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一更)

第 26 章(一更)

一支整肅的深藍色隊列踏上了紅楓庭的石板小路,好似一把鋒銳的刀,劈開了這一街的靡靡豔色。

高檔皮質的靴跟和青石板的路面碰撞,發出清脆而密集的腳步聲,将空氣中無形的弦收緊,讓人不由自主的感到緊張。

街兩旁迎來送往的店面都被這種氛圍所感染,白面的歌舞伎都瑟瑟發抖的垂手而立,門面大敞着讓城防隊的人進去搜查,陸陸續續有客人被趕出,花容失色的衣衫不整的,都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城防隊有序的分散又集合,為首的是一個穿着墨綠色制服的高級軍官,眉目生的是一種陰鸷的俊朗,眼角有一顆小小的痣,他時不時用帶着白手套的手撣一撣肩頭繁複的肩章和挺括的衣袖,神情冷漠。

一路過來,他這矜貴傲岸的形象會不時的出現在循環輪放的“維護帝國絕對統一”的宣教短片上,右下角還會有他私人訂制的火漆印簽名章:軍事處處長姚偉上校。

靴子與地磚輕輕一碰,姚偉停在了楓酒居的門前,幾支分散的小隊從交錯彎曲的巷陌間奔出,在他跟前集合。

“報告姚處,未發現可疑目标。”一個穿着城防制服的年輕Alpha跑至他跟前,雙腳一碰敬禮:“有個名為諾瑪·尤利塞斯的女Alpha前來自首,自稱在公共場合違章釋放信息素,請求處理。”

姚偉輕輕的“嗯”了聲,漫不經心的說:“铐了帶走。”

“明白。”松平亮說。

姚偉轉眸望向楓酒居的門面,适逢又一個女Alpha從門裏走出來。

那女Alpha望見姚偉時小小的驚呼了聲,随後竊喜道:“剛見到了季處,現在又見到了姚處,天哪!我這是什麽運氣!”

姚偉的瞳孔之中掠過一絲耐人尋味的光。

“女士,你說季珩季上校也在這裏面?”他饒有興致的問道。

“啊,是啊。”那女Alpha渾然不覺的應着,說完她愣怔了片刻,後知後覺的出了一身的冷汗,慌亂道:“不,不是的。我們什麽也沒幹,就只是在裏面喝喝酒聊聊天!”

姚偉漫不經心的“嗯”了聲,唇角揚起又落下,那不進眼眸的笑意讓女Alpha毛骨悚然起來,急急忙忙的低下頭。

“進去搜。”姚偉揚手。

松平亮咽了一口唾沫,低聲道:“姚處,如果遇到季上校的話,是否需要采取什麽措施——”

“季珩?他不是帝國的住民嗎?”姚偉側目斜睨了他一眼。

“是......”

“他有任何特權可以淩駕于法令之上嗎?”

“沒有......”

“那你還有什麽疑問?”姚偉的語氣冷淡。

“沒有了。”松平亮咬咬牙,硬着頭皮領着人沖進楓酒居。

姚偉不動聲色的凝視着前方,而站在一隅的女Alpha則如芒刺在背,冷汗涔涔而下。

“女士,不用那麽緊張。”姚偉沒有看她,狀似無意:“要是真能在這裏遇到季上校,我還得好好感謝你。”

松平亮很快帶着人轍回了原處。

“報告姚處。”他不着痕跡的松了口氣道:“沒有發現可疑目标,也沒有看見季處——”他被姚偉看了一眼,趕忙改口:“季上校!”

姚偉沒有回應,他的呼吸平穩到幾乎聽不見,面無表情的靜望着楓酒居的大門。

他這般滴水不漏的反應讓松平亮揣度不透心思,年輕的城防隊隊長心底略感忐忑。

因着甘橘的緣故,松平亮的确一直在跟楓玉鬥暗通有無,他不知道這種行為在姚偉看來算不算是洩露內部機密,如若季珩是因為他剛才私發的訊息而得以溜走,那麽他的這種行為在姚偉看來或許可以上升為是一種立場的選擇。

