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前夕Ⅴ

前夕Ⅴ

清晨的晨曦刺眼極了，莉希眯了眯眼睛，黑暗被光明轉換，連眼前的氛圍也突然變化。

“聖女”這個詞語從神殿的神職人員口中說出，她驚訝無比望向尤利娅，尤利娅已經震驚得無法言語。

神職人員服飾制服是他們所熟悉的純白色，毫無疑問，他們隸屬于光明神殿。

可是，尤利娅已經離開的王國首都許久，甚至到現在一直待在這個海洋之國，他們為什麽會突然以尤利娅為聖女。

難道……是神谕提前落下了嗎？！尤利娅成為聖女的劇情也提前了！

按照神明的小說劇情裏，尤利娅能成為聖女的重要關鍵是越來越龐大的光明力量，更重要的是最後那神谕的降臨。

如此重要的神谕內容卻與她這個普通魔法學生所說的重合，她轉眼望向被她劇透了的奧蘭，他要是懷疑她是如何知道的話……

只見奧蘭注意到她的視線，他轉過臉，望着她。

莉希頓了一下，很快，一臉“我都說尤利娅會成為聖女”的表情回應他，只希望這樣天真爛漫的表情更令人信服，信服她只是無意言中，而且只是單純相信尤利娅而已。

奧蘭似乎真的相信她，不曾懷疑她，看到她這樣帶點小驕傲的表情，他露出了寵溺的笑容。

面對這出乎意料之外的反應，莉希瞬間頓了頓，一臉疑惑又無所适從地轉開視線。

她不知道，身邊的洛德将他們兩人每一個眼神，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看在眼裏，洛德盯着還沉浸在疑惑的莉希，他的眼神暗了暗。

此時，尤利娅終于從驚訝中回了回神，她迷茫地看了霍爾一眼，随後問那三人：“……聖女？……我是聖女？你們、你們究竟在說什麽？”

三位神官已經站起身，他手裏捧着一卷卷軸，卷軸封口是神殿标志的火漆印。

“聖女大人感到疑惑也很正常，畢竟許久都沒有神谕降臨了，請跟我們來，聖女大人。”

Advertisement

城內的教堂內，光輝從巨大的玫瑰花窗落入，落入沒有神像的教堂，彩繪玻璃幕牆高聳至穹頂，光透過幕牆，如同寶石般散發光芒，明亮璀璨，崇敬高潔。

兩側幕牆下，衆多戴着白色面具的神官，中央的紅色短絨金紋地毯直向盡頭，他們的視線看向被帶領進來的聖女大人，領她進來的神官站在玫瑰花窗之下。

他擡起手裏的卷軸，卷軸浮動而起，空中，火漆印緩緩化為明亮的光輝，泛着光芒的文字一一浮現，像是揮灑的晨曦所鑄造那般光明聖潔。

衆多神官虔誠地微垂下腦袋，手敬仰地置放在心髒處的胸膛，以信徒之儀奉予他們的光明信仰。

神谕以古語的姿态呈現浮空之中，厚重而亘古彌遠。

莉希仰望着頭頂上美麗的古語，她有些震撼得無法言語，要是真正的神明語言降臨也該如同此刻一樣。

尤利娅的背影沐浴在絢麗寶石光芒的照耀之下，此時，她是沐浴光明寵愛之下的聖女。

光芒消散，卷軸輕輕落回神官手裏，光輝的文字消失了，神官對站在面前的尤利娅說：“光明女神與你同在，我們敬愛的、被神明賜予祝福的聖女大人。”

所有神官一同尊敬地向她行禮。

随後教會外，屬于海洋之國的騎士團出現，明亮的盔甲響動，他們代表着海洋之國的國王，迎接光明神殿流落在他們國家的神谕聖女。

他們還沒來得及看看中央之城的城市景色，就坐上馬車來到王宮，一切的行程都與已經被認定為聖女的尤利娅分開。

神谕是奇跡的象征，得到神谕如同得到了神明的愛戴，這片大陸已經許多年沒有落下過神谕，沒有人會拒絕神谕，拒絕神谕等同于亵渎神明。

尊敬海精靈的海洋之國即使不待見光明神殿，但他們也尊重且熱情款待這個在鄰國難以撼動的國教。

王宮內，她休息的房間突然被打開，卻又很快阖上，一身白色聖女服飾的尤利娅終于逃脫神官監視，她邊從頭頂拿下帶着的頭飾邊走了過來。

尤利娅一把摟過莉希，使勁地蹭了蹭，“真是太突然了，沒想到之前一直拒絕加入神殿，現在神谕降臨，聖女什麽的，我又拒絕不了。”尤利娅感嘆了一口氣，“要是莉希也加入神殿，我絕對很願意當什麽聖女。”

