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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未破曉,雲小幺就和雲富生頂着清晨的涼風挑着竹筐去地裏摘菜。
地裏種的葉菜繁多,有牛皮菜、木耳菜、春葵、韭菜...
若是白天來看,這裏該是分畦列畝,一壟壟都能看得真切,可現在黑燈瞎火,未散的月光勉勉強強照個大概,影綽的一抹濃黑,他們要摘菜還得打着燈籠。
兩人手腳麻利,各摘了一部分裝滿竹筐,這才挑着菜回家。
回到家,天已熹微,正趕上何玉蓮他們洗漱好,雲小幺把擔子交給周如海,由他挑去縣城,再經由何玉蓮兩人售賣。
定價的問題一早就了解過了,何玉蓮兩人知曉,所以雲小幺沒再複述。
他們走了後,雲小幺看向不知何時醒了的陳望:“你起這麽早做什麽?”
陳望反問他:“你怎麽不叫我?”
還不是看你睡得熟...這話雲小幺沒說。
雲富生笑道:“小望你去做飯,我和小幺去洗衣裳。”
陳望嗯了聲。
看得出來他是想替雲小幺分擔家務。
兩姐弟又提着裝滿髒衣服的木桶去洗衣裳,洗完回來,陳望已經做好了早飯,并且正在弄雞食喂雞鴨。
雲小幺把衣裳曬了就去吃飯。
雲富生給周慧明拿了個水煮蛋,道:“也不知娘她們賣的怎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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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望喝了口粥,聞言說道:“一會我去看看。”
雲小幺點點頭,他往碗裏夾了一筷子的蒜炒蘿蔔幹,腌制後的蘿蔔幹仍舊爽脆,還帶着鹹香與嚼勁,送粥是最香的。
陳望吃完飯就出門了,雲小幺洗幹淨手腳回去補眠。
陳望差不多到午時才回來,他頂着一腦門走出來的熱汗對才睡醒不久的姐弟二人道:“行情不錯,快賣完了。”
“真的?”雲富生不禁笑出聲,“那就好,我這七上八下的心總算能安了。”
雲小幺也松了口氣。
他們的定價不貴,而且菜是剛摘的,新鮮,加上梨縣與宋家村不一樣,若是換做宋家村,別人可能看都不看一眼,但梨縣寸土寸金,不是誰家都有院子能種菜。
可這麽快就能賣完一擔菜是雲小幺沒想過的,他以為要一整天來着。
直到傍晚何玉蓮兩人攜手回來,雲小幺才得知來龍去脈。
“全仰賴宋大人,他在市場給我們找了一個頂好的位置,加上阿海的東家聽說我們在賣菜,買了一部分走。”方翠珍一口氣喝了半壺水後說道。
雲小幺聽了心想,這世上應該沒有比宋允夫夫更好的鄰居了。
他對方翠珍道:“娘,你有時間,給明兒和小頌做兩身衣裳。”
方翠珍自是清楚他的用意,點頭應了下來。
何玉蓮則是把今日的收獲拿出來,放在桌面上。
那是一袋滿滿的銅板。
何玉蓮道:“小幺,今早上一共是六十七斤青菜,按照不同的售價,這裏是一百五十文,你記個數。”
早上這幾類青菜售價在一到兩文錢,其中春葵和韭菜貴一些,而韭菜也是重量最多的,所以托它的福,整體金額被拉高了。
“好。”雲小幺收起錢袋子,“這幾日還是賣這幾樣。”
菜地是一塊種的,何玉蓮兩人自然清楚哪樣菜能賣,于是點點頭。
到了做晚飯時辰,趁着她們做飯的時候,雲小幺把陳望拉回房間,讓他坐在桌子前,自己去翻箱倒櫃找出個“利器”。
那是他自己制作的“賬簿”,所謂的賬簿,其實就是一串串用麻繩連一起的小竹片。
竹片約六寸長,很薄,看着像個竹簾。
“這是什麽?”
“賬簿,紙筆太貴了,我就自己做了個,先湊活着用,等以後你開面館了我再買。”雲小幺把他自己做的竹片賬簿鋪在陳望面前,“你記一下,今日進賬...等我數一下。”他又翻出個錢箱子,開了蓋,扯了錢袋的抽繩,倒出銅板一個個數,一邊數一邊往箱子裏丢,銅板落在裏面叮咚響。
數完了,他點點頭:“确實是一百五十文。”然後晶晶眼看着陳望。
陳望左手捏着青色的竹片,右手拿着他不知從哪翻出來的粗針:“我能寫,但你可能看不懂。”
“沒事,你看得懂就好。”
陳望本打算寫“150”,但是想了想,還是認命刻下“一百五十文”五個字,附帶日期。
竹片不夠大,很考驗他的“手藝”,陳望幾次差點讓粗針紮了自己,他不得不提議:“其實我們買得起紙筆。”
“能省一點是一點。”雲小幺探頭過去看,“刻好了?”
