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忍住
忍住
吃完飯,外面忽然下起雨來,而且是雷陣雨。
謝随走到走到窗邊望了望,叉着腰沉聲說:“很快就會雨停,然後我送你回學校。”
女孩沒應聲,他轉過身,看到她居然已經爬上床了。
“吃完就睡,也是很幸福的。”她自顧自地說完,給自己裹着小毯子,看樣子是真的準備要睡大覺了。
謝随走過去,将毯子掀開,嚴肅道:“寂白,你想都別想...”
“這麽大雨,就算撐傘都會淋濕,淋濕了就會感冒,你還要把我趕走麽。”寂白攥着被子,嘟哝着說:“這麽狠心。”
“這雨很快就停了。”
“那就等它停呗。”
謝随倚在窗邊等雨停,等到晚上十點,大雨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趨勢。
他眉頭也越擰越緊…
寂白蜷在沙發上看電視劇,看得也是呵欠連天。
謝随放棄了,這會兒別說等雨停,就算是停了她也回不去,寝室早鎖門了。
“去睡覺吧。”他無奈道:“但是下不為例。”
寂白拿到“特赦令”,愉快地跑去洗漱,然後坐到他的書桌邊,從櫃子裏翻出瓶瓶罐罐的護膚品。
他家有一半都已經變成她的家了,衣架上晾着她的裙子,櫃子裏裝着她的內衣褲,連書架上有一半都是她的書,更別說冰箱裏塞得滿滿當當都是給她買的零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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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不僅僅是謝随的家,這是他和寂白兩個人的家。
謝随很難想象,如果有一天女孩真的離開他的身邊,這個家會變成什麽樣子,他又會變成什麽樣子。
但是不管怎樣,他現在已經當不了她的男朋友了。
謝随看着寂白将那些水啊乳啊往臉上拍,他覺得挺有意思,半坐在桌上,低頭垂眸,認真地看着她抹臉。
女孩有條不紊地進行按摩,揉搓,白皙柔嫩的臉蛋上了水乳而變得玲珑透亮。
女孩終究不同于男孩,懶起來了臉都懶得洗。
女兒家精致,細膩入微,每一寸皮膚都精心呵護着,一點點破皮的小傷都會大呼小叫,驚慌失措。
因此男人才進化出了保護和疼愛女人的本能。
不管別人有沒有,反正這一刻坐在她身邊的謝随,神情溫柔到了極致。
他恨不得變成上天入地的大英雄,變成征戰四方的大将軍,亦或者為博美人一笑而烽火戲諸侯的君王……思慕她,愛戀她,保護她,為她怒發沖冠,也為她荒廢江山。
謝随心中那遲來的中二少年浪漫的英雄主義情結,被身邊的女孩徹底催化出來了。
如果沒有那場意外,謝随真恨不得立刻要了她,将她據為己有,把心掏出來給她,命也給她。
寂白完全不知道此刻謝随腦子裏轟隆隆駛過了多少艘豪華巨輪。
她睡到床的內側,自然而然為他讓出了外側的位置。
謝随坐在床畔,背影略顯沉重。
寂白偏頭往他,柔聲問:“怎麽了?”
“沒事。”
沒事,他忍忍就好了。
他們終究什麽都做不成。
關了燈,寂白很自然地就從後面抱住了謝随,蜷在他的身邊安安穩穩地睡覺。
這種感覺是很熟悉的,上一世寂白就愛這樣從後面抱着他睡,就算什麽都不做,但那種溫暖而充實的感覺,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
黑暗中,謝随忽然開口:“小白,我們還是像家人一樣。”
“嗯。”
“你可以叫我一聲哥哥。”
十秒鐘後,寂白踹了他一腳,把他踹下床。
“喂!”
