少的，而桌子上是堆積成山、讓人看花眼的銀錢。

時不時的，就會有幾個圍在臺下的人跑到這其中一張桌子邊，和坐守在桌邊的壯漢說幾句，随後從錢袋子裏掏出一大筆錢扔在桌上。這時，壯漢便會拿出一個本子，在上面記些什麽，然後給他們每人發一個刻了字的木牌。

駝背老漢瞄了臺上一眼，臺上的兩名武者雖然打得不相上下，但他們已經快精疲力盡了。

“要結束了。”老漢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低語道。

他走近臺下左側的壯漢，開口說：“老萬呢？我要見他。”

壯漢皺起眉頭，傲慢無禮地擡起頭打量着駝背老漢，粗魯地說道：“萬總管不是什麽人都能見的，你個老頭，若是沒錢，還是一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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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陸千渺他們已經走來，站在駝背老漢身後了，聽了這話，顧果兒生氣道：“有你這麽說話的嗎？什麽意思！”

壯漢面露不悅地掃了顧果兒一眼，公孫助立馬站到果兒身前護着，顧果兒卻推開了他。

“好吧，讓你看出來了，我的确沒錢，不過你們萬總管要是見了我，肯定會請我去萬象樓。”駝背老漢平靜的笑道。

陸千渺看着駝背老漢的所言所行，不得不再一次在心底贊嘆老漢的氣量，他好像從來不在人前輕易表露自己真實的情感，永遠是一副平靜随和的态度。

可這要是換做她自己，她定會感到憋屈，倘若逢人便笑，不管在何種場合都如此，也從不表現自己的怒氣，豈不是太過委屈。不管是什麽，這種壓抑自己，刻意迎逢別人心情的做法，陸千渺始終不能認同。如果是她面對這種情況，她一定不會給別人好臉色看。

但這些都是陸千渺心裏自個兒的想法，駝背老漢才不會這麽想，因為他根本不在乎，所以不計較。

“怎麽回事？”突然，一個嗓門洪亮的男子走了過來，他身形龐大，長得肥頭大耳，嘴巴上方留着一撮黑胡子，穿着一身深綠色的長袍，腰上系了一條銀閃閃的銀魚腰帶，右手大拇指上戴着翡翠扳指。

壯漢看見此人，馬上從椅子上起身，對着他施了一禮。

“萬總管，我來了，帶我去萬象樓吧，你們樓主恐怕已經等候多時了，真是抱歉，讓你們久等了。”駝背老漢轉身面對向他們走來的萬總管，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

萬總管對行禮的壯漢視而不見，看見老漢，他忽然哈哈大笑起來，一把握住了老漢的雙手：“您可算來了，樓主一直盼着您來呢！”

陸千渺他們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似乎從來沒有想到他們竟然面臨的是這種情況。他們在心底都有一個疑問，那就是駝背老漢究竟是什麽來歷，連萬象樓的樓主都盼着他來？他們之前從未主動打探過老漢的身份，因為老漢說過不許向他提出有關他自個兒的問題，所以只當老漢是一個隐于世間、沒有什麽名號的高手呢！

萬總管和駝背老漢客氣的寒暄了一會兒，他才慢慢将視線落在了陸千渺他們三人身上。

“他們是……”

“哦，這三個年輕人是跟我一道來的，他們也想去萬象樓。”

“嗯……這可就難辦了，樓主只請了您，可沒說不相幹的人也可以随意進入萬象樓。除非他們有足夠的錢……”

“這是自然，你們按你們的規矩來便是。”

“什麽？老伯，您……”顧果兒聽到他們的對話，立即不樂意地叫嚷了起來，但是話沒說完，她就被公孫助按住了：“果兒！”

顧果兒看見公孫助在拼命朝她使眼色，她無奈地閉上了嘴巴。

其實她心裏明白，駝背老漢能帶着他們來到這裏，已經很不錯了。而且這一路上他們還白吃白喝人家的，駝背老漢也只答應會帶他們去萬象樓，可沒說一定要幫他們。她也知道自己沒資格要求老漢為他們做什麽，只是她心裏很氣惱。

駝背老漢道：“萬總管，你跟他們說說，沒有錢，該怎麽進萬象樓吧，我就先過去了。”

“好好好，您放心！”萬總管不住地點頭道，從寬大的袖子中拿出了一串金鑰匙，轉頭扔給了壯漢，“替前輩開門後再把鑰匙還給我。”