事實上松平亮根本不想站在他們任何一方的立場上。

政治鬥争是個無底的旋渦,編年史上有無數的例子,兩方相争,成王敗寇。一旦一方上位,作為失敗方的附庸們無論是多麽渺小而不值一提的存在都會被視作遺禍,輕則仕途坎坷永遠不得翻身,重則有牢獄之災粉身碎骨。

松平亮心裏跟明鏡似的。他并沒有多麽遠大的志向,只想混一口公糧吃,用有限的權力庇護在意的人,然後娶妻生子過安安穩穩的生活,所以國考的時候他就沒有報軍校的志願,而只選擇當一個小小的城防隊隊長。

也不知道姚偉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麽......會不會誤會。

松平亮的手心潮潮的,全是汗液。

不知過了多久,姚偉輕輕翹起腳尖,锃亮的長靴前端邁向楓酒居的大門,還未落下,就聽見鄰街陡然傳出兩聲幾乎重疊的爆裂槍響。

“砰!”

“砰!”

“如果是你,即便不是Omega,也一樣危險。”

季珩的話如同一塊巨石砸入深海,激起千層浪,寧随遠雖不能立刻從這句話裏捕捉出季珩的本意,卻也察覺到了一絲危機感。

他全身都不由自主的緊繃起來,往後縮了縮。

青年的退意稍顯,季珩心底的征服欲就随之增長。

Alpha自然不肯放過獵物,兇狠的上前一步,用力的将寧随遠擠進牆角。

季珩熱乎乎的緊貼着他,空氣中灌滿了撩人的酒氣,那“笨咚笨咚”狂跳的雄性心髒隔着胸腔和衣襟都能感受到震動,寧随遠覺得渾身都要慢慢的燃燒起來了,他極讨厭這種受制于人的感覺,不由得伸手推搡。

他的拒絕讓季珩不快,頗為蠻橫的一把抱住了他,掌心抵着他的背與腰,死死地将他往自己的懷裏按過。

寧随遠很高,但是跟季珩比起來還是有些體型差,易感期的季珩下手沒個輕重,他被嵌在季珩的懷裏動彈不得,有些難受。Alpha微微屈首,将臉埋在他的肩頭,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覺着Alpha抱着他的時候像是抱着一根救命稻草,帶着某種尋求安撫和援助的意味。

就連那狂亂而不安的心跳都逐漸有了規律可循。

“你,你還好麽?”寧随遠就這麽任由季珩抱了一陣子,艱澀的發問。

“嗯。”

季珩的聲音悶悶的。

這種不情不願的委屈感讓寧随遠感到有些微妙——這個Alpha的攻擊性削弱了許多,少了些令人反感的強勢,倒更像是一條大型的、親人的耿直狼犬。

可他并不知道,此時此刻的季珩正在竭力而貪婪的汲取着他身上似有若無的香氣。

那是一縷沁人心脾的薄荷香氣,冰冰涼涼的,将他血管裏翻騰不熄的岩漿冷卻、平息。

季珩覺得很舒服,他心裏有些納悶,怎麽從來沒覺得薄荷味兒這麽好聞。

看來以後得帶一點兒薄荷在身上,提神醒腦靜心。

他掀起眼皮,偷偷的瞄了一眼寧随遠的後頸的腺體。

這小子的骨架又瘦又硬巴,打起人來賊疼,這大約是寧随遠身上最柔軟的一塊地方了吧,很白嫩,沒有被頭發覆蓋,連毛孔都看不到一個,意外的光滑。

誘人。

季珩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真是的,怎麽就是個Beta呢......

“你要是好了的話就松開——”寧随遠放緩了語氣,試着推搡了一下季珩的胸膛。

“不要......”季珩加了幾分力道箍住他的腰,将他拉向自己,複又貼緊:“再讓我抱一會兒......”

寧随遠:“......”

什麽毛病這是?

“你這薄荷是在哪兒買的?”季珩低聲問:“味道我很喜歡。”

“什麽薄荷?”寧随遠被他纏的有些煩了,狐疑道:“你在說什麽鬼話?”

