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再遇故人

第三十八章  再遇故人

十二月初冬的一個傍晚,冷風簌簌,天下起了鵝毛大雪。松霖城外一間又冷又濕的破廟裏,坐着一個年輕的姑娘。姑娘在地上生了一堆火,又在火堆旁鋪了幾卷幹草,然後坐在幹草上烤火。廟前的一棵老樹下,一匹馬拴在一旁。

火焰噼裏啪啦地燃燒着,姑娘盯着面前的火焰看了一會兒,似乎覺得有些累了,便閉上雙眸,靜靜休息。一把雪亮的刀放在她身旁。

“咕咕——咕咕——”夜色沉沉,附近的森林裏傳來夜枭的聲音。

那姑娘不知閉眼了多久,依然沒有睜眼,她坐着紋絲不動,仿佛一尊陷入沉睡的石像。

破舊的廟門向外敞開着,在風刀霜劍的夾擊中不停地來回晃動,發出噼噼啪啪的響聲,門外不斷有冷風灌進來,吹得火焰亂晃。外面正飄着雪,雪已經下了好幾個時辰了。

噠、噠、噠……

有兩個男子正朝廟裏走來,其中一個人扛着一個沉重的大麻袋,不知道裏面裝了什麽。這兩人頭戴鬥笠,身披蓑衣,腰佩一柄尖刀,鬥笠和蓑衣表面都沾了一層薄薄的雪,他們腳上套着濕漉漉的黑色長靴,應該是在雪地裏走了太久,被雪浸濕了。

兩人冒着雪走入廟時,都各呼出了一口白氣。他們看見地上燃燒旺盛的這一團火和坐在幹草堆上的姑娘,先是暗中吃了一驚,又互相對視一眼,一時間不知所措。此時姑娘正警惕地打量着他們二人,她在他們進門的那一刻便睜開了眼睛。

扛着大麻袋的是一個臉長脖子粗的中年男子,約摸有三十多歲。他将扛在肩頭的麻袋扔到了地上,發出一陣不小的動靜。緊随其後的這第二個男子臉色繃得緊緊的,他目光不善地盯着姑娘道:“天色已晚,松霖城城門已閉,我們兄弟二人走了許多路,正想尋個地方歇息一夜,好不容易找到這間廟,不巧這裏已經有人了,姑娘可否行個方便,讓我們兄弟二人一塊烤烤火,暖暖身。”

姑娘面色冷淡地說道:“請便。”

他們二人聞言,臉上有了些喜色,對着姑娘行禮道:“多謝!”

随後那二人便盤腿坐在火堆旁,他們也不見外,當着姑娘的面,脫了自己的靴子和襪子丢在火堆邊烤。

先前扛麻袋的男子取下系在腰間的酒葫蘆,打開壺嘴喝了一口,咂嘴道:“嗯,總算暖和了點。”他喝完,又将酒葫蘆遞給姑娘,道:“天冷,要來一口嗎?”

“不必了。”

那男子收回酒葫蘆,又繼續喝了幾口酒,才把酒葫蘆重新系在腰間。姑娘便是在這時看見他腰間露出的一塊鐵鑄的令牌,掌心大小,正面雕刻着一只麒麟,背後刻着“歸麟閣”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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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二位從何而來,又要去往哪裏?”姑娘只能看見令牌的正面,看不到令牌的背面,因而更加好奇他們二人的來歷。

他們二人謹慎地望着姑娘,斟酌了半天,才說:“我們是外地來的,準備去松霖城探親訪友。”

“原來如此,”姑娘一個字也不信,卻也沒有揭發他們,而是瞥了眼扔在一旁的麻袋,繼續說道,“那這個麻袋裏裝了什麽?”

