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浴池

浴池

光明神殿。

純淨的光芒照亮着白色恢宏的殿堂，所有神官不敢妄言，不敢擡眼。

帶着面具的白面神職位列前方。

他們等着神殿如同傳說的人物，那是光明教會的始創者、引落神跡的神明侍者、光明神殿至高無上的神使大人。

所有人敬仰着，崇拜着，敬畏着。

純白色的長袍走進殿堂之中，繁雜飾紋外袍垂落身後，外袍上的白發幾乎長及地面，如同一面白色綢緞用深紫色的緞帶點綴。

沒有人能瞻仰他那被白色紗質緞帶的眼睛。

神使踏上臺階之上，他目視無物，除了他眼中敬仰的神明，神使走進他的大殿之中，穿過長長的長廊，兩側的圓柱一直延伸至盡頭。

他身邊跟随的最後一人停留在他身後，盡頭的門打開，連接遠處地方的水銀鏡面出現，他走了進去——

滴答——

水滴從睫毛上滴落，莉希輕輕睜開眼，眼前晶瑩透徹的水面純潔無暇，還泛着些許光芒。

視線逐漸清晰，意識一點點清醒起來。

水裏的光芒流動而來，而水之下的白花花的身體一覽無遺，嘩啦的水聲激起，莉希猛地雙手抱胸，雙腿并攏，身體蜷起，恨不得自己卷成一只刺猬。

她瞪大驚慌失措的眼睛，眼前是寬闊的浴池，池面波光潋滟，周圍巨大的圓柱立之而上。

她……她、她現在竟然一.絲.不.挂泡在浴池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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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轉動閃爍着不安的眼睛，她想往浴池邊緣靠近，遠處的大門打開了，一個身影走了進來。

白色的身影無比熟悉，她背過身，盡量縮在角落，妄圖遮蓋身上的肌膚。

水滴從她肌膚滴落，水面波紋輕輕蕩漾而開。

白色的長布和衣服在那人手裏，他輕輕放到浴池邊。

安靜之中，聲音流淌而來。

“心靈，熱戀；身體，完好無瑕。”

聽到身後的奧蘭緩緩而來的聲音，她側身看去，他微微垂下臉，手裏拿着一個奇怪的晶石，晶石內閃動着粉色和白色的光芒交織，從他手臂往上看去，看到他身上不同的氛圍和衣服，她愣住了。

那樣的奧蘭熟悉卻又無比陌生。

“你愛的人是他嗎，你的心又被黑暗誘惑了。”他将晶石收起。

莉希不想知道他說的是什麽，她的手緊抱自己的肩膀，身體不由地微微顫動，水面泛起的漣漪以她為中心蔓延開來，緩緩地直至奧蘭腳邊的浴池。

浴池的水感不溫暖，但包裹她身上的時候卻溫暖極致，而她的聲音随着水面漣漪而來：

“這裏是哪裏？”

奧蘭單膝跪在浴池邊，他伸手靠近水面，指腹輕輕拂過，帶着水潤微微蜷起手指，指尖的水珠滑落手腕而下。

他在蜷起的指關節處落下一吻，“‘莉希’，這個地方叫‘莉希’，和您的名字一樣。”

他望着她，祈求的聲音壓抑着，“126年，六個月零六天了，我一直等着您，等着純潔神聖的您回來——

光明女神大人。”

莉希的瞳孔顫動，轟隆地顫栗着心靈，她很懷疑自己的耳朵，她聽到了什麽，好像很不可思議，莫名其妙且毫無理由，她驚恐地擡起眼，“你……你在說什麽！！？”

“女神大人……”

“我不是你的女神大人！”嘩啦的水聲晃動，連帶出水中少女極其激動的情緒。

什麽光明女神，誰敢以渺小的人類少女冒犯和亵渎代表着光明與希望的女神，那是他們王國上下所信仰的光明女神啊！

她是人類，她只是學院其中一個學生，她從出生到現在都知道自己的來歷，她知道自己的魔法力量的水平，她還有同是人類的父親，她的家族可是利特維亞克的魔女之巢！

“我不是你的女神大人，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

她突然愣住了，這句話……和神明先生曾經對她說的一樣。

為什麽？為什麽劇情會發展得這麽奇怪，她明明有好好地按照神明先生所說的那樣，洛德的角好好地成長起來……

為什麽劇情會......劇情？

混蛋！她拼命地呼叫着神明先生，但神明先生和之前一樣沒有回應。

“……是啊。”奧蘭重新站了起來，對她露出難以讀懂的溫柔的笑容。

“我的女神大人已經死了，被我親手用劍插入她的心髒……”

莉希的心靈一顫，他在說什麽？

這是弑神？

不，不可能，這也太荒唐了。

一切都是混亂，這種混亂沖擊着她的所知所識。

“明明我所知道的不是這樣的……”