“就是你身上的——”季珩放開手認真道,他眸光轉向一處,倏地頓住。

寧随遠順着他的目光方向看過去,看到兩個巨大的動物玩偶直挺挺的立在巷子口,一只熊和一只兔子,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來的。

這是紅燈區而非商業區,沒什麽人會用動物玩偶招攬生意,且城防隊剛剛進行過搜查,所有人都規規矩矩的在店裏待着,連白面的歌舞伎們都洗淨了妝容不敢造次。

這兩個動物玩偶的存在乍一看好像很尋常,實則經不起推敲,更像是某種刻意的遮掩,處處透着違和。

寧随遠的第一反應是這是姚偉派來監視季珩的人。

果不其然,季珩同他的猜想一致,Alpha在易感期本就極度暴躁,此刻的憤怒更是一觸即發。

寧随遠只覺得眼前的男人化作了一道疾風沖出去。

季珩一腳踢向那個熊玩偶的頭顱,他本身的身高就快逼近一米九,動物玩偶體積龐大,比他還要再高些,很難想象有人的腿能踢到那種高度。

這一腳卻雷霆萬鈞,卻踢了個空。

季珩微微一怔,背後的那只兔子玩偶卻已經無聲無息的逼了上來,看似無害的朝他張開了短短的雙臂,抄過季珩的腋下将他牽制住,熊玩偶瞄準了季珩的頭猛力揮臂打過去——

電光石火間,季上校展現出了超強的身體素質,他依靠強健的腰部力量猛地支起了下盤,兩條長腿用力前蹬,将那熊玩偶踹出去足足兩米之遠,“砰”一聲巨響,他用堅硬的後腦勺向後撞擊,趁着那兔子玩偶被擊的發暈的功夫掙脫了桎梏,過肩将其撂倒,狠狠的掼在地上。

眼前一晃,那毛茸茸的熊和兔子都出現了一陣奇異的分裂,像是化作了無數的光學粒子,複又迅速聚攏。

“那是——”寧随遠吃了一驚,脫口而出,季珩卻已經更快的做出了反應,他按住那兔子玩偶,朝某處用力的肘擊下去,“哐啷”一聲,金屬儀器碎裂,兔子玩偶的形象瞬間消弭,只剩下一個瘦小的男人一動不動的昏迷在地上。

季珩對着那熊玩偶如法炮制,發現沒有了全息投影的障眼法,地下躺着的也是一個比熊玩偶本身的形象矮小許多的男人。

這兩個不速之客都被季珩擊暈,死屍般躺在地上,季珩退了兩步,活動了一下肩頸的骨骼,發出“噼啪”的爆裂之聲。

整個過程不過十幾秒,兔起鹘落。

“你沒事吧!”寧随遠急聲問道。

“沒事,好得很。”季珩冷冷發笑。

寧随遠疾步走到那兩個男人跟前蹲下查看,發現那兩個家夥腰間都裝着一個全息的投影儀,方才的熊和兔子的玩偶形象都是依靠全息投影僞裝而成。

全息技術固然成熟,可目前還是僅供軍方使用,季珩冷笑道:“說他們只是路過我可不信。”

寧随遠将那兩個被季珩徒手擊碎的金屬投影儀拆卸下來,檢查道:“這是淘汰的舊型號,早幾年就不用了,人為改裝過的。”

“哦?這你都懂。”季珩歪了歪頭,看着他的眼神裏又多了幾分欣賞:“別的呢?”

“別的......我再瞧瞧。”寧随遠拿着那兩個投影儀慢慢的起身,邊走邊沉吟着,殊不知背後躺在地上的兩個“死屍”無聲無息的抽動了一下。

季珩面對着寧随遠,額角劇烈的跳動。

“小心!”他短促的爆發出一聲嘶吼,飛撲過去拉扯寧随遠的手臂。

寧随遠怔然一瞬,條件反射的屈膝矮身,淩厲的風削過他的頭頂,他借着季珩的拉扯往前踉跄了兩步,反手捋過去握住了襲來的刀柄,青年的反應沒有絲毫遲疑,一別手腕将匕首反推入對方的脖子裏。

匕首切開皮肉肌理的質感發鈍,一縷暗紅色的血流出來,與此同時,另一個目标也搖搖晃晃的爬起,手中握着一把槍。

“砰”

