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海的旅程

海的旅程

“踏出神明的領域後，我們就已經不在王國之中。”奧蘭說完，沉寂地望着碧藍無際的海水。“那位神明将我們送到遠離王國的地方。”

“那我們是在哪裏？”尤利娅驚訝不已，她也抓着小花栗鼠，想要通過它聯系摩裏斯，但花栗鼠也只是歪着腦袋看着她。

尤利娅回想剛才和劇團道別時，威廉那充滿不解的神情，似乎這一切早該被察覺。

“……”奧蘭回了回頭，他不知道凝望着哪裏，聲音更加清淺，“還記得我說過的海洋之國嗎……”

聲音傳來逐漸薄弱，所有人的話語都似乎在莉希腦海裏變得缥缈，她不自覺地擡起手抓着脖頸上的項鏈。

她不在西西裏城，也不在首都學院裏，甚至不在王國的範圍內。

明明危險的考核任務就要結束了，信也已經寄給父親，在任務結束後，趁着假期回家的承諾也已經無法兌現了。

她擡起眼，看着茫茫的海洋，她緊緊捏着項鏈，緊咬着牙，她不明白——

為什麽!

為什麽劇情提前了？

海的旅程……明明只有洛德的角完全長成才會發生，但那也是一年後他們離開學院的事情。

那時，洛德的角會越來越大，當角完全長成，他會成為魔王。

她緩緩轉動着目光，注視着洛德，還有他頭頂逐漸卷曲向內成長的角，她抿了抿嘴唇——

最後，洛德會被勇者砍掉一只角。

這是他成為魔王的關鍵劇情，沒有這一步，洛德也不會被确認魔族的身份，也不會被帶回魔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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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本應該還有很長的時間才會發生，長久到可以逐步改變角被砍掉的命運，可現在，劇情被打亂了，讓人毫無防備，猝不及防地出現在她的眼前。

神明先生說過要她按照劇情走，但從一開始，從她撿到洛德開始，書裏的劇情就已經有所變化不是嗎？

她想，如果洛德的命運能改變的話，她是不是也能改變。

但她一次次以為會有所改變的時候，最重要的劇情卻以不可思議的巧合扭曲路線的節點，強制地以另一種方式降臨到他們面前。

洛德幼時悲慘的經歷改變了，但依舊被伯爵關入地牢，他沒有被教會追捕，卻還是遇到聖女。

一次又一次，最重要的劇情沒有變，世界還是一如往常運行着。

察覺到洛德的視線，他似乎注意到她的異樣，眼神裏有些閃動地盯着她。

莉希沉默了一會，松開緊握的項鏈，看了看洛德還完好的雙角，深吸了一口氣，她現在還不能氣餒，擡起手使勁地拍了拍自己的臉頰。

拍臉的聲音清脆地響起，所有人都懵然地望着她。

“那我們怎樣才能回到我們王國。”莉希的平靜的聲音響起。

奧蘭面對這聲音，沉默了幾秒，“從東邊的盡頭海岸回到陸地中心，跨越國與國的分界線，要是坐馬車也要半個月的時間。”

莉希想到了什麽，“可是，如果能傳送魔法陣的話……”

“傳送魔法陣？這種高級空間魔法也只有少數地方有能力創造出來，就像你們擁有各種魔法師的魔法學院一樣，而且它需要啓動的魔力也不一般。”

這種事情她也明白，但是她忍不住往僅存的一絲可能性妄想着。

尤利娅走過來，“那麽，我們只能往最近的城鎮走了，在那裏或許能聯系上摩裏斯老師或者學院的老師，也能找到一輛馬車回去。”

現在的狀況也只能這樣了，他們暫時在海邊休息着，吃完東西後才準備離開。

莉希坐在海灘上，左右看了看這片海洋，幹淨白軟的沙子，美麗透亮的海水，晴朗極的藍天，只有幾個海鳥在天空飛行着，并沒有出現什麽奇怪的東西。

她好像記得海的旅程是見到一具魚類的屍體開始的，但是現在時間線提前了，或許一切都不會發生，他們也遇不到魚屍體。

莉希眼裏頓時充滿着希望，她也許從一開始就想得太多了，她無比肯定地點了點頭，站起身，垂下眼，正想拍一拍身上的沙子。

就在這時，她聽到洛德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她回頭看過去，只見洛德一臉着急的模樣跑過來。

莉希似有所感轉回頭看向海的方向——一只海鳥突然飛快地從空中俯沖而來，一眨眼，它的爪子在她眼前尖利地張開。

啪的一下，莉希的身體被往後拉去，脖頸上的項鏈從領口裏飛揚起來，海鳥的爪子一下抓起，項鏈斷裂。

被洛德拉過去的莉希擡了擡頭，洛德一臉急切地問：“莉希，有沒有受傷？”

她眨了眨眼，搖了搖頭。

洛德的眼眸轉動往下，卻看到她白嫩的脖頸上被斷鏈摩挲的紅痕，他一瞬間沉下臉色，擡起眼盯着那只抓着項鏈飛遠的海鳥。

莉希也随着洛德的視線看過去，忽然意識到什麽，摸向變得空然的脖頸。

父親給她的項鏈!

