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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孫三姑抱着小六子把八卦聽完了,該炫耀的都炫耀了,尤其是聽老七誇她家小六子青雲兩個字取得好,笑得那叫一個得意,嚣張。

此時她一手抱着小六子,一手拿着她端過來的碗,正要回去,老七又把她感謝了一遍,正覺得倍有面子。

所以安寧一開口,老七還沒說話,孫三姑先跳腳了,“二姑子,你就欺負老七老實是不是?老七勤快又老實,什麽都聽你的,對你又好,你又不嫁男人,以後還指着他給你養老,分家?分什麽分?你這折騰誰呢?”

安寧翻了個白眼,說得老七要給我養老送終似的。

換作平時肯定是針尖對麥芒嘴上開炮,又幹上了。今日安寧忍了這麽久,孫三姑一開口她氣的差點一口氣喘不過來,感情她往日謙讓,還蹬鼻子上臉了。

安寧瞧了一眼周圍,抓了一根柴火就抽過去,孫三姑沒想到安寧反應這麽激烈,被抽過正着,她一手抱着小六子,一手指安寧氣的發抖,

“你是要我命還是咋的?一個老祖宗下來的,一家人大門要關上,你平白讓人看笑話,你還要不要臉啊?”

“呸!要你多管閑事,敢在我家指手畫腳,我這就是殺雞給猴看,你給我滾不滾!孫三姑,我就問你滾不滾?!”

孫三姑瞧着暴怒的安寧,護着小六子退了出去。

安寧撿起那碗就扔到門外,摔成兩半,只聽孫三姑在隔壁罵人,走過去把門砰的一聲甩上,震得牆壁上灰塵噗噗掉。

安寧罵了一聲,“給臉不要臉。”

回頭頓覺屋裏少了什麽,老實勤快的那麽一大坨不見了。

“老七?老七?”安寧在屋裏找了兩圈,沒人。

安寧從左堂屋裏出了院子,隔壁孫三姑還在指桑罵槐說安寧沒良心,王翠芬頭上包着帕子抱着小七在旁邊看熱鬧。這擡頭不見低頭見的,翻臉了确實尴尬,不過多管閑事這口子絕不能開。

孫三姑把安寧當空氣,安寧只當沒看見她,從後院找到前院,再從前院轉去後門,安寧看了一眼後門的位置,她以為封死後門,的确是有鑰匙可以進出的,推開門就是豬舍羊圈,豬舍裏豬圈門都被拱翻了,兩串腳映出了門外,屋檐下一只野雞帶着幾只小野雞崽在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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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呴,呴,呴。”安寧喚了兩聲,示意老母雞帶着小雞仔過來,大野雞瞪着迷瞪瞪的眼,疑惑的看着安寧,安寧都氣笑了。

又逗了一會野雞群,安寧把野雞抓襦裙裏兜着,又送回了院子裏。

這時孫二狗正好從劉大夫家回來,手裏提着一包草藥,杵着根木棍,一個人回來的,褲腿上沾了不少草屑,光着腳丫,此時見着安寧開口道:

“二妹,我在路上碰見老七了,他說去鎮上打油了,叫你吃飯別等他。”

關于草藥的事,孫二狗半字未提,讓打算進屋數錢的安寧愣在哪兒,由他接過王翠芬懷裏抱着的小七,提着草藥,鑽進了屋裏。

安寧皺了皺眉頭,她倒想看看,二哥什麽時候肯跟她提錢。

這事先擱一邊,安寧從屋裏拿了被面棉被去在院子裏暴曬,又拿了盆去井邊洗衣裳。

拾掇好一切,日頭已過午,隔壁只吃兩頓的二狗家和孫三姑才剛吃早飯不久,孫小二這吃貨看見院子散養的野雞,就兩眼冒綠光,圍着它們打轉。孫大丫卻拉着妹妹三丫規矩的坐在院裏做女紅,一雙成人的鞋墊繡了一小半。

安寧問,“大丫,你爹娘沒吵架?”

