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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陸幽走了,馬雯雯在外租了房子和江金貴提前開始男耕女織的小生活,肖潇一個星期幾乎有六天住在小馬哥的單位裏,劉欣沉迷酒吧,夜夜笙歌樂此不疲,程意日日加班,一個月總有那麽幾天消失無蹤,宋麗君在某天抱臂看着背包要去打工的程意哀怨道:“今夜不會又是我獨守空房吧!”
“老大。”程意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看宋麗君,宋麗君擺擺手,窩在劉欣的筆記本電腦前把大衣裹得更緊了一些:“走吧走吧,兒大不由娘啊!”
工作室最近接下了一個大活,設計具有城市特色的公共廁所,要求每條街道每個景區的廁所都各有不同各有特色,全體員工激昂的翻找優秀的設計案例,加班加點每個人都是一雙血紅的眼睛,每個人都想設計出自己的特色,被公司表揚被設計圈裏贊嘆,程意學的不是土木,不需要這麽拼命,只幹些端茶遞水,出圖打印,快遞傳送的活,不費腦子,腿卻跑細了一大圈。
打工結束,程意拖着灌鉛似地腿挪回了學校大門,保安沖程意一笑:“回來啊。”
每每程意晚歸,保安總要這麽打個招呼,話語裏沒什麽具體含義,卻讓程意有種回家的感覺,這感覺頗好,程意笑着點頭,聽前面醉酒的男生呼呼喝喝,聽不清叫喚些什麽,但是聲音卻很耳熟。
醉酒的人被拖着,走不快,程意走到這樣沉重,仍舊趕上了,就看一個男生撒潑似地抱着一個垃圾桶:“不走,我不走,你別拉着我,別拉着我,拉我我跟你翻臉了啊!”
程意一愣,站在那兒一圈堅持不懈試圖拽人的都是自己的同學,那麽抱着垃圾桶的必然不會錯,快走兩步,湊上去一眼,竟是魏安。
“怎麽了這是?”程意一驚,伸手摸摸魏安的腦門,魏安一仰頭,倆眼本就細小,此時更是喝醉了睜不開,勉強張開一線瞅了半天,感慨一句:“程意啊,姐們,哥哥我今天喝多了!”
程意看看周圍的人,大家都是苦笑,雖然四周的人一身酒氣也有些步履不穩,但是都比魏安的狀态要好許多,至少理智還在。
“還行,還知道自己喝多了。”程意笑着看看身邊的人:“怎麽了,提前喝散夥酒啊?”
“哪兒啊。”男生無奈一攤手,指指魏安,壓低了聲音:“失戀了。”
“別說悄悄話,看我笑話是不是?哥~”魏安大力拍着自己的胸脯:“哥失戀了!”一聲自豪的吼聲,若非說他失戀,還真讓人覺得魏安不是失戀而是得了什麽榮譽。
“好!”程意豎起大拇指比在魏安眼前:“有骨氣。”
“爺們不?”魏安笑着,眼睛仍舊睜不開,嘴卻張的很大。
“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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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們頂個屁用!”魏安忽然把臉趴在了垃圾桶上,四周的男生長長的出了口氣,像是放了心似的,程意一愣,也跟着出了口氣,不出意料的,魏安哭了,哭的驚天地泣鬼神,程意站在一邊,感覺到了魏安那裏傳來的陣陣濕意。
在之後幾天裏,魏安失戀的八卦終于拼湊在一起成了一個完整的故事,故事俗套到不能再俗套,大四了,勞燕分飛的季節到了,魏安還沒飛,女朋友先飛了,讓魏安傷心至此的原因是女朋友有意或者無意的說:“就你們那個大學畢業的,出來能拿幾塊錢工資?”