“這個,姑娘沒必要知道吧!”扛麻袋的男子語氣不悅地說道。

不湊巧,麻袋在這個時候突然抖動了一下。

姑娘又看了一眼麻袋,這次卻沒有多說什麽。

扛麻袋的男子緊張地望着自己的夥伴,他的夥伴沉吟了片刻,說道:“我們并不想給自己惹麻煩,因此有些事不願同姑娘說。但眼下,還是說出來比較好,畢竟再過不久,我們的顧客就來了。到時候若是引起了什麽誤會,對彼此都不好。程風,你來說。”

程風瞅了麻袋一眼,随後目光落在姑娘身上:“在下名叫程風,我旁邊的這位兄弟名叫夏烈,我們是歸麟閣的人。”

姑娘見別人已經自報家門了,按照規矩,自己也該報上名來,于是便說:“在下陸千渺,無門無派,獨行一人。”

她停頓了一下,又說:“我并沒有聽說過歸麟閣,兩位仁兄可否向我說說?”

夏烈自打報出自己的身份後,臉色有所緩和,道:“陸姑娘可知道,這江湖上哪裏的消息最多、最廣,又最靈通?”

“莫不是歸麟閣?”

“不錯,”夏烈道,“那,你可知,這江湖上的懸賞令和截殺令是由誰發布的?”

“難道也是歸麟閣?”陸千渺略微思索片刻,看着他們二人道。

程風驕傲地笑了笑,道:“沒錯。這歸麟閣就是一個打探消息、收集情報和發布懸賞的組織。如果你想抓某個人,你找歸麟閣,只要給出相應的價錢,歸麟閣就會在江湖上發布懸賞,尋找願意接下懸賞的人。要是無人應下這懸賞,歸麟閣就會派出自己人接下這懸賞,完成你的這份委托。”

夏烈等程風說完,他又接着說道:“如果你想殺某個人,你也可以找歸麟閣,只要價錢到位,歸麟閣就會在江湖上發布截殺令,要是沒人接下這個任務,歸麟閣的人會親自出馬解決你要殺的某個人。”

陸千渺聽完,道:“若是如此,你們和那些個殺手組織挺像的。”

程風擺擺手,道:“我們可不是殺手組織,沒那麽冷酷無情,歸麟閣也不是什麽委托都接受的。”

陸千渺道:“若歸麟閣真有你們說的那麽厲害,我倒想要向你們打聽幾個消息,不知道你們是否知道。”

夏烈道:“可以,我們若是不知道,可以去閣裏問問。不過你先說說你想打聽的消息是什麽?若是這個消息獲取難度大,這相應的,買消息的價錢也要翻上一翻。”

“第一,你們是否知道風行雪的下落?第二,你們是否知道白鬼樓在何處?第三,怎樣才能和白鬼樓的殺手搭上線?”

程風、夏烈二人相視一笑,似乎被難住了。

“好家夥,你一上來,可就問這麽難獲取的消息,你口氣可真不小!”程風朗聲道。

夏烈道:“這三件事,我們一個也不知,我們兩個在閣裏的地位不高,更高級的消息只有地位更高的人才能接觸到,你若真想知道這些,恐怕得跟我們去歸麟閣一趟了。而且,即使你真能問到,這價錢你恐怕也承擔不起。你這每一問,最少得花一萬銀子。”

陸千渺淡淡笑道:“若是如此,就罷了吧,我一貧如洗,買不起這些消息。不過,還是多謝二位今日同我說了這麽多。”

程風揮手道:“嗳,陸姑娘這就客氣了,我們還要多謝你願意借火給我們烤喱!我們歸麟閣就在無祁城,往東邊走,騎快馬,一個月左右就到了。你若願意,可随時來找我們兄弟兩個玩,你只需報上我們二人的姓名便可。”

“好。”陸千渺微笑道。

夏烈雖然沒有說話,但他也笑了。

之前陌生疏離的氛圍在此刻像是被火融化了,一股熱意在空氣中流淌,火焰燒得每個人的心暖暖的。

此後三人未再開口,各自靜坐烤火取暖。過了一陣子,麻袋又劇烈抖動起來。

三人聽到這動靜,都不由自主地盯着麻袋看去。陸千渺正想要問,卻又硬生生止住了自己開口。

夏烈悄悄瞄了一眼程風,道:“這家夥可真不老實,程風,要不,你給他來上一腳?”

