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 21 章

黑色的身影在夜色中來回翻飛，如一只靈活的獵豹。沒用多久穆昭臨飛檐走壁重新回到了驚鴻閣。

打開藏的極為隐秘的機關，穆昭臨身形一閃，迅速消失在驚鴻閣的房間內。

此時密室中，一位男子在燭光下獨坐，手中還捧着一卷書冊。聽到動靜不由得擡起頭。

看着全身包裹得如木乃伊般的身影，他不禁眉頭一挑。

“你！”

他話音未落，穆昭臨便一把撕開面巾，然後極為娴熟的坐在男子對面。

看到是他，男人面色平靜了下來。

“怎麽又回來了了？”男人放下手中的書冊，目光落到穆昭臨身上。

穆昭臨倒了一杯桌上的酒，一飲而盡後幽幽說道:“心情不好，想找你說說話。”

男人驀然笑了起來。

“你笑什麽？”

“自然是笑你。”男人目光落在穆昭臨煩悶的臉色上，“你心情不好的機會卻是少見。”

穆昭臨哼了一聲，沒有辯駁。

“怎麽，你是有什麽疑問需要我幫你答疑解惑不成？”

穆昭臨猶豫了一瞬，然後目光直直看向他，“有是有，私以為你不一定能幫我解決。”

“你不說，我又如何解決？”

穆昭臨猶豫了一會兒，終究開口道:“我有一個朋友——”

穆昭臨話還沒有說完，對面那人就瞬間笑了起來，還笑得前仰後合。

“你笑什麽？”穆昭臨惱羞成怒道。

男人搖了搖頭，“沒有沒有，你繼續說。”這是這個開頭讓人莫名發笑。

穆昭臨停頓了一會兒，終究再次開口道:“那個朋友最近遇到了一件煩心事。”

“哦，什麽事？”他配合的問道，臉上無比好奇。

穆昭臨頓了頓，雖然不滿他的态度，不過還是繼續說道:“他一向自私涼薄，可偏偏突然對一個人産生了愧疚。做事情的時候總會想，會不會對不起她？會不會傷害到她？會不會——”

穆昭臨話沒有說完，那人再次笑了起來。

穆昭臨臉色漲得通紅，“你！”

那人搖了搖頭，“抱歉，我沒有別的意思，其實我想問一下。”

“問什麽？”穆昭臨眼神不自然的閃躲了一下。

“你說的那位朋友，我可認識？”他問的煞有介事，心中卻早已肯定，那朋友無非就是穆昭臨罷了。

穆昭臨臉色再次一變，“這不重要！”

“好吧……”

男人聳了聳肩膀，“你說不重要便不重要。所以你今日過來找我，是因為，你突然有了愧疚的情緒？”

“我說了，那是我的朋友！”

穆昭臨氣的再次強調。

“好吧，是朋友！是朋友！”男人配合的點頭，只是嘴角是笑意分外紮眼。“所以你想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穆昭臨不解。

“就是你想對那位影響你，不對，是影響你那位朋友的人怎麽辦？殺了她，還是好好保護？”

“你怎麽會有如此想法？”穆昭臨眉頭皺的死緊。

“這種想法難道不正常嗎？既然她已經影響到你的決策，影響到你的內心。那自然要做好萬全的準備。否則到時候只能二選一，萬一沒有考慮周全後悔了，豈不是一生的傷痛？”

穆昭臨不解，“什麽二選一？”

“她和你長久相處下來，倘若哪一天，她和你要走的路相反呢？”男人嘆了一聲。

而後繼續道:“對我們來說，這世上無非兩種人，一，不會阻攔我們的腳步。或者說他們活着，對我們還有益處的人。另一種便是阻攔我們的人。你心中愧疚，那她是第二種人嗎？”

穆昭臨心中一沉，一把撈起桌上的酒杯。

男人眼皮斂了斂，“若是有一天，她和你的選擇相沖，又該如何？這還是要看你……”

那人語氣再次一頓，“還是要看你的朋友，究竟怎麽想的。”

說到這裏，他不僅調皮的問道:“我能問一下，你朋友心中愧疚的那個人，長的漂亮嗎？”

穆昭臨剛剛撈起的酒瞬間嗆在喉嚨口，他大聲咳了起來，咳得撕心裂肺裂肺。

“你胡說什麽！”

