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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郡、新鄉地界。

一輛其貌不揚的馬車行駛在叢林盡掩的道路上。

趕車的男子二十上下,相貌英俊、氣質沉穩,一雙銳眼目視着前方,那架勢仿佛趕得不是一輛馬車,而是帶領着千軍萬馬。

馬車的轎簾垂着,将裏邊遮的嚴嚴實實,滴水不漏,馬車又行駛了一段路,轎簾才被人從裏挑起。

挑起轎簾的手修長似蔥,指尖圓潤,指甲蓋泛着粉紅,簾子後,是一張秀氣白淨的臉,兩頰的肉微微凸起,是和年畫娃娃一樣讓人喜歡的長相。

見他蹙起眉頭,神情似有煩惱:“陳望,還要多久啊?”

沒錯,這兩人就是雲小幺和陳望。

他們從宋家村出發,趕着馬車直奔清河縣,回來的路程難免會和當時的重疊,所以這次他們也要在新鄉落腳。

“再有一炷香就到了,累了?”

“嗯。”雲小幺扶着馬車挪到了他旁邊坐着,“這一路上我們也去了別的地方,還是沒有阿姐的消息。”

他們出發至今也有七八天了,走了好幾個城鎮,還是沒找到雲富生。

陳望扯着缰繩,安慰他:“不着急,慢慢找總會找到的。”

雲小幺悵然道:“半年沒見阿姐,也不知她過得怎樣。”

“找到人就知道了。”

雲小幺替自己抱不平:“你總說我講廢話,分明你自己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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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望揚起了唇。

被他這麽一打岔,雲小幺的傷春悲秋也沒法進行下去,幹脆沉默着陪他坐在外面。

此時已近黃昏,馬車行出山林後,就看見遠方山巒上挂着半輪太陽。

落日熔金,給大地的一切事物都披上一層金色光澤。

一炷香後,馬車抵達曾經路過的村莊。

彼時盡是些勞作歸來的漢子,挑擔子的,扛鋤頭的,背着柴火,推着獨輪車的,大家踩着一地夕陽往家裏去。

陳望還記得去老李家的路,趕着馬車一路過去,半刻鐘後,馬車在老李家門前停下。

這時,院子裏也傳來狗吠聲。

陳望一手牽着缰繩,一手擡起去叩門:“老李大哥,你在不在家?”

屋裏的人聽的院門聲響,從裏邊走了出來:“誰啊?”

陳望聽出是老李媳婦,自報家門道:“嫂子,我是陳望,幾月前曾在你家借宿過一晚,不知可還記得?”

“陳望?”老李媳婦想了想,而後哎呦了聲,“記得記得,你等會啊。”

她走過來打開院門,看見在院門外站着的兩人,辨認了好一會:“你倒還好,沒怎麽變,小幺我就認不出來了。”

雲小幺站在陳望身側,聞言笑了笑:“托嫂子的福,我如今是養好了身子。”

“那就好,快進來坐。”

陳望道:“我們準備回清河縣,正巧到這,就想着來看看你們,順道借宿一晚,不知能否行個方便?”

“沒什麽不方便的,進來吧,不過老李前兩日進山打獵去了,還未回來。”看見他們牽了馬車,老李媳婦又道,“你給解開,我讓二小子牽到牛舍去,晚點一起喂。”

“多謝嫂子。”

陳望去解馬車,而老李媳婦則把她那十三歲的小兒子叫出來,讓他牽馬去牛舍。

知道他們來,老李媳婦又多炒了兩個菜,另外再蒸了一籠包子招待他們。

老李不在家,可家裏還有小孩,除了小兒子還有一個女兒,二兒子在陳望他們後邊回來,除了前頭的大哥兒,這幾人在前面那次借宿都見過。

老李媳婦知道他們要成親了,是回來找家人,也替他們歡喜。

幾人坐在一塊敘舊,說了好一會話,未了老李媳婦把他們安排在了上次他們住過的那間屋子。

只是上次是鋪竹席,這次是要墊被子,早已過去數月。

第二日一早,吃了早飯的雲小幺和陳望告別李家幾人,套上馬車,繼續向清河縣前近。

老李媳婦目送他們走遠,這時,去收拾房間的小女兒忽然沖了出來:“娘,雲哥哥和陳大哥留了東西。”

“什麽?”老李媳婦回身看去,就見她的小女兒手上捧着一個打開的包袱。

裏邊除了一個裝有一百文左右的錢袋,還有一小包茶葉、曬幹的山珍和兩盒胭脂水粉。

“這兩孩子...”老李媳婦一時百感交集,“我們那點小恩哪值得這些回報啊。”

“娘...”

老李媳婦抱着女兒,又笑又嘆:“他們是好人啊。”

馬車駛出了新鄉,走上大道往清河縣去。

雲小幺心情很好,坐在馬車上晃着雙腿:“回去見一見林小哥和老大夫,我們再去找阿姐。”

“嗯。”

“你沒有騙我。”讓陳望高興了确實會答應自己要求。

陳望挑眉:“我幾時騙過你?”