槍響的瞬間,寧随遠渾身的血液都幾乎凍結,季珩以難以描述的迅疾動作拔槍、射擊。

他不愧是受過專業訓練的精英戰士,一套行雲流水幾乎只花了半秒鐘的功夫,一槍崩在了對方的胸口。

對方開槍的時機也就比季珩遲了零點零幾秒,被季珩先發制人的子彈沖擊力擊的身體後仰,子彈的整個軌跡上揚,在寧随遠的眼前沖上天空。

這簡直是堪稱千鈞一發的生死關頭,寧随遠有些怔忪,他甚至能聞到子彈的硝煙味,伴随着他“笨咚笨咚”狂跳不止的心律。

那兩個人一個挨了刀,一個挨了槍,從不同位置的創口裏流出暗紅色的血液,卻沒有一個倒在地上,他們都好似不知疼痛一般緩緩的擡起手臂,又一次朝着寧随遠和季珩迫近過來。

“還他媽挺堅強。”季珩咬牙,眉間盡是嗜血的狂熱。

寧随遠:“他們——”

“喂,幫我做個證,我是正當防衛。”季珩短暫的說,他将那只全息記錄儀塞到寧随遠手中,随後如同獵豹般撲了出去。

寧随遠緊捏着運作的全息記錄儀,死死的盯着季珩的動作。面對季珩的摧枯拉朽,那兩個家夥根本沒有反手之力,雙雙被擰斷了頸骨,頭頸分離之後,那兩個家夥才像是真正的死屍一樣躺倒一動也不動了。

季珩站定,劇烈的喘,易感期的Alpha通常都是能靜則靜,情緒波動會令他的Alpha激素水平異常高漲,他擡手扶了一下額際,覺得顱內血管都在“突突突”的搏動着,脹痛不安。

煩躁,狂怒,全身的細胞都在嘶吼着咆哮着,想要找一個發洩點。

這時寧随遠奔了過來,用力的挽過他的手臂:“走!”

季珩沒有過多的反抗,就這麽被他拉着亦步亦趨的前行,寧随遠又一次聽到了屬于城防隊的急促腳步聲,槍響就像是深海裏散開的血霧,吸引了鯊魚群争先恐後的圍捕,他不能讓季珩這樣面對城防隊和姚偉。

街對角有一家門面不大的旅舍,粉紫色的招牌花裏胡哨老不正經的,寧随遠也顧不上許多,拿出自己的住民證塞給櫃臺:“開一間房!”

“上樓左拐第三間。”櫃臺收了錢塞給他一張房卡,八卦的瞄了眼兩人緊緊挽着的手:“友情提醒啊,城防隊的人還沒走呢,動靜小點兒。”話音未落就被季珩擡腿踹了一腳桌子,那桌子差點兒沒被掀翻,櫃臺那人駭了一跳,後仰着哆嗦道:“脾氣咋那麽大——”

現在的季珩就是個行走的炸/藥/包,一點即爆,寧随遠生拉硬扯的将他拖上樓,剛刷開房間門,他就被季珩反客為主了。

房間裏一股子潮濕的黴味,因為面朝北,陽光難以射入,陰暗無光,絕對算不上舒适。可Alpha卻仿佛管不了那麽多,急躁的踢上門,蠻橫無比的将寧随遠拽到床畔,狠狠的推搡。

這一推力道不小,寧随遠身量輕盈,當即倒在了那張“嘎吱”作響的彈簧床上,他方支起上半身,Alpha卻又急不可耐的壓上來,徹底被激素支配的季珩眼眶微微泛着血色,他比之前更加強勢,力氣更大,寧随遠踢騰了兩下被空氣中那股沖鼻的酒氣刺激的手腳酸軟,意外的竟然反抗不過,被翻過身來,反剪了雙手按在腰後。

“喂!”寧随遠吃了一驚,急切道:“你做什麽!”