她下意識注意莉希周圍，“你的惡犬黑山羊呢？又不在你身邊了。”

遇見肖沙後，洛德總是喜歡單獨離開一會，莉希很清楚，他們魔族的事情不可能和她透露。

想到肖沙正如約定那樣，到達中央之城就離開找他不存在的妹妹了，但尤利娅還是誤會了，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尤利娅轉換了話題，“我觐見了海洋之國的國王，國王說要舉辦宴會來歡迎我們，慶祝完後，我們就能在國王和神殿的幫助下回魔法學院了。”

聽到尤利娅帶來的消息，莉希一瞬間感到懵然，慢慢地，她露出高興的神情：“終于能夠回去了。”

敲門聲響起，霍爾和洛德一臉黑氣沉沉出現在門外，霍爾将尤利娅攆了回去，花栗鼠站在霍爾身上悠然自得地吃着小果實。

她将能回去的好消息告訴洛德。

她能回去了，她能回到魔法學院，能見到薇薇安，或許還能見到摩裏斯。

她還能見到父親，她要告訴父親她的項鏈不見了，告訴父親她這次旅程的經歷，父親肯定很願意傾聽。

而且經歷了海的旅程，洛德的角也沒有被砍掉，他沒有傷害尤利娅，也不會與霍爾産生間隙，那樣的話，劇情是不是能夠打破了？那她的命運是不是可以改變，她不用死了。

她想要确認下成果，嘗試呼喚下着神明先生，果然他從不回應，莉希忍不住罵了他一句。

她表達着她的興喜，洛德只是定定望着她，卻完全沒有想象之中的高興。

洛德随後閃動着眼眸轉開視線，他不敢看她，只要看着她，他內心深處總是在叫嚣着瘋狂，叫嚣着黑暗中壓抑的欲.望。

他忍不住再次望去，只見莉希的神情不同他所見過的神情，表情異常輕松和高興，閃着光輝的眼眸像是誘.惑的果實一樣。

她朝他伸出雙手，他如同受蠱惑般朝她走去，她坐在椅子上，他彎下身朝她靠近，她一下子将他拉了過來。

他維持着一個奇怪的跪着的姿勢，手撐着地面，腦袋在她懷裏。

她翻弄着他的頭發，她的指腹，她的指甲碰觸角根處，他身體極其忍耐地微微顫抖。

一下一下沒有深意的碰觸，是極其殘忍的挑逗。

他抓着她的衣服，越來越皺和拉扯的痕跡仿佛蔓延至靈魂深處。

莉希仔仔細細檢查完洛德雙角的狀況，不用神明先生确認，她也知道洛德的角沒有問題了。

她檢查完，洛德仰起頭看向她，水潤濕的眼睛和泛紅的臉頰讓她定住了，洛德站了起來，慌張地連外套都沒有看清楚，拿了她的外套就離開了。

宴會在兩天後，為了慶祝尤利娅成為聖女，她也想親手獻上禮物，每天拿着魔法杖到護衛隊裏練習魔法，王宮的魔法師也在教導着她。

宴會當天，莉希穿了一身藍色的禮服來到王國宴會大廳，她頭發已經被洛德精心編織和整理，精致的妝容映襯得藍眸明亮美麗。

莉希在宴會廳前停了下來，她轉回身，洛德一部分額前發絲梳到腦後，頭發整理整齊，正式的服飾顯出他挺拔的身姿，好看的容貌上，卻是長着粗.壯的角和黑發，像是不知道從哪裏出現的受到詛咒的野獸。

“洛德等我，我很快就回來。”