程風立刻搖頭道:“哎喲,我可不想把自己的腳踢疼了,好不容能坐下休息會兒,費什麽勁去弄他啊!”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一雙□□的大腳,他的腳上已經長了幾個凍瘡,看到這些後,他複擡頭望着夏烈,臉上流露出不滿的神情。

夏烈正要說話,突然廟外傳來一陣馬鳴。“莫不是人到了!”他轉頭望着門外說道。

程風聞言,連忙穿上襪子和靴子,站了起來,朝廟門走了幾步。

陸千渺也擡眸望着門外。

外面大雪紛飛,一匹馬在廟門前停下,一個人從馬背上跳了下來。他身上披着黑色鬥篷,戴着一頂鬥笠,撲簌簌地跨入廟門,抖落了一身的雪。

那人進了門,摘下鬥笠,将其披挂在身後,見了程風、夏烈二人,先是一笑,緊接着又瞥見了陸千渺,臉上頓時神采飛揚。

陸千渺見了他,亦是意外,亦是驚詫,她卻并未起身,在見過後,又很快地垂下了眼眸,似是有意避讓。

那人看了陸千渺許久,笑容漸漸淡去,回過頭來望着程風道:“我一收到你們的消息,便快馬加鞭,趕到這裏和你們會合。怎麽樣,人在何處?可別讓我撲了個空。唉,若是要我在這大雪天裏,在這麽個破土地廟裏歇一晚,實在不值當!”

夏烈仍然坐在地上,指着麻袋道:“江公子莫急,你要找的人,我們兄弟幫你逮到了,現在啊,他已經被我們用麻繩捆起來,塞進了這口麻袋裏。你親自打開麻袋看一看,驗驗貨,看看到底是不是你說的那個人。”

江慎憐疾步走到麻袋旁,蹲下身解開麻袋口,裏面果然冒出一個人的頭出來。

“好久不見啊,金管家!”江慎憐伸手拍了拍金善堂的臉,冷笑道。

金善堂嘴巴被塞了一塊破布,只能哼哧兩聲,見了江慎憐,他是驚恐萬狀,卻一個字也叫不出口,只能用他那只沒瞎的眼睛直直地瞪着對方。

陸千渺聽到他們之間的對話,終于忍不住擡頭看向了他們,看見麻袋裏裝的是金善堂,她馬上想起了江慎憐曾經對她說過的話。

鬼使神差般的,江慎憐忽然回眸望着陸千渺一笑,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陸千渺也正好對上他的眼睛,霎時心神觸動。

一瞬間,他又轉過頭,就像沒看見她一樣,他站起身,若無其事地對程風道:“正是他,多謝二位了!”

夏烈道:“找他不容易,抓他更不容易。我們兄弟兩個,自打接下你這一單,辛辛苦苦跑了幾個月,這兜兜轉轉,最後在松霖城的畢賢堂找到了他。你還別說,他可真夠狡猾的,又是改名換姓 ,又是帶着自己幾個兄弟合夥開了一家藥鋪,賣得多是假藥!這次若不是被我們抓到了辮子,恐怕又被他蒙騙了過去。”

程風也随即附和道:“幸好你要找的這個人,特征明顯,容易确認,又劣跡斑斑,不然我們還真不可能這麽快就抓到他!”

江慎憐對着他們二人俯身行禮道:“辛苦二位了!”

程風扶起江慎憐,道:“江公子客氣了,我們也是拿錢辦事,更何況江公子一身豪氣,出手大方,我們自然辦事盡心。既然人已經給你送到,我們這任務也就完成了。明天一早我們就回歸麟閣,麻煩你在這上面按個手印,此事也算了結了!”

程風從懷裏掏出一張被折得皺巴巴的羊皮紙,上面寫了許多字,是一份委托書。

“稍等。”

江慎憐暫時沒有接過羊皮紙,而是抽出腰間的金鱗刀,把被五花大綁的金善堂拖出麻袋,俯身在他耳邊低語道:“今日,先割去你的一只耳朵!”