孫大丫疑惑,“沒啊。”

“是嘛。”安寧揉了揉太陽穴,難道是自己想錯了。孫三丫把手上的三層廢布料粘的鞋墊放竹籃裏,跑過來拉住安寧道:“二姑,二姑你中午要做什麽好吃的?我來幫你燒火。”

安寧還沒拒絕,孫三丫靠近道:“我娘又被我爹氣哭了。”

“我娘罵我爹,爹早飯都不吃,是想害死我幾娘母……”

後面安寧沒仔細聽了,能想到是什麽原因,沒見過這樣疼媳婦與愛背鍋做好事的傻子。

看在那傻子的份上,安寧決定下次要是有吃剩下的不要的,送給二哥一家,照顧一下那個老實的傻子,免得被餓死了。

進了屋裏,安寧開始搭理財務,從左堂屋進去為界,另一邊是老七居住的房間與兩層木樓結構樓上是糧倉,下面是豬舍羊圈,從院子裏也可以進去。

一邊是安寧的房間與竈房,以前下意識拒絕接觸太多孫二姑的東西,怕被情緒左右,現在不論分不分家,有必要統計一下家底,那被燒盡的燈油給安寧提了個醒,她要是這樣好吃懶做沒進項下去,真有可能像孫三姑說的那樣,活的不成個人樣。

一進屋,左堂屋主坐上兩張完整的虎皮映入眼簾,一張合計十五兩到三十兩白銀之間的浮動,安寧算了算原來孫二姑還真是一個有錢人。

後面還跟着孫三丫,安寧帶着仔細打量了一下虎皮,摸了摸,多瞧了兩眼,連太師椅都是孫二姑以前在白花鎮購買的百年紅豆杉做的,這等傳家的寶貝,還是留着,順手整理了下,墊在椅子上規規整整。

孫三丫跟在後面舔了舔唇角,“二姑,二姑,你可以把虎皮送給我嗎?我就要一張就好了。”

安寧回頭打量着孫三丫,直把孫三丫看的心底發毛,她結巴道:“二姑,二姑不願意就算了。”

安寧問:“你能告訴我,為什麽你會想要虎皮嗎?”

“我娘說,虎皮老值錢了,一張虎皮夠我家吃兩年,還能吃上肉,可惜爹爹身體不好,地裏收成不好,幹活力氣不行,找幫工被人壞了名聲沒人請,鎮上給人記賬的活路又被人給頂了,他根本不可能打到老虎。”

說到後面,孫三丫話裏帶着哭音,她拉着安寧的手問,“二姑,二姑,打老虎挖陷阱可成嗎?”

“能行吧。”安寧也沒多在意,牽着孫三丫的手道:“你還小,做人不能淨想着坐享其成,千有萬有要自己有。”

“不過呢,以後孫家大院裏要是誰能進京趕考,二姑就把虎皮賣了給他湊路費,等二姑老了看能不能讓官老爺養老。”安寧半真半假的話,還沒一頓飯的功夫傳的滿院子都知道了。

安寧看着櫃子裏與記憶中長了的銅子,旁邊還有兩身藍底繡紫蘭襄邊新衣裳,陷入沉思,孫三丫什麽時候跑了都不知道。

孫三姑拿了墊底的一袋和麸粉過來時,安寧這麽問她,“老七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孫三姑順口就道:“你是他二姐,從小對他那麽好,還不興許他對你好。不過他做了什麽,讓吵着分家的你良心不安了?”

櫃子裏整的三吊錢,原本是孫三姑備下給下河村張小翠家求親的聘禮與置辦酒席的家底,現在旁邊多十幾文錢,添了兩件新衣裳,連衣裳都是安寧對老七唠叨,她稀罕的款式。

本來吧,華麗的金,紅,紫綢衫錦緞才是安寧最愛布料,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才能享受的東西,作為孫二姑就只能退而求其次。

安寧把衣裳與錢的事情一說,無意中對孫三姑炫了一次富,好在孫三姑注意力在老七對安寧掏心掏肺的意圖上了。

臉色不愉,倒沒翻臉,只聽她道:“老七咋轉性了?別有妖精在裏頭使壞?你注意着點?”

孫三姑擠眉弄眼,安寧就想到下河村張小翠,“老七跟船進城,好幾天沒回來了,不可能勾搭上了。”

“得警惕。”孫三姑拉着安寧的手囑咐,俨然一副好姐妹的架勢,“男人都不是好東西,你忘了你爹咋跟你二娘跑了的,老七讓你管家也不差,櫃子可要鎖好,一文一錢都要盯緊了,別便宜了外人。”

安寧抽回手,“那你幹什麽來了?”