他狼狽地站起來,花褲衩也不知道是什麽材質,黑暗中居然還反夜光。
“你當哥哥當上瘾了麽,我從來沒見過能抱在一起睡的兄妹。”寂白翻個身,撇嘴說:“你太虛僞了。”
謝随氣呼呼地抱着毯子去沙發上睡,寂白也沒有攔他,這臭脾氣,也是沒誰了。
夜裏雷電交加,兩個人似乎都沒有睡着,謝随抱着手臂躺在狹窄的沙發上,翻來覆去,沒有睡意。
良久,女孩悶聲問:“謝随,你睡着了嗎。”
謝随用鼻息發出一聲低醇的“嗯”。
“謝随,你買短褲為啥買帶熒光的?”
“我他媽怎麽知道…”
買的時候是白天,他怎麽知道這短褲這麽騷。
于是女孩得出結論:“看吧,你連內褲都不會買。”
“想說什麽?”
寂白面不改色地說:“沒有小白,你的熒光內褲穿給誰看。”
“沒有小白,你的生活會幸福嗎?”
謝随枕着手臂,望着天花板,默不作聲。
誠然不會,但…
“我幸福與否不重要,我要你幸福。”
“你說的是…哪個xing福?”
“少跟老子開黃腔。”謝随兇巴巴地說:“姑娘家,學這麽壞,怎麽嫁得出去。”
他倒是真的操持起兄長的調子,教訓起她來了。
“那我真的嫁不出去,你娶麽?”
她似乎沒睡意,操着淡淡的調子,要與他秉燭夜話,談談心。
謝随說:“你不會嫁不出去。”
她這麽這麽好,會有大把的男人願意娶她進門,金屋藏嬌,一輩子呵護疼惜。
寂白反問:“傻瓜,你會娶一個心裏永遠裝着其他男人的女人為妻麽?”
黑暗中,謝随緩緩睜眼。
無可否認,他那顆蠢蠢欲動的少男心,又被撩到了。
因為她說永遠。
永遠有多遠,時間盡頭,滄海變桑田…都沒有到永遠。
只有愛可以永遠。
他溫柔地說:“小白,睡吧。”
寂白輕輕地嘆了聲:“謝随,我睡不着,有點害怕。”
謝随枕着手臂,閉着眼睛說:“老子在這裏,你怕什麽。”
“你看廁所門那裏是不是有個鬼?”
謝随終于又重新回到床上,聲音帶了些倦意:“行了,快睡,明天不是要開始軍訓了。”
“嗯。”
寂白依戀地抱住了他,這次是從正面抱着,乖乖地貼進了他的懷裏。
謝随聽着女孩的呼吸聲漸漸勻淨了,他才伸手扣住她的背,宛如摸貓咪一樣,輕輕地撫着。
他不知道該拿她怎麽辦。
清晨,寂白被手機設置的鬧鐘吵醒了,她将腦袋鑽進被窩裏伸了個長長的懶腰。
被窩裏有謝随的味道,她深深地呼吸,腦袋埋進松軟的枕頭裏滾了滾。
摸到身邊的空蕩蕩,她恍然坐起身,才發現房間裏空無一人,謝随已經離開了。
寂白心說這家夥真的是起得比雞還早,應該是天還沒亮就出門了吧,今天是寂白軍訓的第一天,都沒他這麽積極呢。
謝随掙錢的熱情可比他學習的熱情大多了。
寂白看着窗外暗沉沉的天空,今天軍訓她肯不能遲到,更不能讓教官發現她是留宿在校外。
迷彩軍裝被疊得整整齊齊跟豆腐塊似的地擺在床頭,像是在催她起床,寂白看一看就知道是誰的手筆。
謝随獨立生活,生活技能絕對滿點,無論是炒菜還是做家務他都在行,寂白住在他家裏,他就會把她照顧得相當妥帖周道。
她順手抓起體恤,衣服中間掉出了她乖巧的粉白色文胸。
這家夥...居然把她文胸都給她找出來了。
兩分鐘後,房門“咔”的一下,打開了。
謝随拎着熱騰騰的早飯走進來,揚着嗓子喃了聲:“再不起床當心今天被罰跑...”
他看到對面女孩坐在床邊,只穿了一半的迷彩T恤,腦袋還塞在衣服裏面使勁兒拱着,尋找出口,褲子擺在邊上,白皙修長的大腿交疊着側放...