Alpha不理會他,似乎被他不肯罷休的反抗激的更加惱怒,兀自解開腰上的皮帶,三兩下将他掙紮的手腕捆住,一抽束緊。

“你發什麽瘋!季珩!”寧随遠的嗓音顫了一下,咬牙吶喊:“你看清楚我是誰!”他倏地全身僵硬,因為季珩從後方沉沉的覆蓋上來,高大的身形宛若一座小山,貼着他後頸柔軟的腺體呵出一口濕潤的熱氣。

那處再珉感不過了,寧随遠戰栗了一下,将臉埋進了枕頭裏。

在幾近崩潰的邊緣,他忽而生出一絲無奈。

罷了,他同季珩也算是同歷生死了,這麽久以來,雖說季珩有時候會惹他不痛快,但明裏暗裏幫過他不少回,他也不是知恩不圖報的人。

于Beta而言,臨時标記也算不得什麽大事,如果只是标記一下的話——

寧随遠慢慢的閉上眼,他做好了承受的準備。

只是他不是Omega,即便被标記了真的能從根本上緩解季珩易感期的症狀嗎?如若不能,那他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努力将易感期的季珩困在此處,不讓街上其餘的Omega遭殃。

他心裏亂七八糟的想着,等了好一會兒,季珩卻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隔着重重衣料,他也可以感受到季珩炙熱的體溫和狂亂的心跳。

空氣中伏特加的味道洶湧醉人。

“啪”一聲,手腕上的皮帶被松開了,寧随遠覺得背上一輕,季珩竟然翻身坐了起來。

Alpha陰沉的坐在床畔,雙手抱着頭,棕發淩亂,看不清楚臉色。

“你把我關起來吧。”他有些痛苦的說,五指收攏,難耐的扯着頭發:“很快的,二十四個小時,最多不超過四十八個小時。”

寧随遠堪堪重獲自由,旋即從床上跳下來,一邊拉扯衣服一邊活動着被勒的生疼的手腕。

“你——”他狐疑的望着季珩。

“滾吧。”季珩沙啞的低吼,他下一秒像是忍無可忍一般,一撐床畔而起,撲過來推搡着寧随遠出門。

“轟”一聲巨響,那本就不太牢固的房門被重重的甩上,牆灰“簌簌”的被震落,在地上積成淩亂的一灘灰白色。寧随遠站在門外,聽到房門的另一端傳來反鎖的動靜,随後是一系列沉悶的聲響。

“季珩!”一絲警惕之外的焦慮與擔憂升騰起來,迅速蓋過了一切,寧随遠撲到門板上捶門:“你行不行啊!”

“趕緊滾!滾遠點!”隔門傳來男人暴怒的吼聲。

寧随遠呆了呆,他并不知道剛才季珩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阻止自己咬上他那塊白嫩而冰涼的後頸腺體,無形的薄荷的芬芳就是極致的誘惑,又像是苦痛的解藥。

身為Beta,他對于這些事所知甚少,此刻就算想幫忙也無從下手,季珩既然讓他滾,那就滾好了,寧随遠蹙了蹙眉,轉身下樓。

楓酒居那邊也不知道情況怎麽樣了,會不會被姚偉為難,他一陣心焦,“蹬蹬蹬”走到樓下,倏地剎住了腳步。

街對面,穿着墨綠色制服的姚偉徐徐轉身,冷定的目光不偏不倚的落在他身上。

寧随遠的眼角輕皺,随後,他将房卡塞進口袋,若無其事的從姚偉跟前走過。

“站住。”姚偉忽然說。

寧随遠駐足,他深深地呼吸,扭頭:“長官有什麽指示?”

姚偉冷然,微擡下颌,眸光宛如有形的物質一般緩緩的掃過寧随遠的面孔,多了幾分玩味。

“楓酒居出來的。”他意味不明的贊嘆道:“果然都不太醜。”

寧随遠只道自己從來沒明言提到過自己是楓酒居裏出來的人。

“聽不明白長官您在說什麽。”他并不着姚偉的道,平靜道:“沒什麽指示的話恕我不奉陪。”

青年的用詞都是敬語,可姚偉就是莫名的感到不爽,在連君主都要依仗國防部軍事力量的當今時代,他身居軍事處處長這樣一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位,除去國防部總長和平級的某位季姓上校,還沒誰敢對他不恭敬奉承。

“有指示。”姚偉眯了眯狹長的眼,複又喝住他:“轉過來。”

寧随遠不大情願的又轉回面向來。

姚偉看他這副別扭的模樣不知怎麽的心情反而愉悅了幾分,好整以暇的問:“有沒有看到什麽可疑的人物?”