“自家姐妹,我怕你吃虧……”

孫三姑摟着安寧,拉進懷裏想講悄悄話,可忽略了安寧那身高和力氣,安寧一掀,同座床邊上的孫三姑差點摔床底下,還是安寧眼疾手快給拉住了。

孫三姑站起身,整理了下滿是補丁的短杉,坐床邊上,她湊過來小聲道:“你家那虎皮真的會賣了給人進京趕考湊路費?”

她觍着臉道,“咋說還是你我姐妹親,你給小六子留着罷。”

“我将來讓小六子也給你養老。”

安寧沉默。

孫家人下一輩讀書的還真是小六子與小七,可讀了半輩子都是個秀才。從未進京趕考,也從未想過進京趕考,一個想進賬房不成,一個在村裏村外打轉的游商。

孫三姑不知其中的道道,見安寧不同意,氣呼呼的叫嚣,“王翠芬一家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你竟顧着三房?”

“我顧着你,偏心小六子,你滿意了?!”安寧話裏滿是嫌棄,可自家人知自家事,她對小六子是不同的,只得堵上孫三姑的嘴,“但要想占我家便宜,等小六子成了秀才要進京,再來找我罷。”

見孫三姑還不信,安寧并兩指發誓,“我對天發誓,絕不食言。”

“行了?”

“要是你食言,你到死沒人養老送終,曝屍荒野。”

“要是我食言,到死沒人養老送終,曝屍荒野。”安寧用孫二姑最在乎的到死養老送終的問題發誓。

孫三姑頓時信了九分,剩下的就怕安寧家道中落要賣虎皮救急了。

這隔牆吵架轉角就和氣的兩老姑子,有孫三姑刻意忍讓,兩人又是好姐妹,安寧做烙餅,孫三姑就幫忙燒火,中途隔壁睡覺的小六子醒了,被孫三姑抱過來抱在懷裏看二姑煎餅。

安寧聽孫三姑說,二哥從城裏回來就往肚子裏灌水,這早飯都沒吃上,王翠芬哭二狗省糧,是要害他們母子無依無靠。

安寧怕二狗一兩天沒吃東西,真餓出個好歹來,就用孫三姑送過來的和麸粉做烙餅,順便送點給他救急。

值得說的是,這和麸粉是孫三姑從孫德家訛來最後一點存糧了。安寧家除了剩下的一點精米與七八個雞子,地主家也沒存糧了。

嗯,地窖裏還有開始長芽的紅薯。

安寧用黃白相間的和麸粉和面,放點鹽,加點小蔥段,做成春餅一樣,用油隔中間,碾成三層餅,先煎後炕,烘成面幹裏酥的餅子。

一共烙了四鍋,大半湯盆的餅子,有二三十個,有部分給隔壁二哥二嫂一家的,安寧為了自己用靈泉打了一碗煎蛋湯,自己泡餅,吃獨食。

孫三姑信佛吃素,這餅是抹了菜籽油煎的也正合适,也知安寧不稀罕這餅子,就一點都沒和安寧客氣,面前摞了三四個,還光明正大的拿出帕子把餅包了兩三個揣懷裏。

安寧看了一眼她萬能的胸兜,啥都能塞的前襟,小a都撐成了d,“你還真是不講究。”

“講究?”孫三姑從懷裏拿出一個就放嘴裏咬掉了一角,順手遞給小六子手裏。哄着小六子嘗嘗,“講究能當飯吃,你也不打聽打聽,鄰裏都說我比你愛幹淨,還說我?你舍不得就舍不得吧?”

“幾個破餅子,我不稀罕。”

“得,那全給我得了,我稀罕。”

“要給二哥家送點。”

“看不出來,你還真有錢。來,小六子,我們吃大戶,專吃你二姑家的,香,你嘗嘗?”

小六子把手裏的餅子往嘴裏咬,孫三姑高興道:“二妹你看,你看,小六子喜歡你家的餅子,與你親。”

“你說是不是,小六子?”

“小六子你喜歡你二姑是不是?”

安寧:“……”

這都能往親疏遠近上扯,安寧無話可說,把手裏泡蛋湯的餅子,撚了一小塊喂小六子嘴裏,道:“慢慢吃,二姑家餅還是有的。”

小六子張口道:“二姑,二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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