那人笑着搖頭，“定然很漂亮吧。否則的話，你的那位朋友也不會如此愧疚。美人果然是需要憐惜，不怪你——的——那位朋友。”他說的揶揄。

“滿口胡言！”

那人笑笑不語，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只是想要點醒一下你那位朋友，自己如何選要考慮清楚，希望他到時候不要後悔。”

莊凝一整夜都在擔心穆昭臨，直到聽說解心終于找到了人。她連忙跑了過去。

穆昭臨一身狼狽，脖頸和手側還有淡淡的擦傷。他此時正坐在房間內。

莊凝突然沖了過來，一把把人抱住。“你怎麽樣，還好嗎？”

說着仔細打量起面前的人，看着他臉上的擦傷，莊凝心疼的差點就要掉眼淚。

“受傷了嗎，嚴重嗎？我不是說了讓你去報官趕緊走嗎，你怎麽還弄成這個樣子？”

穆昭臨眼中極快的閃過一抹複雜，“抱歉，我當時沒有救你。”

莊凝搖頭，“這怎麽能怪你，本來就是我的事。你怎麽受的傷，是那些人又回找你了嗎？還有，你晚上去哪裏了，我找了你——”

“莊公子！”解心端着一盆洗臉水走了進來，“我家主子已經很累了，你能先讓他歇一歇嗎？”

莊凝一愣，這才反應過來她一直抓着人不放。“抱歉，我就是太擔心了。”

穆昭臨眼皮一斂，而後笑着道:“沒關系，你不怪我就好。”

“這句話該是我說，你本就體弱，有了危險最先做的是保護自己。其他的，交給別人就好。何況這件事情本就和你無關，我才應該抱歉，好像又給你添麻煩了。”

解心在一旁聽得嘴角直抽，他家主子竟然身嬌體弱嗎？

這位公子莊，莫非是個傻子！

穆昭臨手指顫了顫，解心走了過來，拿着濕毛巾幫着他擦拭傷口。

看着那青紅的一片，莊凝心中更加愧疚。

她的眼神泛着密密麻麻的心疼，心神全部被穆昭臨特意弄出來的傷勢吸引。

穆昭臨心中驀然複雜起來，他磕了磕眼睛，尤不相信自己竟然會對莊凝動了心思。

在穆昭臨不停糾結的時候，距離蜀皇大壽的日子也越來越近。

青玉他們一行人是在陽光明媚的午後進城的。

因為謝弋之前和穆昭臨打過招呼，而且青玉也曾寫信過來三番五次的催他。

所以穆昭臨不得不走一趟，到了城門口迎接了青玉。

兩人相見的場面，看上去并不親熱。

頗有一種點頭之交的意味，侍從在心中則有些好奇。

直到青玉被接回驿站，穆昭臨和她一同進了房間。随從人員這才覺得正常。

這樣才對，畢竟他們也聽說過。這位青玉姑娘和穆世子的關系一向很好。據說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

似乎所有人都這麽想，只是房間內的兩人确實相對無言。

終于……

青玉率先忍受不了這麽尴尬的氣氛，揮退侍從後忍不住開口道:“表哥這次見到我，似乎很不開心。”

穆昭臨臉上一片冷淡，即使青玉問出這麽讓人尴尬的問題，他臉上的表情也絲毫未變。

“你想多了。”穆昭臨淡淡的回答道。

青玉勾了勾嘴角，“我這人一向想的多，表哥不是早就知道嗎？”

穆昭臨呵了一聲，然後輕啜一口茶水。

青玉牙齒磨了磨，穆昭臨還是那麽難以對付。看來示之以好是暫時行不通了。

“表哥還在生我的氣嗎？”

“微臣豈敢？”

是不敢，而是不生氣。

青玉心中明白，穆昭林如今這樣，無非是責怪自己當時反捅了他一刀。以至于他流落到蜀國做了質子。

可是她有什麽辦法呢？

被人抓住軟肋和把柄，她只能乖乖束手就擒。而且青玉也相信穆昭臨的能力。

在蜀國絕對過的比自己好得多。

就像現在這樣，不也挺好嗎？

青玉完全沒有一絲羞愧，乃至于她在背後捅了穆昭臨一刀，也不過覺得那是理所當然。

“算了，既然表哥不想說，那我們就聊一些開心的事情吧。”

穆昭臨的手指微微頓了頓，“我并沒有什麽開心的事要與你說。”

青玉笑了笑，“那有什麽關系？我這裏倒是有一件開心的事情要告訴表哥。”