奧蘭：“難道有人告訴了大人什麽？是誰欺騙了您？”

她已經無力思考，直直望向這個将她帶來這裏的人。

“我真的不是你的女神大人。”

“……現在的您就是我的女神，‘莉希’女神大人。”奧蘭沒有聽她的否認，敬仰且誠摯地對她說。

“我不是……”

她呢喃的聲音還沒有說完，浴池那邊的奧蘭擡起手，将遮擋他眼睛的白紗緞帶解開，輕柔地拿在手裏。

他擡起頭，水聲随着莉希的動作晃動，但她看到他的雙眼竟然一直都緊閉着，沒有看到那雙紅與紫的眼眸倒映着她此刻的肌膚。

可是，下一刻，他沿着浴池走了過來。

莉希的背後靠在浴池邊，她想逃，遠遠眺望着浴室盡頭的大門，剛想行動，她的身後已經站着一個身影，陰影投落在她身上，他的身影投映在水中。

奧蘭在她身後，他彎下身跪了下來，撩起她已經濕潤的頭發，他閉上的異瞳微微睜開一絲，他看着她的頭發，還有頭發下濕潤的背脊。

“我說過，這是女神大人您的東西，除了我，只有女神大人能解開它。”

他撩起她的頭發，一下下輕輕地撩撥收攏。

“女神大人不是說過嗎，世界存在着的力量，無論光還是其他元素也好，它是組成這個世界的力量，而神明就是這些力量的投映，所以，光明就是你，你就是光明，沒有光能不聽你的命令，沒有光能困住你。”

“連光明屏障和魔法都無法不遵循你的意志。”

奧蘭将那條白紗緞帶綁在她的頭發上，溫柔地凝視她，發帶在他手裏滑動，“它早該回到大人身上。”

莉希盯着脖頸發帶尾端垂落前方，它清楚地倒映在水面裏，她久久無法言語，定定地望着。

奧蘭将白布和衣服放到她左側，“雖然浴池裏的是聖水，和我之前給大人洗手的水珠一樣，但聖水不适宜泡太久。”

“請原諒我擅自主張，只有聖水才能淨化那些玷污大人身體的東西。”

莉希側了側眼，只見奧蘭還沒有離開，她的嘴唇突然被什麽碰觸，她瞪大眼睛，奧蘭極近的紅紫瞳眸閃動。

“大人這裏也需要淨化污穢。”

他用浸濕聖水的白布擦拭着她的嘴唇，輕輕地，柔和地。

随後做完這一切，奧蘭才退到大門前的簾幕之內，她恍惚地盯着水面許久，從浴池裏起身，身上的水一下子消散了，像是融入身體一樣，所有沉重、疲勞和污穢都在這一瞬間通通消失了。

莉希穿上這身純白無暇的裙子，裙擺長及地面，她擡起手看了看，繁雜蕾絲刺繡，還有薄紗和細小的寶石裝飾。

奧蘭适時地出現，他帶領她走出浴室之外，浴室外原來是一間異常寬敞的房間，這個房間比她宅邸的房間還要大，擺放的物品更是奢華。

但無一例外都是純白色的居多。

腳下鋪設着的柔軟的地毯，衣櫃裏的少女的衣服，鏡子下的飾品應有盡有，還有數不清的羊皮本書籍和繪本。

她站在那裏一會，奧蘭将什麽東西拿了過來，她看了一眼，那是她的魔法杖！

他将魔法杖遞給了她，莉希皺了皺眉頭，那可是魔法師的武器，他要還給她？

她遲疑了一下，伸手握着他手裏的魔法杖，就聽到他說：“女神大人最後都将魔法杖緊緊拿着，我想這對于女神大人來說很重要，但在這裏不必害怕，這裏不需要用到魔法杖，這裏有我的保護魔法，它禁止了所有魔法的使用，沒有人能傷害到您，您也不可能受到外面的傷害。”

聽到他的話，莉希拿起魔法杖的手一頓，她擡眼看了他一眼，随後很快将魔法杖拿了回來。

奧蘭從女神大人的房間走了出來，他看到暫管光明神殿的大神官尤西斯還站在這裏，沒有離開，奧蘭看了他一眼，面對神使大人冰冷的怒意，他立刻低下頭，眼裏閃爍着一抹銳光。

跟随神使離開，尤西斯餘光看了一眼這個房間。

房間內，莉希一遍又一遍查看了房間裏所有的東西，房門無法打開，無論用什麽都無法打開。

她坐在無法跳下的窗臺上，白色的裙擺垂落，她看着窗外，抱着自己無法使用魔法的魔法杖，窗外的彎月高挂空中。

夜幕冷清的光芒灑落少女身上，她疲憊不堪地半埋着腦袋，嘴裏張合着，輕輕的聲音述說着：

洛德……

接下來是瘋子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