上半身加下半身的美好風光,一覽無餘。
謝随傻了,話說了一半,另一半被他生生地咽了回去。
寂白趕緊背過了身去去,好不容易将腦袋拱出了T恤的圓領口,臉頰被羞得通紅:“你怎麽又回來了!”
謝随立刻将視線移開,望着一堵白牆,無辜地說:“老子給你買早飯啊。”
寂白三兩下穿好了褲子,頂着火燒火燎的一張小臉,接過了謝随手裏的一盒小籠包。
謝随立刻去廚房将溫好的牛奶取出來,倒進玻璃杯裏遞給寂白,兩個人心照不宣地避開了剛剛的尴尬事件。
寂白埋頭吃飯,謝随不自覺地目光落到她的身上,微緊的迷彩T恤勾勒着她那兩條漂亮的腰線,凹凸有致,他不自覺地又想到了剛剛的場景,想到那的粉白色bra托着她飽滿的...
或許沒有任何一個男朋友不會肖想,摘掉bra的女朋友是什麽樣子。
可是他卻沒有資格去肖想了。
謝随立刻止住自己的思緒,就像當初止住所有頹廢的情緒,所有的不甘心和無名的憤怒,只為了讓女孩不那麽傷心。
論及自控和忍耐,無人能與他比肩。
那日他在昏睡中,聽到了小白在走廊上無助而絕望的哭泣……
那一刻,所有身體的痛苦都比不上他看到她悲傷難過時的痛苦。
夥伴們所事先預想的安慰一句都沒說出口,他根本不需要安慰,他在極短的時間裏恢複了對生活的熱情。
至少,他還活着,手腳健在,他還能擁抱身邊的女孩。
無論以什麽樣的身份,他還能再見到她的笑容,這就是觀音娘娘對他的慈悲了。
寂白見謝随怔怔地盯着她的胸脯看,她伸腳踹了他一下:“你看什麽看。”
謝随像是死機重啓一般,立刻收回目光,低頭嚼了個小籠包,腮幫子鼓了起來:“快吃,要遲到了。”
寂白喝完最後一口牛奶,起身收拾了書包,跟謝随一道下樓。
謝随要給她叫車,寂白說這會兒上班早高峰,坐車她早就遲到啦。
謝随見她視線落在那輛停靠在樹下的自行車上,知道她心裏打的什麽壞主意。不過他并不接招,而是摸出鑰匙扔給她。
“自己騎車去。”
想讓他載她,門都沒有。
“行啊。”寂白打開了自行車鎖,開心地說:“晚上給你把車送回來!”
就在她蹬踩上車正要離開的時候,謝随突然掌住了車後座:“算了,我載你,晚上別來了。”
寂白嘴角抿着笑:“也行。”
高中的時候,謝随給自行車裝了後座,經常載她出去兜風,現在回想起來,那段時間或許會成為他人生最快樂的時光了。
謝随騎自行車跟他開車一樣穩,避開所有的減震帶,走在林蔭步行道上。
和煦的微風吹拂着寂白的劉海,她迎着溫煦的朝陽,張開了雙臂,笑着大聲:“我好幸福呀!”
謝随回頭說:“你坐穩,別摔下去了。”
于是寂白緊緊地攬住了少年的腰:“我男朋友好體貼啊。”
“我不是你男朋友。”
寂白将臉靠在他堅硬的背上,低聲撒嬌道:“你剛剛把我看光了,嫁不出去了。”
“嫁不出去了,你不負責?”
“要不你也給我看一下,我倆就扯平。”
謝随将自行車停在S大的校門口,無可奈何地将女孩腦袋從自己身上掰開:“到了,快滾。”
“哎,你怎麽把我送到南門了呀。”
“不是這裏?”
“集合的操場在北門,從南門進去,我得穿過一整個校園呢。”
寂白死賴着不肯下車:“随哥把我送到操場邊吧,好不。”
謝随睨了她一眼:“別得寸進尺。”
“哎,我随哥以前對我多好啊,不當男朋友了,男朋友福利也沒有了哦,男人怎麽會這麽狠心啊...”