陳望無聲嘆口氣,這麽原始的記賬方式他是真不想體驗第二次了,但是...“你什麽時候做的?”他抖了抖手裏的竹冊。
雲小幺把竹冊從他手裏拿過來:“你去打井的時候,我閑着沒事就做了,做這個不費事,一上午就能弄好。”他的指尖劃過上面并不筆直的“一”字,“這是一?”
“嗯。”
雲小幺興致勃勃:“那這就是百了。”
“沒錯。”
然後是五和十,雲小幺一個個摸過去,指尖緩緩,仿佛是要将這幾個字刻在腦海裏,最後他高舉竹冊,晃着雙腳:“識字真好。”
陳天正在世的時候陳家家境不錯,因此“陳望”得以啓蒙,上了三年的學堂,後面陳天正去世,母子二人慘遭迫害,“陳望”這才沒念書。
可字卻是識得一些的,這也就是為什麽何玉蓮沒有懷疑他的原因。
如今看到雲小幺臉上的渴望,陳望不由心動,一伸手又把人摟了過來:“你也去上學。”
“我?”雲小幺腳也不晃了,一臉呆樣。
陳望嗯了聲:“宋允也識字,你既然跟他交好,還是要多像他學習。”
雲小幺是很心動的:“可...可我都這歲數了。”
陳望擡手捏住他的下巴,鄭重道:“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說的話?不會的可以學,什麽時候都不晚。”
當然記得,也正是有他的鼓勵,雲小幺才能勇往直前:“真的去?”
“嗯,正好明兒也到啓蒙的年紀,你和他一塊去。”
“但是錢...”
“先用存着的那些。”
雲小幺陷入沉思,他這歲數是一個問題,學堂的夫子并不一定樂意收他做弟子,再則束修貴,又還要買筆墨紙硯。
不過他不是為了考功名,這些可以不追求。
“我問問娘和嬸子。”現在家裏種了菜,肯定是走不開的,而且去學堂一去就得大半天,他不能丢下地下的活,全讓雲富生一個人忙。
“嗯。”
陳望并不是一個獨斷的人,雖然他也會想辦法讓何玉蓮兩人同意 ,但出乎他們的意料,聽說這事後,何玉蓮他們都沒反對,甚至支持雲小幺。
何玉蓮的意思是:“你看允哥兒,宋大人把家裏那麽多的産業全交給他管,可見哥兒讀書有用,若不是沒錢,我都要去念上一念。”
她這話把所有人都逗笑了。
方翠珍也道:“既然以後小望打算自己做生意,那你學會了也是幫他。”
周如海拍了拍兒子周慧明的背,笑道:“我也不想以後明兒還跟我一樣,在刀刃上混生活。”
最後陳望拍板:“這事就這麽決定了,剩下的交給我。”
身為當事人的雲小幺,也不知這走向怎麽就變成了自己要帶着周慧明去上學堂。
萬幸的是,宋家村有家塾,教書的夫子還是宋岳大人的啓蒙老師。
這其中也有宋朗夫夫的事。
作為宋家村最有錢的人,他們往家塾捐了不少錢。
因此當陳望去找宋朗了解學塾并且得知這事時,他看了眼被宋允抱在懷裏哄睡的宋頌:“你家這小子應該也到年紀了。”
宋允道:“我當年是四歲入的家塾,所以也不打算讓宋頌太早去。”
“哦。”古代的教學陳望懂得不多,既然宋允這麽說肯定也有他的道理。
誰知宋允話頭一轉:“不過既然小幺也去學堂,正好有人照看,我可以放心把宋頌送過去。”
“...”感情是因為沒人看着呢。
宋朗道:“只是小幺年紀到底大一些,你最好和夫子打聲招呼,讓他多照顧小幺。”
這倒是事實,雲小幺的進度肯定會比小崽子們快,其實最好的辦法是一對一教學,只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選,加之陳望窮,只能選擇這個笨法子。
“明兒我去找裏正聊聊。”
他也不能耽擱宋朗休息,畢竟這位大人明日一早還要上值,陳望告辭回家,見到雲小幺就坐在床沿上,正等着他回來。
陳望甫一進門,他就迫不及待站起來:“怎麽樣?”
說到底,他的內心還是很期盼的。
陳望看着他,想着這個尚不足十九的少年。
若是換到末世前,他剛進入人生最熱鬧的一個階段,迎接他的是鮮花璀璨的道路。
但不管是哪一個時代的雲小幺,陳望覺得只要是他想,那都會活出精彩。
“問清楚了,不過你可能要多帶個人。”
“嗯?”
“宋允說把宋頌也送過去。”
“小頌很聽話的。”
确實,陳望一個不怎麽喜歡幼崽的人都不得不承認,宋頌真的很乖。
他走過來,抱着雲小幺,戲笑道:“一個是帶,兩個也是帶,不如再添一個。”
雲小幺一時間沒懂他意思:“什麽?”
陳望把手放在他的後腰位置,摩挲了下:“我們也生一個。”
“你...王八蛋,你到底是要我去上學還是帶孩子?”
陳望把他撲倒,壓在床上:“正好連請胎教也省了。”
“什麽胎教...”
雲小幺還沒說完就被他堵住了嘴。
夜...又開始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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