雲小幺晃着雙腿不回答。

送給老李家的那些東西是他們一早就準備好的,算是報答上次他們的收留之情,加上這回老李媳婦也盡心招待他們。

投桃報李,合該這樣。

過了午時,馬車就臨近清河縣了,再走了半個時辰後,遠遠就看見清河縣的城門。

雲小幺也很快發現了不同,他記得他們離開時還死氣沉沉的清河縣如今充滿了生機,道路兩旁的田野裏長出了綠色。

看着這一幕,他喜上心頭:“清河縣真的下雨了。”

地上泥土潮濕,這代表清河縣在這幾天內下過雨。

陳望沒有說話,安靜地趕着馬車。

雲小幺也不是非要他回答,自己四處張望,與有榮焉的樣子仿佛還在清河縣生活。

進了城也是不一樣的景象,擺攤行走的人都多了起來,人人臉上有了笑,再不似之前那副麻木不仁的模樣。

馬車進了醫館所在的街道,就見兩側的店門重新開張,又有了以前人聲鼎沸的樣子。

馬車停下時,正巧醫館有人出來,雲小幺眼尖,認出了人:“林小哥。”

林小藥童循聲望去,見是個陌生但秀氣貌美并且聲音十分耳熟的哥兒,他愣了愣,想了會才認出:“小幺哥?”

雲小幺蹬蹬蹬跑到他面前,歡天喜地道:“是我,怎麽你也認不出了?”

林小藥童十分冒昧地上下打量了他兩眼:“恕我直言,你跟換了個人沒差別。”

要知道他記憶裏的雲小幺瘦骨嶙嶙、臉色蠟黃,頭發像團雜草,可眼前的雲小幺,臉頰圓潤氣色絕佳,烏絲如瀑,哪有半點以前受苦受難的模樣?

雲小幺笑了笑:“我們去了梨縣之後,陳望給我抓了許多補藥,我一日兩碗的就把身體調理好了,對了,陳望說給你寄了信,你可曾收到?”

“收到了,本想找時間給你們回信,可一直沒閑下來。”林小藥童見陳望也走了上來,引他們入裏坐,“進去說吧。”

老大夫正在坐診,雲小幺和陳望不敢去打擾他,就随着林小藥童去了後院。

林小藥童把人引進客堂,給他們倒了茶:“你們先坐一會,我去跟師父說一聲。”

雲小幺點點頭。

陳望端起茶杯解渴。

雲小幺道:“感覺變了好多,明明才兩個多月,就覺得物是人非了。”

現在的清河縣,不像災前的清河縣,也不像災時的,它好似就是它自己。

陳望淡淡道:“嗯,畢竟你也要成親了。”

“你...哼,我不跟你說話了。”

陳望才不怕他的威脅,說是這麽說,忍不了一會就又要湊過來:“喝杯茶。”

“哦。”他端起來喝掉,茶杯一放下陳望又給添滿。

兩人就這麽喝了幾杯茶林小藥童才折回來。

“師父在忙,他一會過來。”

“不礙事,是我們打擾了。”雲小幺問道,“你們近來如何?”

林小藥童坐下後道“說起來還要多謝你們那日贈與的水,讓我們熬過了那段時日,你們走後不到半個月,朝廷就派了欽差大臣來治旱。”

雲小幺道:“朝廷派人來也不是一回兩回了,都是走個過場,災情沒查明白人就走了。”

“這次不同。”林小藥童道,“這位欽差大人有些本事,盡管清溪村大旱三年的原因沒查明,可他也在想方設法引水。”

“引水?”後世有南水北調,可這技術在現在是真的勞民傷財,陳望問,“從哪引?”

“這事我也只是聽了個大概,好像是從清江縣引。”

清江縣...陳望還記得地圖,它就在清溪村的南邊:“引水必得打通溝渠與河道,所花人力物力都不容小觑。”

“欽差大人把附近幾個縣的囚犯全都趕去開渠了,不得不說這位大人有些手段。”

雲小幺問:“是哪位大人?”

林小藥童道:“只知道他姓京,祖上原先也是種地出身,機緣巧合下有了從龍之功,此後加官進爵,一家老小就全搬去京城了。”

雲小幺可能不認得清河縣的縣令,但關于大雍朝開國皇帝的事沒少聽老一輩的講。

其中就是這位姓京的富商,這姓氏獨特,雲小幺也就記住了,想來這位欽差大人就是他的後代,算起來的話這位京大人已是中年。

雲小幺追問:“那清溪村如何了?”

林小藥童搖了搖頭:“一直不曾下雨,不過這一個月來清河縣下了幾場大雨,小雨也不斷,情況總算好一些,京大人得知此事後,讓縣令差人挖水池蓄水,以備無患。”

挖蓄水池确實是解決幹旱的一種手段,不能說治本,但聊勝于無吧。

陳望問:“你可有雲來福父子的消息?”

“忘了跟你們說,上次他們出來行騙,被衙門判了半年的刑期,如今都一塊去開渠了。”

這倒是意外之喜了。

引水之類是我瞎叨叨的,不專業,看個熱鬧就好。

望仔不會和京大人扯上關系,所以文中一筆帶過,下章接着找阿姐,是真的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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