屬于光明聖女的宴會上，洛德即使是黑山羊的半獸人身份也不允許出現，更不要說被人們視為不詳的黑發。

莉希瞧了瞧他，不過，這樣也好，洛德這種好看的模樣不可以白白便宜其他人。

洛德乖乖地說：“我會等莉希的。”

得到他的回答，莉希轉身走進了宴會，她在尋找着尤利娅，不過已經有許多不長眼的東西往她身上看了，洛德握緊拳頭，抑制着騰起的殺意和怒意。

她經過拿着扇子的貴婦人，終于見到尤利娅。

就在這時，他感受到了什麽，側眼望着宴會場外，過了一會，她重新看向莉希。

莉希和尤利娅打完招呼，她往回看，她看到洛德與她對視了幾秒，一個經過的侍從擋住了她的視線。

當侍從走過的時候，那裏已經不見了洛德的身影，洛德是要去哪裏？

莉希百無聊賴站在宴會大廳，奧蘭說不喜歡這樣的宴會，所以看不到他出現在晚宴上，晚宴還沒開始，而霍爾像是守護者一樣跟随在尤利娅身邊。

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她必須要離開宴會廳了。

她邊往高塔的方向走去，邊尋找着洛德的身影，到了高塔，她提起裙子，一步一步踩着高跟鞋走了上去。

她往塔中的小窗望向外面，視野開闊卻沒能發現洛德的身影。

走到塔頂，夜晚的風吹拂而來。

随着天空中一個魔法飛動，她知道魔法宴會要開始了。

每一次神谕降臨，人們為了歌頌神明，會聚焦不同的魔法師展現魔法曼.妙的形态，以及絢麗和壯觀的模樣，就像一束束獻于神明的鮮花在夜空中璀璨綻放。

夜空中，一個個絢麗又華麗的魔法綻放開來，水，風，土，甚至光明魔法。

她提起裙子，拿出綁在腿側的魔法杖，天空安靜了下來，等候着最後的魔法盛宴，屬于火的盛宴。

風吹拂着她的裙擺，她閉上眼睛，火的魔法元素在魔法杖尖端凝聚起來，它們仿佛傾聽她的號召，獨一無二的淡色火元素極速地彙聚在她身邊。

她睜開眼睛，元素的光芒映照在她的藍眸之上。

魔法彙聚成型，如同離弦之箭一般，它們沖向天空，球狀火焰烈火燃燒，火光明耀，如同黑夜中最為耀眼的太陽。

火球緩緩轉動，随後一層一層緩緩張開，一朵火焰的玫瑰在天空展開。

莉希仰望着成功的魔法，火光落入她充滿希望的眼眸中。

她明天就能回去，可以見到老師們，洛德的角好好的，她也不用死了。

在洛德成為魔王、回到魔界之前，或許她能一直和洛德一起生活。

他們許久沒有和父親一起吃晚餐了，父親肯定又會煮羊肉湯了。

宴會場裏的尤利娅看着天空中的火焰，那是莉希對她的祝福，她忍不住捂住嘴：“我的莉希真是太可愛了。”

“可是，”她的表情突然黯然起來，她看向他身邊的霍爾，“希望這個神谕的聖女頭銜并不是代表着戰争要開始了。”

“你在亂說什麽！”霍爾皺起眉頭。

尤利娅笑了笑：“為什麽需要聖女？神殿的歷史中，一半聖女誕生随之而來就是戰争。”

天空火光明亮，閃動着宴會外某處黑暗的角落。

暗處肖沙急切地對眼前的黑發之人說：“光明神殿那幫混蛋，惡心的老鼠開始有動靜了，他們又想把我們魔界滅掉。”

他擡起眼，看着長着他們魔族傲然雙角的黑暗身影，“所以，沒有時間了，我們預言裏尊貴的魔王大人，請跟我回魔界。”

黑暗中，被他稱為魔王的洛德看着自己的手，他擡起頭，天空中的火球極近又極遠。

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內心深處一直瘋狂叫嚣着，他想要把她關起來。

她與那個男人談笑的場景又一次反反複複浮現他的腦海。

內心瘋狂地翻滾着無法控制的暴躁，和想要毀滅一切的沖動。

他們魔王在遲疑，肖沙眯起眼，如同惡魔引人堕落的話語：“魔族不會壓抑着欲望，魔王大人不用忍耐自己的欲望，釋放它，帶着你的欲望一起回去。”