穆昭臨似乎毫不在意，只是淡淡的說道:“什麽事？”

“是姨母，這次我過來的時候姨母已叮囑過我，是時候要考慮表哥的婚事了。當然，表哥文武雙全又玉樹臨風，在大庸，自然是什麽女子都配得上的。不過我還是要先問一下表哥，是不是已經有了心上人？”

穆昭臨把手中的茶盞放下，“她說要幫我考慮婚事了？”

青玉點頭，似乎對穆昭林稱呼自己的母親為她，已經習以為常。

“你幫我告訴他，不勞她惦記。”

“表哥怎可如此說話，還是表哥如今有了心上人不成？”

穆昭臨的眼神倏然冷厲起來，“你只要管好自己就好。”說到心上人，不知怎的，穆昭臨腦海中率先浮現的便是那日陽光下，莊凝舉着手臂的動作。

“呵呵呵……”

青玉驀然笑了起來。

她笑了一會兒，而後驟然擡起頭，眼中精光乍現。

“看來表哥果然是有了心上人了，她是誰？我是否認識？”

“也不對，之前從未見過表哥這般，那這心上人便是最近才遇到的，想來我當然是不認識的。”

穆昭臨眼睛磕了磕，而後警告的喊了一聲青玉。聲音低啞，含着濃濃的威脅。

“怎麽，表哥是怕了嗎？怕我會傷害你的心上人？這你就多慮了，倘若是表哥喜歡的，我自然也會喜歡，不如改天約出來一起吃酒如何？我很想見一見表哥心中的那位女子呢。”

穆昭臨臉色一冷，“青玉，不要挑戰我的底線。”

青玉似乎不以為意，繼續道:“這話說的，表哥心中的底線，便是你心尖上的姑娘嗎？那你可真是誤會我了，難道就不允許我單單的好奇嗎？”

“沒有什麽姑娘。”穆昭臨冷聲道。

“有或者沒有？那要交給時間來說話，在這裏，表哥覺得瞞得過我？”

穆昭臨眼神一變，“怎麽，你來之前，赫連承柏找過你？”

青玉漫不經心的咽下一口茶水，“表哥似乎小瞧了我，它可不單單是找了我，還拜托我暫時看管一下他在蜀國的勢力呢。”

“我聽說表哥來蜀國之前，他也找過你，只是表哥拒絕了。我還一直很納悶，表哥拒絕的原因是什麽？畢竟無本的買賣，怎麽做都劃算不是？”

穆昭臨的笑容更加諷刺了，“你莫非想嘗嘗與虎謀皮的滋味？”

“哈哈哈……”青玉笑了起來，笑的前仰後合。

“表哥真愛開玩笑，我們本來就是豺狼，與虎謀皮又如何？我只知道到手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穆昭臨眼神閃一絲複雜，“總有一天，你會嘗到自食其果的滋味。”

“那就等我嘗到了再說，或許到時候，我會告訴表哥一聲，那種滋味是苦還是甜。”

“我不明白……”

穆昭臨的聲音很是冷淡，“看到我這般，你還敢和他們這樣沆瀣一氣。你的夢想不是光複大庸的皇室嗎？”

青玉猛然站起身。“我現在改變夢想了，一個大雍皇室而已，和天下相比，不過九牛一毛。我青玉想要，自然要最好的的。”

說着又看向穆昭臨，“表哥不如來幫我，傾盡你我之力，這天下早晚會落入我們掌中。”

說到這裏，青玉的眼中驟然閃過一道華彩，燦爛的讓人不敢直視。

穆昭臨語氣諷刺。“你似乎永遠這般自信。”

“我的自信自然是表哥給我的，表哥覺得如何？我比誰都清楚表哥的能力，只是我不明白，明明你一身才華，為何寧願偏安一隅，也不願和我攪弄天下風雲？”

青玉眼中滿滿的疑惑。

“攪弄風雲？”穆昭臨笑了一聲，“又有什麽好？”

“表哥應該這樣說，那有什麽不好？比如說表哥心尖上的那位姑娘，若是表哥願意的話，以後沒人可以動得了。我忍受不了自己心愛之物，心愛之人被肆意無情踐踏，表哥莫非忍得？”

穆昭臨扭頭看她。

青玉眼神不閃不避，“如何？我會給表哥時間考慮。”

穆昭臨驟然一笑，“青玉似乎長大了。”

大到想要威脅他了！

青玉不在意的笑了笑，“表哥如今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