魏安那夜實在醉到丢人現眼,之後數日,每每見到程意,均是撓頭尴尬,連連慨嘆:“哥也是性情中人。”
等程意看魏安終于差不多恢複常态,才鬥膽開了幾個玩笑逗他:“人家也沒說錯,你個窮鬼,就別不承認了。”
“你說哥窮,姐們,哥身上穿的可都是名牌!”魏安倒是沒覺得怎麽,跟着耍寶:“看看這鞋,正宗A版阿迪,看看這皮帶,正宗A貨皮爾卡丹,看看這錢包,驢的!看看哥的內褲!”在展示過自己兜裏的超低仿LV錢包以後,魏安猛的站了起來當着全班的面拉了褲腰下來,露出CK倆字母。
在一片扔書的浪潮和臭罵的聲音裏,魏安喜滋滋的坐下,程意抱起書本鄙視的看了魏安一眼:“跟你這種俗人坐在一起真是丢人。”
這一天有魏安打诨,程意過了個喜上眉梢,等到了宿舍喝一口水,電話不是時機的響了,不意外,程意只能背包乘車趕到了“金屋”,一開門,嘴張開還沒來得及吐字,卻赫然發現坐在沙發上的是鄭梅雪。
“程小姐,這裏很漂亮。”鄭梅雪插手,似笑非笑,程意覺得脊背發涼,看着鄭梅雪的眼睛,口舌都有些發幹。
“謝謝。”程意沒換鞋,壓根沒有往屋裏走的意思,甚至還往外退了一步。
“為什麽不肯和我住在一起呢,我限制你什麽了?還是我礙着你的眼了。”鄭梅雪擺出一張壓抑着怒氣的臉,程意隐隐覺得不對,雙手攥了拳頭,預備着打架,心裏只是覺得納悶,那日鄭梅雪找自己聊天的時候,看起來明明是一副自信滿滿天下在手的樣子,此時再見,竟是擺出一副正室見到小三的表情,程意摸不透鄭梅雪的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這是杜安邦安排的。”程意回答的很生硬。
“自以為是。”鄭梅雪的雙眼裏甚至有了幾點淚光,程意大惑,自己這句話到底哪裏有了自以為是的意味。
鄭梅雪緩緩的站了起來,而後帶着一種走臺步的感覺,雙眸含淚控訴着:“我已經把我自己的房子騰出來,我就是想讓安邦留在我身邊,我連你都容忍了,你為什麽還要帶走他?”說着鄭梅雪沖了過來,擡手要抽程意,程意一把扭住了,鄭梅雪一愣,顯然沒想到程意手勁這麽大,程意用力一甩,剛要說話,鄭梅雪已經嬌弱的撞了一下牆,哀哀痛哭着縮在了牆根下面:“你們都欺負我,都欺負我~!”
“你到底要幹什麽?我......”程意氣的胸口都有些悶,鄭梅雪擺出這樣一幅正室的樣子來演戲,意欲作何已經不在程意大腦思考範圍內了,程意只覺得自己委屈,無比委屈,明明和這富貴榮華半點不沾邊,卻偏偏遭遇杜安邦這個敗類,吃了這麽多苦居然還沒否極泰來,居然遭遇了人生中敗類的巅峰——鄭梅雪。
“別害怕。”鄭梅雪拍拍手站了起來,臉上淚痕猶在,人卻已經神清氣爽的甩了甩頭發,走向了客廳對面的餐廳,從高高的紅木酒鬼上取了一件東西下來塞進了口袋裏:“程小姐,演技不錯。”
“你,你幹了什麽?”程意結結巴巴腦子斷電了。
“不幹什麽,就是想留個紀念。”鄭梅雪收拾收拾東西,從包裏掏了小鏡子出來補妝,将方才的一幕全然抛在腦後,嘴上淡淡的說:“剛才我做過什麽,我希望你別跟安邦說。”這句話不是懇求,而是命令,程意清楚,要挾程意的砝碼就是那缺德到冒煙的杜安邦偷拍的照片。
大門哐啷一聲開了,像是被踢開的,杜安邦一臉氣到噴火的模樣站在門口,程意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賢伉俪。”說完這三個字,程意從杜安邦霸占了一半的門口擠了出去,不顧身後杜安邦那樣憤怒的嘶吼了一聲:“你給我回來。”