寂白癟起小嘴就開始叨叨叨,謝随眉頭擰了起來:“行了老子送,閉嘴。”
寂白心滿意足地抱住了他的腰,由他載着送進了S大校門。
S大建校歷史悠久,植木都是上了年齡的參天樹,陽光透過樹影斑駁地落在地上,周圍有不少老舊教學樓,爬滿了藤蔓植物。
寂白給他介紹,這邊是逸夫樓,那邊是圖書館...而謝随一言未發,女孩說到的時候,他會擡頭看一眼,然後匆匆移開目光。
這裏曾經是他和她兩人的目标,而現在,他把她一個人留下來了。
有些東西輕易觸碰不得,一碰就疼。
操場上已經有不少穿着迷彩服的新生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等待着教官集合的號令。
謝随将自行車停在操場邊,寂白下了車,走到他面前跟他道別。
謝随單腳撐地,理了理她的衣領,然後把迷彩鴨舌帽壓在她腦袋上,淡淡問道:“塗防曬了?”
“塗了。”
“水杯呢?”
“帶了。”
“鞋裏墊衛生巾了?”
女孩臉紅:“哎呀,誰墊那玩意兒啊,你電視劇看多了吧。”
謝随懶得和她拌嘴,想了想,沒有落下什麽,于是起身要走。
寂白連忙拉住他手腕,附身吻了吻他臉頰。
臉頰側邊帶着些微青色胡茬,有些硌,寂白左邊吻了一下,右邊吻了一下,拉着他的手撒嬌說:“十一假期,帶我出去玩好不好,出去散散心。”
“這個事情,還要從長計...”
“那就這樣說定了。”寂白也懶得等他“從長計議”,轉身匆匆跑開了:“說定了啊!”
謝随望着她的背影,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側臉,殘留着她柔唇的印記,軟軟的,弄得他心也是潤潤的。
寂白目送謝随騎着自行車遠去。
寂白寝室的幾個女孩連忙圍上來,八卦的問道:“小白,剛剛那個是你男朋友嗎!”
“嗯,是啊。”
“天吶好帥啊!剛剛操場起碼有一大半的女孩都在看他。”
寂白也很不謙虛地說:“他是有點帥。”
念高中的時候,這就是公認的事實了,謝随英俊的五官簡直就是老天的恩賜,無可挑剔。
“小白你也太謙虛了,這還叫‘有點’帥啊。”舍友感嘆道:“我怎麽就找不到這麽英俊又對我好的男朋友呢。”
“念大學了你還怕找不到男朋友麽。”
“說的也是...”
伴随着高考的結束,寂白不再向任何人隐瞞謝随是自己的男朋友,甚至連家裏人也不再隐瞞,戀愛褪去了禁忌的色彩,變得名正言順,變得理所當然。
奶奶并沒有阻止寂白的戀愛,當然,寂白看得出來,她對于謝随的身世心有戚戚,但是她不會幹涉她的戀愛。
在寂老夫人看來,戀愛和婚姻完全是兩碼事,年少自以為天荒地老轟轟烈烈的戀情,很少有能夠真正走到最後的。
寂白也知道奶奶不看好她的戀愛,但只要她不阻止,或者亂點鴛鴦譜各種給她相親,那就已經是最大的開明了。
半個月的軍訓,寂白累得骨頭都快散架了,不過只要想到十一假期的來臨,她又滿血複活,每天都在看各種旅游的攻略信息。
去哪裏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帶他出去走走。
這兩年被高考這座大山壓着,好不容易高考結束,謝随又出了意外,兩個人的心情都很沉郁。
面對這樣的事情,謝随表現出來的平靜超乎了寂白的想象,她回想上一世,出事的那幾年他過得落魄而潦倒,幾乎整個人都垮掉了。
後來寂白認識的謝随,整個人陰郁而寡言,那雙眼神失去了少年的神采,籠上了一層灰蒙蒙的陰翳。
謝随對這個世界還懷有一絲希望,所以他沒有徹底放棄自己。
他的希望是寂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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