“沒有。”寧随遠一個字都不願意多談。

“真的沒有?”姚偉偏要讓他多說幾個字,不緊不慢的盤問:“任何人,持有危險武器的,神色鬼祟不定的,或是看起來情緒躁狂的——”

“我說了沒有。”寧随遠的面色冷下去:“長官,您要是再問一遍同樣的問題,我就要懷疑您的聽力是否夠得上從軍的标準了。”

他這話嗆人的不行,一衆城防隊的人都紛紛倒吸了一口涼氣,緊張的看向姚偉的反應。

姚偉的眉梢輕輕抽動了幾下,旋即笑開了,“沒有就好。”他咬着牙似的叮囑了一句:“有的話務必記得托人告訴我。”

寧随遠終于回到了楓酒居。

雖然剛剛歷經了一通兵荒馬亂,但楓玉鬥一看就是個見過大世面的人,已經能夠從容不迫的指揮着店裏的員工們将桌椅板凳都歸置回原位,同時讓一個半長頭發的少年暫時頂替了甘橘的活計,将一些損壞的物件兒列出清單來送去維修或者重新購入。

一切都井然有序的進行着,楓酒居也從混亂中逐漸恢複了常态。

寧随遠一聲不吭的邁進門檻兒,他看見幾個Omega正在準備搬動一張頗為昂貴的金玉屏風,那屏風重量可觀,幾個Omega試了好幾個姿勢都無處下手,楓玉鬥就在旁邊兒對着他們粗魯的手法頻頻尖叫。

“我這個屏風是古董!是古董啊!!一萬年前的太廟遺址裏搜出來的!你們都給我仔細着點!啊啊啊啊能不能輕放輕拿啊!”

寧随遠掏了掏耳朵,只覺得那受過傷的耳膜此刻都在隐隐作痛,他無奈的走過去,示意那幾個Omega讓開,然後徒手将那屏風折疊了,一彎腰扛了起來。

周圍的幾個Omega紛紛張大了嘴,發出了難以置信“哇”聲。

楓玉鬥也有點兒傻眼,直到寧随遠平靜的問他“放在哪兒?”,他才讷讷的用煙鬥指了指旁邊兒的貨箱。

“我的天哪!”楓玉鬥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急匆匆的走到寧随遠身邊用煙杆子捅了捅他:“你怎麽回來了?”

“我為什麽不能回來?”寧随遠側目,神色無恙。

楓玉鬥似是不信邪,湊過去在他身上東聞西嗅,後又沖那個正在做物品清單的少年招手:“小竹君,過來過來!”

竹下茂應聲放下手中的活計跟着跑過來,兩個Omega就跟搜救犬似的在寧随遠身上足足聞了五分鐘。

“一點兒都沒有嗎?”楓玉鬥難以置信道:“我還以為我的鼻子出問題了。”

“沒有,老板。”竹下茂鄭重其事的說:“真的沒有味道。”

“臨時标記就這麽不持久的嗎。”楓玉鬥捏着下巴沉吟:“還是因為你是個Beta......”

寧随遠有些茫然:“你們在說什麽?”

楓玉鬥尴尬的咳嗽了一聲,揮揮手讓竹下茂起開去忙,自己則推了一下寧随遠到角落裏,低聲問:“你疼不疼啊,疼的話跟我說,我有偏方特效藥的。”

楓玉鬥此人總是時不時的就會不自覺地表現出一些慈愛來,寧随遠倒不反感,甚至還有些喜歡,于是認真的思考了一下,坦誠的把袖子捋上去,露出被勒紅的手腕來:“這兒有點疼。”

“你們還玩兒捆綁了??”楓玉鬥大驚:“季處這麽狂野的嗎——”

“誰跟他玩兒了,他自己發瘋胡來。”想起自己在Alpha跟前無能為力的狀态,寧随遠頓感羞辱:“像狗一樣。”

“我的天哪,那可真是苦了你了啊。”楓玉鬥滿目憐惜的拍了拍他的背,嘆息:“我聽說Beta被标記比Omega更疼,我估計臨時标記也夠嗆,你也別總是藏着掖着了,有什麽不舒服的一定要跟我說......”