壯漢接過鑰匙領着駝背老漢去了。陸千渺見他們正往木臺背後的方向走去。

“你們幾個，如果沒有一千銀子，就不能進入萬象樓，除非你們之中有誰上臺比武，只要贏得一場比武，就能獲得五兩銀子……你們三個人想要進入萬象樓，原本該有三千銀子，但是看在剛才那位前輩的面子上，就算你們一千銀子吧。哼，你們自己算算，要打多少場比武，才能湊到一千銀子！”萬總管等駝背老漢一走，立馬變了臉色，鼻孔朝天地瞪着他們說道。

“什麽，一千銀子！”顧果兒尖聲喊道，“這怎麽可能！”

“萬總管，你看，咱們能不能通融一下……”公孫助假笑着貼近萬總管，但是萬總管躲開了。

正巧，臺上的比武結束了，一個比武者趴倒在臺上，被壯漢叫來的幾個人擡下了場，另一個比武者累得滿頭大汗，歪歪扭扭地走下了臺。人群的喊聲如浪潮般掀起一浪又一浪。他們在呼喊下一個。

“這機會就擺在眼前，你們去還是不去啊？”萬總管譏笑道。

“你……”顧果兒還沒開口罵人，只見刀光一閃，陸千渺已将刀放在了萬總管的脖子旁。

“別動，別聲張！”陸千渺低喝道。正是這一句話，及時地制止了想要喊人幫忙的壯漢。

“厲害！”公孫助和顧果兒都看呆了，他們沒想到陸千渺居然做出這種舉動。但他們也很高興，尤其是看見萬總管吓得瞪大眼睛，一動不動，他們都咧嘴笑了。

“你……你想幹什麽！你……你……你不要……亂來嗷！樓主不會放過你的……”萬總管結結巴巴地顫聲道，眼睛死死地盯着抵在脖子邊的那把刀。

“我不想殺你，只要你讓我們進入萬象樓。”陸千渺盯着萬總管說道。

“可是……”

陸千渺握刀的手稍稍一用力，萬總管感到脖子一涼，他害怕極了，立馬改口道：“好好好，我帶你們過去……”

萬總管正要帶他們走向木臺後面，那個引領老漢離開的壯漢回來了，他看見這情形，面色惶恐，在萬總管的示意下，他不敢高聲呼喊，一臉惶恐地把鑰匙遞給了顧果兒。

公孫助負責監視周圍人群動向和那些壯漢，他護着他們一行人緩慢靠近木臺背後。

木臺後面的牆壁開了一扇雙開石門，石門上了三把鎖，門上雕繪的兩條龍張牙舞爪、騰雲駕霧。雙龍的身體盤繞交織在一起，卻仿佛是若即若離，它們看上去栩栩如生，像是下一刻就會從門上沖出來似的。

看守石門的是兩個穿紫衣服、表情顯得不近人情的男子，他們腰上佩刀，身材壯實，一副不好惹的樣子。

他們看見陸千渺脅迫萬總管走來，竟然不為所動，仍舊守衛着這扇石門。

顧果兒上前去開門，卻被這兩個守衛攔住了：“即使你們殺了萬總管，我們也不能放你們進去。除非你們殺了我們，或者按照萬象樓的規矩進入這扇門。”

陸千渺看了萬總管一眼，萬總管吓得渾身發抖，他雙手合攏，閉着眼睛哭喊道：“他們說的是真的，求求你饒了我吧……你殺了我也無用……”

顧果兒和公孫助一籌莫展，難不成真就沒有別的辦法了？

“看來只能硬闖了。”陸千渺眼中露出殺意，說道。

“千渺……”公孫助正要勸她別沖動，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陸千渺一把推開萬總管，刀尖直指其中一個守衛，那守衛卻只輕輕一擡手，用手臂接住了陸千渺的刀。陸千渺的刀砍在他的手臂上，發出金屬碰撞聲。

而另一個守衛抽出刀來，砍向陸千渺，公孫助連忙拔劍，擋住了這一擊。

萬總管被丢到一邊，大聲喊叫道：“來人呀，快把這些人抓住！”

那幾個壯漢立馬聞訊趕來，情況急轉直下。

顧果兒急忙收起鑰匙，對付那幾個壯漢。

“果兒，快找機會開門！”公孫助大喊道。他吃力地撥開守衛的刀，馬上揮劍砍向守衛，但這一次守衛出手神速，另一只手如鐵錘般一拳砸在公孫助的胸口上，一股強大的內力把公孫助打飛了出去。