咔嚓!一刀揮去,一只耳朵飛落到牆角,金善堂的半邊臉染紅了,他渾身顫抖,吓得大氣都不敢出。

江慎憐用大拇指揩了一下金善堂沾滿鮮血的臉,然後起身接過羊皮紙,在上面找到自己的名字,按下了自己的手印。随後他便将羊皮紙還給了程風。

程風笑着接過羊皮紙,将紙折好後塞進了自己的懷裏,然後轉頭對夏烈道:“哈哈,我們的任務完成了!”他大搖大擺地走到夏烈身邊坐下,用胳膊肘輕輕撞了夏烈一下。

夏烈會心一笑,沒有吭聲。

陸千渺正仔細望着江慎憐,忽然江慎憐朝她看了過來,她立馬低下頭,裝作沒有往他們那邊看。

江慎憐将陸千渺的的舉動看在眼裏,他輕輕笑着嘆息一聲,似是無奈,又像是自嘲,随後便轉過身,眼神冷峻地盯着躺在地上的金善堂,換上了一副冷冰冰的面孔:“今日,我便結果了你的性命!”

他說的每一個字,這廟裏的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話音一落,他就對準金善堂的腦袋揮刀砍去。

铮!一把刀擋下了江慎憐的金鱗刀。陸千渺站在江慎憐面前,手裏握着著雪。

江慎憐收起刀,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道:“陸姑娘這是做什麽?難不成你要救下金善堂?據我所知,陸姑娘應該和金善堂有怨,盼着他死才對。”

陸千渺垂下握刀的手,低頭看着被吓得抖成篩子的金善堂,道:“江公子何必明知故問,故意拿那些話來激我?還是說,江公子記性不太好,忘記了那天夜裏,我們所說過的話?”

“嘶,”江慎憐微微擡起頭,“你這麽一說,我好像想起來了……嗯,是有這麽回事,你好像和我說過,要找白鬼樓或白鬼樓的殺手。可是這跟我要殺金善堂有什麽關系呢?”

陸千渺仍然注視着金善堂,道:“因為你和我說,金善堂知道如何雇傭白鬼樓的殺手。”

江慎憐故意作恍然大悟的神情,道;“啊,原來是這樣啊!我明白了,陸姑娘是想要通過金善堂幫你找到白鬼樓的殺手。”他停頓了片刻,笑道:“但這和我有什麽關系呢?人是我花了大價錢抓到的,我憑什麽幫你呢?”

陸千渺終于擡眼看着江慎憐,道:“我幫過你。”

“但後來你傷了我,此事扯平了。”

陸千渺正欲争論,忽轉念一想,何必為此多費口舌,便改口道:“既然如此,那就做個交易吧,你把金善堂借我一用,我用別的東西和你換這一借。”

江慎憐走近陸千渺一步,道:“此話當真?”

“當真。我醜話說在前頭,錢我是沒有多少的,不過我可以先欠着,日後我得了錢,會慢慢還你。”

“不,我不要錢。”

“那你要什麽?”

“我想要你做一件事,具體是什麽事呢,我暫時沒想好。不過你放心,絕對不是傷天害理的事。”江慎憐沖着陸千渺眨眼笑了笑。

陸千渺遲疑了一陣,道:“好,我答應你。”

“不過在那之前,我會一直跟着你。”江慎憐眼中閃過一絲狡黠,臉上露出得逞的笑容。

陸千渺心道不妙,正要開口辯駁,江慎憐卻搶在了她前頭:“你已經答應了,想反悔,也遲了!”

陸千渺悔之不及,只好不滿地瞪了江慎憐一眼。随後她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程風、夏烈,他們二人已經看着他們多時了,那些對話自然也被他們聽了去。她瞧見程風、夏烈二人臉色變幻,也不知道他們會怎麽看待她和江慎憐。她原是不在意這些的,可是一旦和江慎憐扯上關系,她就格外警惕這些。

江慎憐倒是不甚在意,他聳聳肩,旁若無人地繼續對陸千渺道:“陸姑娘,這一路走來,風雪交加,我這半個身子都凍僵了,可否也讓我也加入你們,烤烤火,取取暖。”

“請自便。”陸千渺很不愉快地甩下這句話,返身坐回了自己的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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