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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是秋收的日子,去年他們成親之後,就遇上宋家村收割莊稼。

去年他們沒有種地,但今年有,所以他們家也要準備秋收。

但花生和豆子的收割時間要比水稻晚,他們能有時間準備。

若是雲小幺沒有懷孕,他應該成為主力,可如今他有了身子,加上陳望開了面館,而面館得要有人守着,人員怎麽分配就成了問題。

一家人商量之後,決定由陳望與何玉蓮兩人守面館,方翠珍和雲富生收割莊稼,至于雲小幺和周慧明,就幫忙曬和收就好。

周如海是沒辦法了,他每日都得去酒樓上值,實在是抽不開身。

因此雲小幺每日的事務除了申時必須去孟夫子那學習之外,就是戴着鬥笠曬花生和豆子。

至于收的話,等周慧明下學回來,會幫忙一起收。

小家夥雖然幹不了重活,但打打下手還是可以的。

兩個人收六七畝的地不容易,就算方翠珍與雲富生手腳麻利,也整整忙活了一旬才将花生和豆子摘收完成。

等到她們忙完,已經是十一月中旬了。

花生和豆子曬幹之後,雲小幺将一部分入庫作為糧食,一部分挑去油坊榨油,這樣來年也不用買油吃,能省一筆花銷。

而且花生粕和豆粕都能作為飼料喂養雞鴨。

十一月下旬初,雲小幺忽然收到一封信。

是遠在清河縣的林小藥童寫給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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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直接送到宋家村,因着陳望白日在守面館,所以是雲小幺收了。

拿到信之後雲小幺就開了封口。

如今他已經不用借助陳望自己就能閱讀書信。

一張信紙看下來,林小藥童先是問候了他們的近況,又說他們那邊一切都好,最後才提起當初他随口一提的引水工程将要竣工,問他們可要返轉清溪村。

雲小幺清楚茲事體大,得要問過陳望他們才能拿主意。

于是晚上等陳望與何玉蓮他們回來,雲小幺把信交給了陳望。

他還對何玉蓮幾人解釋了一下信中的內容。

幾人聽後也露出沉思的神色。

陳望看完之後,把信紙合上,随手壓在了桌面上。

目光往他們四人臉上掃了一圈,沉默一會之後才問:“你們怎麽看?”

方翠珍與雲富生最先表态,而且異口同聲:“我不回。”

母女二人心有靈犀,想的也是同一件事。

雲來福父子因行騙之事被罰半年徭役的事情她們二人也已經從雲小幺那知曉,如今半年早已過去,他們二人肯定是在清溪村,雖然方翠珍與雲來福和離了,可雲富生沒有,無論是從哪一方面來講,只要她回去清溪村,她都得孝敬這位親爹。

方翠珍也是想到這一點才先開口的。

陳望嗯了聲,又問周如海:“姐夫怎麽想?”

周如海沉默的時間比較久,臉上浮現過掙紮之色,最終還是道:“我在這挺好的,如今這份差事也能養活我們一家,大不了辛苦幾年,等存點錢再幹回老本行。”他看向雲富生,“就是得連累你和明兒陪着我吃苦。”

雲富生沒說話,只是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

最後就是他們母子了。

何玉蓮看看雲小幺又看看陳望,最後說道:“你爹還在清溪村。”

這話一出,氣氛頓時沉默下來。

雲小幺垂放在膝蓋上的雙手下意識握緊,他是不想回的。

就算他已經和雲來福斷絕了關系,可那個地方給過他太多不美好的回憶,他不想去觸碰那些被掩蓋在時間長河裏的傷疤。

陳望道:“如果你只是擔心爹,我可以将他的墳遷到這邊來。”

何玉蓮問他:“你真不打算回?”

“嗯。”

何玉蓮點點頭:“娘聽你的,他人都沒了,為這個家做點讓步也沒什麽。”

雲小幺挺着的肩背霎時放松下來。

陳望看了他一眼,眸中有笑劃過。

“遷墳的事等小幺生了再說。”

“應該的。”

就這事情一家人仔細商量過,最終都決定留在宋家村,盡管他們無田無地,都覺得要比回到清溪村好。

雲小幺的肚子四個月了,已經有了顯懷的跡象,哪怕衣裳寬大,也能看出個輪廓。

孟夫子夫婦也就是前段時間才知道他有了身子,孟夫子甚至斥責了他幾句,說他胡鬧。

雲小幺與他相處大半年,早知道他是個嘴硬心軟的性子,全當耳旁風聽過,該做什麽還做什麽。

果不其然,最後他下學的時候,那位嘴硬的孟夫子還讓夫人給雲小幺收拾了一籃筐的補品。

雖然雲小幺拒不肯收,可敵不過孟夫子說不收就送他家去,最終還是拿了。

因着月份大了,如今他躺在床上已經不像之前那樣随意,翻身也不太利索,陳望就更不能抱着他睡。

還擔心他着涼,兩人甚至分了被子。

那被子還是他們成親時,何玉蓮找人繡的喜被。

紅豔豔地鋪在床上,一人一條。

雲小幺整個人被紅被子裹着,只露出個腦袋,他問另一邊的陳望:“你給不給林小哥回信?”