洛德眼裏金芒璀璨，他握緊拳頭，垂下眼。

他在哪裏，莉希也會在哪裏。

宴會中，尤利娅看到洛德竟然直直地闖了進來，他的神情比平常更加可怕，聲音冰冷：“莉希她在哪裏？”

“莉希還沒有回來，她應該還待在高塔上面。”尤利娅見洛德立刻就想要離開。

尤利娅只覺得他此刻十分異常，說出了一直想問的問題：“你為什麽總是看得莉希那麽緊，莉希她明明是很厲害的人。”

洛德沒有反應。

“你一直在害怕什麽？”

洛德停頓住了，他側身望着問他的霍爾。

洛德眼眸微微顫動，心靈随之顫動起來，他看着自己的手心。

害怕？他是害怕，他在害怕什麽？

下一刻，尤利娅已經看到洛德急切離開的身影。

同一時刻，魔法學院的魔獸塔之內。

被禁制壓制的黑氣魔獸突然狂暴而起，發現狀況的金斯利立刻加緊禁制的力量。

察覺到暴動的薇薇安沖了進來，魔獸黑氣彌漫整個魔獸塔，禁制只差最後一處禁锢就會被完全掙脫。

金斯利着急地喊道：“快點，不然它就要掙脫禁制了。”

薇薇安快速在混亂一片物品裏翻找着水晶球，她掀開碎布，将保存着莉希魔法的水晶球拿在手裏，魔獸的黑氣卻揮掉了她手裏的水晶球，遭了！

水晶球在空中破碎，就在這時，本來偏白的元素力量如同破碎的水晶球一分為二，火元素的力量消散而去，明亮到刺眼的白曜元素卻充斥空中，刺眼的光芒直落而下，湮滅了無處遁形的黑氣，連最後一絲黑氣也無法存在這光芒中消失殆盡。

薇薇安仰望着那久久不散的元素力量，愕然地睜大眼睛：“這是光明的力量？！”

高塔之上，莉希一直望着天空的火焰，感覺到有人從最後一步臺階踏進高塔最高層，莉希高興地轉過身，她以為，肯定是洛……

“……奧蘭？”天空的火焰光芒照亮了奧蘭的身影。

他還是一身純白的衣服，長發随風飄揚，連同臉上的緞帶尾端也飄動着，他手裏沒有帶着他的裏拉琴。

他擡頭看了看天空燃盡一半的玫瑰火焰，忽然對她說：“我已經找到我的女神了。”

莉希真心為他能找到而高興，她想，那應該是他一直關心追求的尤利娅，她和他确認過是不是尤利娅，他也沒有否認。

他沒有說話，轉而望向她，淺淺的笑容和往常一樣。

而莉希逐漸收起笑容，她低頭盯着自己腳下，一個極其繁複的魔法陣在腳下逐漸啓動。

她立刻舉起魔法杖對着奧蘭，忽然，她的心髒頓時疼痛起來，一下一下，像刀割一樣，連呼吸都難以忍受。

莉希用盡唯一的力氣緊緊捏着手裏的魔法杖，身體已經無法忍受而跪落在地面，模糊的視線裏，他的白衣一步一步離她越來越近。

她感受到，他将她抱了起來，最後即将阖上的一絲視野中。

她看到了，看到洛德上了高塔，他驚慌的神情，以及最後朝她沖了過來的一幕。

魔法陣的光芒極其耀眼，連同天空的火焰照亮着毫無隐藏的黑暗，遠處，宴會大廳充斥着祝福和愉快的歡樂和音樂，酒杯觥籌交錯。

她只聽到那極近的溫潤的聲音萦繞耳邊，“終于找到你了，我的……”

意識沉去如同走馬燈一樣，回憶浮起與尤利娅的對話。

“尤利娅，你害怕異瞳嗎？”要是奧蘭的女神害怕他怎麽辦。

“我怎麽會害怕，你忘了嗎，在我們國家不是也有擁有異瞳的人。”

“誰擁有異瞳？”

“那是光明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