脖頸的空然一瞬間帶來的不安感，頓時讓她的身體僵硬了一下。

在她身邊的洛德感受到她的反應，琥珀色的眼睛半垂，深深凝視了她一會，轉身就往海鳥的方向而去。

莉希發覺洛德已經離開，她更是震驚和不解。

雖然那是父親給的項鏈，但她更不想因此而增加遇到未知危險的可能性。

“你的惡犬要去哪裏，快要出發了？”收拾好的尤利娅靠了過來，她感覺有些奇怪地問莉希，随後更是看到另一個人影也快速跟了上去，“完了，霍爾那家夥也跟着去了！”

遲一步的奧蘭看着他們一個接一個往一個方向離開，他顯得有些遲鈍，他靜靜地站在那裏，側身仰望着海洋之上的天穹。

沿着白色的沙灘，洛德追着飛翔的海鳥，他知道項鏈對莉希很重要，一直都是，她一直戴在身上。

他逐漸停下腳步，正當想用風魔法的時候，那只鳥好像感覺到危險，爪子一松，項鏈一下子掉落進海水之中，随後施施然飛往更遠的海面。

洛德側眼看了看在他身後拿着大劍趕過來的霍爾。

他轉回頭想要走近海水之中，找回莉希的項鏈，卻被一個聲音制止。

“洛德！”

他往聲音的來源看了過去，看見是莉希，他停了下來。

可是卻看到莉希的神情有些生氣，他不太明白，怔愣地微微睜大眼睛。

看見洛德差點進到海裏去，莉希的心髒簡直停頓了那麽一下，要是真的被海水卷進去，真正開始被砍掉角的“海的旅程”該怎麽辦。

身邊的尤利娅已經邊抱怨着邊走到霍爾身邊，拉着他的長長的紅色圍巾，強硬地拉扯着他往回走。

莉希也往洛德的方向走一步，踩在柔軟的沙面上，腳下，靴子随着沙子的流動陷了進去，随後靴子似乎踩到什麽硬物不再往下深陷。

她自然地擡腳，啪的一下，她的腳腕停滞住了，陰冷的、濕膩的禁锢感從腳腕傳來。

莉希僵硬地脖頸往下看，一只青灰色的手臂從沙地裏伸出，緊緊地握住她的腳腕。

這、這是什麽？!

冰冷的觸感讓她一頓，猛地想要甩開，但是這只手卻死死地抓着。

突然，沙塵揚起，那只手被一腳踢開，連帶着埋在沙裏的軀體一同踢飛，在沙面上滾彈跳動十幾米遠，最後咚的一聲巨大水聲撞入海水之中。

莉希睜了睜眼，看見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她眼前的洛德，他剛放下踢飛某種東西的右腳，像是兇狠的、披着羊皮的狼，惡狠狠地盯着那東西墜入海裏的方向。

水花四濺後，水面變得平靜。

他們緊緊地盯着，忽然間，有一個黑影從水面竄了出來，速度極快，兩個前肢在海灘上快速挪動，身後濕滑的尾巴像是蛇一樣在沙面畫出一條痕跡。

這樣的畫面很是詭異，像是未知的深海詭魚一樣，怪異地長着不和諧的前肢，支立起那對詭谲的前肢，飛快地擺動濕.滑、黏.膩的軀體朝着你直沖而來。

那東西飛撲而起，張起嘴巴，三排鋒利的牙齒展露而出。

又是一陣轟聲，洛德擡起右腳，又是把它一腳踢開。

那東西滾落海灘好幾圈才停下來。

洛德抽起藏在馬甲背後的短刀，緩緩地朝着那東西走過去。

海風吹拂在他身上，那對琥珀色的眼前，黑色的碎發飄揚着，絕不留情的眼神襯上長開的雙角，就像深淵的使者或者惡魔來奪取靈魂。

沙面上的東西輕微的蜷了蜷身軀，濕潤的海水從它布滿鱗片的尾巴上垂落而下，長而淩亂的毛發遮掩整個腦袋。

本是青灰色的前肢開始恢複本來的膚色，長肢五指，還有人一樣的手掌，它撐起上身，尾鳍擺動一下，擡起頭，亂發之中，一雙閃着光的眼眸露出。

它捶死也要掙紮，抓起一把沙揚在這惡魔身上，那惡魔一腳踩在它身上，面無表情地舉起短刀。

它看着刀尖即将落下之時，一個少女出現，抓着那惡魔的手，轉眼一眨不眨地注視着它，開口的聲音充滿驚訝：

“這……這不是海之精靈——人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