這回換寧随遠在頭頂緩緩地打出了一個問號。

“我沒有被标記。”他說。

“你沒被标記?”楓玉鬥大吃一驚:“這怎麽可能?”

他簡直像是聽到了什麽天方夜譚似的一邊跳腳一邊叫喚起來:“那可是季珩,季上校!你知道他的信息素有多強嗎?當初基因檢測張榜公布的時候整個帝國信息素強度級別比他高的不超過這個數。”他伸出一個巴掌五根手指頭。

“那又怎麽樣?”寧随遠反問:“跟他不标記我不矛盾吧?”

“當然——”楓玉鬥覺得這小子在某方面的反射弧抻一抻可能足以在腰上盤好幾圈:“級別越高的信息素造成的易感期反應越強烈,越難以克制,同樣,擁有高級別信息素的Alpha各方面能力也都會壓人一籌。”

“所以呢?”

“你沒被标記只能有兩種情況。”楓玉鬥說:“一,你比他還強,你把他揍暈了。”

“那倒沒有。”寧随遠垂眸:“他的确是一個很厲害的Alpha。”

“那就只剩下一種情況了......”楓玉鬥蹙眉道:“他的自控能力竟然這麽強?”

“我給他開了間房讓他呆在裏面休息。”寧随遠說。

“就這?”楓玉鬥震驚道:“你就不怕他狂躁起來破門而出——”

寧随遠怔了怔,他回想起之前季珩硬生生從他身上翻開,坐在床頭用來的扯動自己頭發的畫面。

最終也是季珩主動選擇把自己反鎖在屋內,很難想象那種情況下他還能留存理智。

不知為何,寧随遠覺得心口有些隐隐作痛起來。

“不怕。”他輕聲說:“我相信他,他不是那種一般的Alpha。”

——季珩和他們不一樣。

天色漸晚,處理好了店內的諸多事宜,楓玉鬥便招呼店裏的人出來吃晚飯。

晚餐是精致小碟的刺身和飯團,種類頗多,甘橘歇了大半天也差不多恢複了,下了地跟大夥兒一起吃飯,楓酒居內的員工氛圍相當不錯,大家圍着一張圓桌子邊吃邊推心置腹的聊天,內容無怪乎是一些Omega之間的私房話題,亦或是關于一些難纏的客人的抱怨。

不聽還好,聽了Omega的私房話寧随遠只覺得像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原來Omega會日常讨論什麽牌子的抑制劑好用,如何利用發情期進行減重或是排毒什麽的。

說到信息素......

寧随遠坐在楓玉鬥身邊,楓玉鬥道:“生的還吃得慣麽?”

“還行。”寧随遠道:“貝類很好吃。”

“看你有心事啊。”楓玉鬥道。

“楓老板。”寧随遠想了想問:“我身上有味道麽?”

“味道?”楓玉鬥納悶道:“什麽味道?”

“我也不知道。”寧随遠說:“可能是......信息素?”

“你不是個Beta麽?”楓玉鬥好笑。

“話是這麽說,可是......”

“要有味道我們早就聞出來了。”楓玉鬥說:“我這狗鼻子靈得很,有時候他們噴了抑制劑都瞞不住我。”

“要不你再聞聞?”寧随遠說:“你見多識廣,我信你。”

楓玉鬥看他态度執着,便傾身湊近了寧随遠的肩頸區,又仔細的嗅了嗅:“真的沒有,你就是個Beta。”

寧随遠低下頭,握着筷子沒動。

“怎麽?看你還挺失望的?”楓玉鬥笑道:“你性格這麽剛烈,應該慶幸自己不是Omega吧。”

“只是好奇而已。”寧随遠說,他吐出一口氣,決定不想這茬了,擰了擰眉頭道:“我今天回來的途中遇到姚偉了......”

他将白天的情形同楓玉鬥說了一遍。

“你竟然敢嗆姚處長?!”楓玉鬥震驚又好笑。

“我不喜歡玩弄權勢的陰謀家。”寧随遠沉着臉色,夾了一塊兒三文魚送進嘴裏,用力的嚼着。

楓玉鬥一手托腮,看他這暗搓搓撒氣的樣子竟然還覺得蠻可愛的:“不至于吧,你們之間有過節?”