“你做了什麽?”杜安邦怒視鄭梅雪,鄭梅雪收好化妝鏡:“我要見夏勝輝。”
“他不會見你的。”杜安邦白了鄭梅雪一眼,準備出門,鄭梅雪卻在後面站了起來:“你必須安排。”說完,鄭梅雪扔了一個信封砸在杜安邦的後腦勺上,杜安邦回頭的同時,她也如程意一樣擠出了門外。
杜安邦撿起信封,抽出裏面的東西,是一張小紙條,仔細閱讀之後,杜安邦無力的靠在牆壁上,是一條地址,程意老家的地址,電話,郵編寫的都對,鄭梅雪等于明明白白的告訴了杜安邦,你不幫我,我就把程意的醜事郵寄回家。
“老板。”藍庭也瞄到了紙條,皺眉心裏惴惴,她不敢去猜測此時杜安邦心裏在盤算什麽。
“幫我聯絡一下輝豪那邊。”杜安邦嘆了一口氣,将東西收好揣進胸前的口袋裏。
藍庭松了一口氣,趕忙跑進了書房,杜安邦沉吟了一下,自己走了出去,坐上車給還在書房裏的藍庭打了個電話:“我去辦點事。”
程意腦子裏亂七八糟想了很多,糾結起來中心思想是:如何離開杜安邦!程意琢磨着偷竊照片拷貝,殺人滅口,遠赴他鄉隐姓埋名種種辦法,卻始終沒有一個辦法真能好用,她不确定杜安邦是不是真的能把照片視頻寄回家,但是鄭梅雪手裏的東西卻鐵定是個定時炸彈,想到鄭梅雪,程意打了個哆嗦,今天鄭梅雪看着她的眼神,分明不是演戲那麽簡單。
“吱——”車子停下的聲音,程意扭頭,看到了四百萬停在自己身邊,杜安邦的臉從窗戶的縫隙裏透出來:“上車!”
“滾!”程意吼了一聲,大步朝前,走了兩步聽到身後引擎響,幹脆拔腿開跑,跑了不到五十米,程意只覺得一雙大手将自己強行拽住了,程意回頭,杜安邦抿着嘴皺着眉頭,像是極力壓抑自己的憤怒一樣瞪着程意。
“你給我滾開!”程意踹了杜安邦一腳,褲子上立刻顯出程意鞋底被磨得有些不清晰的花紋。
“上車。”杜安邦像是動了真火,幾乎是将程意踹進車裏,車子開行,車門鎖了,程意在裏面和杜安邦撕扯着,終于讓杜安邦不耐煩了:“你裝什麽!”
“什麽?”程意被杜安邦這句吼問的有些愣。
“我給你找工作,我給你買衣服,你跟我在一起衣食住行什麽都不缺,就是名不正言不順讓你缺了幾分面子,你逮到機會就發洩你那點小情緒,你能不能懂事一點?”杜安邦控訴着,自己心裏莫名慌了一下,這番話并非他本意,他原本只是想責怪程意對自己不夠信任,卻沒想到竟說了這麽一套出來,說完立刻就後悔了,再看程意寒冰似地眼神,更加後悔,嘴上卻硬,想要借別的話頭挽回:“我對你......”
“閉嘴!你的髒錢,我一分也不想要,別用那種口氣跟我說話,我不是你女朋友,跟你在一起只會讓我覺得惡心,惡心!”程意的眼淚終于落了下來,杜安邦錯愕的看着程意,手上松了松,張張嘴:“我只是....”話沒說完,杜安邦就覺得眼前冒了金星,原本他按住了程意不斷的厮打,此時手松了,沒防備程意突然擡了腳起來,不偏不斜,正正踹在杜安邦嘴上:“閉上你的臭嘴,我恨你。”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程意情緒已經略略平靜了一些,看着杜安邦的樣子,程意有些尴尬,嘴唇被程意踹的破了多處,腫脹的像是香腸嘴,門牙讓程意踹的松動了,雖然修了一下,難保以後那顆牙不會出別的什麽問題。
上了車,倆人分開很遠坐着,半天,用紗布捂着嘴的杜安邦說:“不打了?”