“回,總要告訴他我們收到信了。”

雲小幺眼神放空,臉上露出一點懷念的神色:“時間過得好快,上次見他居然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陳望道:“你要是想,等生下孩子我們一起回去。”

雲小幺嘆口氣:“遷墳的事是肯定不能拖的,再說剛生孩子哪能跟着你亂跑,地裏也還一堆事。”

陳望隔着被子把手搭在他的身上:“忙不過來的話地就不續租了,等孩子大一點再說。”

雲小幺打了個呵欠:“再說吧,不種地得多好些開支。”

雖然他們今年就種了花生和豆子,可油不用買了,花生豆子也有剩餘,加上榨油的粕也能作為飼料,這無形之中就省了許多錢。

陳望見他困了,拍了拍他:“睡吧。”

雲小幺伸出手把他的手拽進被窩裏握着,聽話的閉上了眼。

陳望如今每日要做的事就是去面館,幾乎都是早出晚歸。

而雲小幺随着月份漸大,也适當能做一些事,包括喂雞鴨和給菜地澆水,他都能做。

經過他的不懈努力,雞舍添加了好多只雞鴨,總數加起來有四十多只,因為雞籠裝不下,所以他改成了上下三層的雞舍。

把菜地那點空地全占了。

而雞鴨也得以分開。

數目增加後,單是蛋每日都能撿十來個。

因此除了吃的,他還能賣掉一些,這也是一筆進賬。

只是不能靠賣菜掙錢了,因為他懷孕的緣故,雲富生一人看管不過來,就把那幾分菜地改種了芋頭和紅薯。

所以今年哪怕他們家沒有米面,糧食也是不愁的。

再則就算是去買米面,每月賣蛋的收入也能持平。

陳望很早就出門去了,雲小幺剛把雞鴨喂完,就聽到宋允隔着籬笆問他:“你要不要去城裏?”

雲小幺挺着肚子走過來:“去做什麽?”

“我回城裏拿東西,你要是去的話就帶你四處走走。”

雲小幺一聽立馬答應:“你等我會。”他拐去廚房喊雲富生,“阿姐,我和允哥去城裏走走,你可有東西要買的?”

他們幾個才吃完早飯,雲富生在收拾廚房,聞言道:“你幫我帶些黑色和青色的線回來。”

“好。”他去洗手,剛剛喂雞的時候沾到了雞食。

雲富生又道:“可千萬注意安全。”

“知道啦。”

雲小幺洗幹淨手,又擦幹了,回去房間拿錢袋子,還把陳望給他買的鬥篷披上,臨近臘月,天寒地凍,不穿多點容易着涼。

宋允也披着白色的鬥篷,領上的絨毛細細貼着他的脖頸與臉頰。

他本就花容月貌,披上這鬥篷後更貴不可言。

會合之後,兩人一塊往村口去。

宋家村距離梨縣的路程不遠,走路也才兩刻鐘,但就是這麽點距離,宋允都準備了馬車。

也是到村口的時候雲小幺才發現的。

宋允道:“阿朗出門時我讓他吩咐人過來接,我扶你上去,裏面備了熱茶和暖爐,能舒服一些。”

車夫端來凳子,讓雲小幺踩着上去,宋允則在一旁扶着他的手。

如今他月份大了,倒變成了處處要別人照顧着。

進了裏邊果然是別有洞天,卧榻茶幾一應俱全。

等他們坐穩,馬車也晃蕩起來。

但車夫趕馬技巧好,雲小幺都沒有不适。

馬車裏邊暖和,宋允一坐下就解了鬥篷,還給雲小幺倒了茶水:“暖暖身子。”

“多謝。”雲小幺接了過來。

宋允也給自己倒了一杯:“一會到了城裏我先送你去陳望那,等辦完事再過來找你。”

雲小幺道:“你就是特意送我去找陳望的。”

被戳穿目的的宋允聳了聳肩:“還不是怕你整日在家悶着憋出病來。”

雲小幺臉上露出淺笑。

宋允伸手過來,兩手撐着他的嘴角,逗他:“你啊,多笑笑,才多大年紀,整日跟個小老頭似的。”

雲小幺很冤:“我沒有。”

宋允放下手:“對,一看到陳望你就合不攏嘴了。”

雲小幺很确定自己不是這樣的人:“我才沒有。”

宋允樂出聲。

馬車進了梨縣,依舊以平緩的速度行駛着,聽見吵鬧的人聲,宋允朝外喊了聲:“全叔,先去衙門大街。”

被稱為全叔的車夫欸了聲。

一會之後,衙門大街到了,全叔勒停馬車:“小少爺,到了。”

宋允應了聲。

兩人把鬥篷穿好,宋允先下去,然後如法炮制,扶着雲小幺下車。

小幺面館開張一個多月,雲小幺來過幾回,如今已是輕車熟路,但宋允還是堅持送他到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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