公孫助口吐鮮血，被打落到了賭徒當中，連手中的劍也飛了出去。

人們叫罵着沒有管他，把他踢到了一邊。

“阿助！”顧果兒把那幾個壯漢打趴後，飛奔向公孫助，把他扶了起來。

“你沒事吧？”她擔心極了，呼吸急促地問道。

公孫助急忙把嘴角的血跡擦幹，明明現在自己的胸口疼的不行，卻還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故作輕松地說道:“哈——我沒事！你快去開門！”

此時陸千渺被兩個守衛左右夾攻，勉強閃避着他們的攻擊。這兩個守衛很不簡單，不僅力氣大的驚人，身法也毫不遜色，而且他們全副武裝，衣服裏面穿戴的護甲、護腕、護臂、護腿都堅固無比，他們的刀也比普通的刀更堅硬鋒利。陸千渺自信著雪削鐵如泥，鋒利無比，可也沒法将其一擊即破。

在加上他們二人配合十分默契，刀刀致人性命，幾輪下來，陸千渺的臉上有了一道血痕，衣服被劃破了十幾道口子，但是幸好沒有受傷。

為了博得一線生機，陸千渺故意賣了一個破綻迷惑二人，那二人斷定陸千渺定是假意如此，不敢貿然出手，這反而給了陸千渺一個空隙，她抓住這次空隙，聚精會神，飛身砍向其中一人的脖子，卻還是遲了一步，被另一人看出破綻，揮刀攔截，铮得一聲，她将刀砍去了一截。

那斷刀的守衛更是大驚，遲疑間，就被陸千渺結果了性命。

還活着的守衛很快反應了過來，在陸千渺殺了另一人時，揮刀撲向了她。

眼見那刀對着陸千渺的頭頂就要劈下，驚險萬分之際，公孫助撿起落在地上的劍，将其一劍封喉。

陸千渺看見守衛倒在了她面前，他的刀啪的一聲掉落在地。站在她對面的公孫助手中握着劍，似乎呆住了，他握劍的手一直在發抖，看見倒在地上的屍體，他的眼睛裏流露出了從未有過的惶恐和不安。

“謝謝！”陸千渺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喘着氣說道。其實她早已做好了準備，即使公孫助不出手救她，她也能在最後關頭殺死對方，但無論如何，公孫助無疑幫了她很大的忙。可當她看見公孫助流露出如此驚惶的神情，她卻對他感到費解。

“你……還好嗎？”

公孫助聽到陸千渺的聲音，似乎回過神來了，他緊張地看了陸千渺一眼，嘴唇顫抖，好像說了什麽，但是陸千渺沒聽清楚。

就在他們二人與守衛打鬥時，顧果兒終于手忙腳亂地打開了石門，裏面是一條新的地道。不過這條地道和他們之前走的那條不同，這條地道的兩側牆壁都嵌入了夜明珠，地道被照得通明。

“我們快點進去吧！”顧果兒急忙回頭沖着他們二人喊道，随後便第一個走了進去。

“殺人啦！”離他們最近的一個賭徒終于注意到地上的血和屍體，驚恐萬狀地喊道。那些沉迷賭博的賭徒被叫聲驚醒，似乎意識到這是件性命攸關的大事，也紛紛擠作一團，慌亂地喊叫起來。

那些貪得無厭、賭博上瘾的人趁管理賭場的那幾個壯漢昏了過去 ，開始搶放在桌上的錢，人們開始互相推搡、争吵，為了那些錢打得頭破血流，因為沒有人管他們了。那些莊家都被賭徒團團圍住，揍得鼻青臉腫。

木臺上的武者卻還沒反應過來，仍在臺上相互較量，臺下已經亂套了。

公孫助和陸千渺一刻也不敢耽擱，連忙跟了上去。當他們完全走進地道後，一直躲起來的萬總管出現在門口，聲音發顫地喊道：“你……你們……你們至少把鑰匙還給我吧！”

“啧，還給你！”顧果兒聞言，一臉厭惡地拿出鑰匙，轉過身狠狠地扔到萬總管懷裏。然後他們三人頭也不回地沿着地道走了。

“你……你們等着瞧！樓主不會放過你們的！”萬總管一邊沖着他們三人大喊大叫，一邊着急忙慌地顫抖着雙手關上了石門，并上了鎖。他回過身，看見亂成一鍋粥的賭場，吓得抱頭鼠竄，連忙找個角落躲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