程意有些局促的挪動了一下身體,沒回答。
“回去吧。”杜安邦嘆了一口氣,程意看着窗外,不肯開口。
“曾經有人對我說過,貧窮的人,會披上堅強的外皮,裹着一顆貪婪的心,內裏是邪惡的靈魂。”沉默了一分鐘,杜安邦突然開口,程意被這句話刺激的打了個激靈,猛的扭頭怒視着杜安邦。
“我印證過這句話。”杜安邦平靜的看着程意的眸子,程意哼了一聲:“物以類聚,你也只能遇到那種人。”
“你覺得你不是麽?”杜安邦口氣頗為挑釁,程意瞪了他一眼,杜安邦看着窗外:“你為什麽還能茍活,為什麽不在我威脅你的時候選擇自殺來表明你的志氣?難道不是因為你還貪慕我會給你賠償麽?”杜安邦茫然如白癡一般的口氣讓程意不怒反笑:“這就是你老婆教你的?”
“難道不是麽?”杜安邦沒看程意,仍然只看着窗外,帶着一種迷茫的眼神。
“随你怎麽想,自殺不是我這種人的選擇,老娘要留一條命活着,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程意不在開口,也扭頭看着窗外。
杜安邦的思緒飄了很遠,想起初二那年夏天的那個下午,自己被罰站在大廳外面的臺階上,太陽暴曬,他的頭有些暈乎乎的,只聽着父親在發脾氣,摔東西,母親用她一貫嬌柔挑剔的嗓音,嫌惡的表情對着自己:“你真的以為她是什麽大小姐?她就是個油瓶子,她遭遇過那種肮髒事你知道麽,好女孩遭遇那種事情就該自殺,可是她還活着,還是手段耍心機拉你下水,你懂不懂,你到底懂不懂,窮人就是這樣包藏禍心,你打碎了她的假面具看看,裏面肮髒污穢的東西會讓你惡心一輩子!”
杜安邦有些暈呼呼的聽着這些話,其實一句也沒思考,左耳進右耳出,眼前出現了幻覺,那個中午,衣櫃裏的薰衣草氣味那樣難聞,縫隙裏他極力壓抑着自己的喘息,看着那張被蕾絲邊包圍的大床上發生的一切,那兩具白花花的身體在自己眼前翻滾,手裏的攝像機幾乎抖得要發出聲音來,櫃子外面氣喘籲籲斷斷續續的說話聲傳進櫃子裏清晰的像是刀子:“你愛我對不對,你愛我比她多對不對,你回答我!”
“我愛你。”男人的聲音悶聲悶氣。
“和她離婚娶我,我要嫁給你。”
“別傻了。”
“你不娶我,我就讓你失去一切。”
“看我收拾你。”
杜安邦看着車窗外閃動的街道,苦笑了一下,程意聽到,氣憤的也跟着哼了一聲。杜安邦回想着在自己昏倒了被擡進房間裏之後,父親母親終于心軟了,坐在床邊反反複複不厭其煩的教育着,可是當杜安邦将那卷錄影帶拿出來的時候,父親的雙眸裏明顯閃過了興奮的光芒。之後,輝豪的在房地産競争中敗給了巨峰,父親揚眉吐氣,自己也有些迷茫,直到接到了一個來自孤兒院的電話:“我幫了你父親對不對,我在電視裏看到了。”
“對。”
“呵呵,你爸爸看起來很神氣,比夏勝輝看起來神氣多了。”
“小雪,你....”
“我被抛棄了,因為你。”話語斬釘截鐵。
“對不起....”
“你會報答我的對麽?是我讓你父親的企業起死回生。”
“我會的。”
“等我。”電話挂了,那一段忙音在耳朵裏,仿佛魔音,這麽多年,不曾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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