“沒有。”寧随遠說:“我們今天剛見面。”

“那就奇怪了。”楓玉鬥道:“怎麽剛見面就鬧到了這種唇槍舌劍的境地?”

寧随遠含糊道:“他給我的第一印象就不好。”

“是因為你跟季處關系太好,所以先入為主了吧?”楓玉鬥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

寧随遠稍稍一怔,側目一瞥又迅速移開了目光:“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你現在字字句句都是站在季處的立場上說話。”楓玉鬥輕嘆:“要我說,你倆的關系可真好,信我,抱好季處這條腿,你以後前途無量。”

寧随遠有些惱了,一推餐具:“我跟他沒有關系!”

“是是是,你們沒關系。”楓玉鬥渾不走心的哄道。

寧随遠被這個講話辛辣犀利的Omega弄的有些沒脾氣了,只好氣哼哼的扭過臉去,抓了一塊飯團來吃,這時楓玉鬥用煙杆兒敲了敲桌緣道:“諸位諸位,今天我們楓酒居又逃過一劫,為我們這些在夾縫中努力生存的Omega和Beta幹杯,相信我們的未來會是光明的,是無可限量的!”

竹下茂從冷藏櫃裏取出一個青色的圓潤的小瓶子,用力晃動了幾下,瓶底沉澱着的奶白色彌散開來,他開心道:“這是用今年新産的青梅做的創意飲料,讓我們自己人先嘗嘗鮮!”說着,他依次給大家的小酒杯裏斟上。

杯子裏的飲料色澤鮮潤,混雜着酸且甜美的梅子味兒和酸奶味兒,讓人心曠神怡,寧随遠湊近了杯口聞了聞,覺得還怪喜歡的,于是随着衆人一同舉杯,一飲而盡。

這冰鎮的飲料還怪好喝的,入口酸甜且順滑,寧随遠喝了幾杯後覺得有些飄飄然了,仿佛置身雲端,緊繃的神經漸漸松弛下去。

他一手托腮,半趴半倚在桌邊,腦海裏不知怎麽的就浮現出了季珩的模樣。

季珩跟他屢屢碰面,卻沒幾次是形象正常的,那個男人為了隐藏身份不惜往死了埋汰自己,一點兒都不在意自己這副英俊潇灑的皮囊,想想還挺啼笑皆非的。

寧随遠發現他這麽憑空的想着,其實不太能記得清季珩面部具體的細節,可那影子在腦海裏晃過去,他卻能明明白白的知道那個輪廓就是季珩的。

也不知道季珩現在怎麽樣了......孤身一人被關在那個髒兮兮的小屋子裏頭,易感期應該很難熬吧?

“喂。”楓玉鬥放下酒杯,煞有介事的看向寧随遠,沒得到回應,他忍不住伸手用手背貼了一下青年溫熱的臉龐:“你這是醉了嗎?”

“沒,沒有。”寧随遠避了一下他的動作,差點撞到手邊的餐碟。

“不是吧?”楓玉鬥有些震驚:“這是果酒,才三四度啊。”

“果,果子挺新鮮的。”寧随遠的臉頰漾着一點點淺淡的粉色,眼眶也變得水潤,宛若蒙着一層迷離的霧氣。

楓玉鬥:“......”這家夥好像根本沒有聽清自己在說什麽啊,這答非所問。

寧随遠一推桌子起身:“我出去透透氣。”

“啊......那你注意着點啊。”楓玉鬥盯着他的背影,有點擔心:“有什麽事記得叫人!”

寧随遠随性的擺擺手,走出了楓酒居的大門。

突然有點心疼克己複禮的季Sir了QwQ,憋得好難受呀。

球球各位給多多的2分好評嗚嗚嗚

推我家泡泡的鹹蛋《真少爺不想繼承家業》by山海泡泡

【文案】

十八歲生日前夕,棠星才被親生父母找到,一夜之間從貧民少年變成了孟氏企業的正版少爺。

而假少爺孟雲舟,已經是D大碩士在讀的商業鬼才。年紀輕輕坐擁十七項專利,雜志上的照片神色驕矜,目光冷淡,實打實的天之驕子。

對手如此強大,朋友們替棠星操碎了心。

“這小子絕不是好糊弄的貨色,你以後的日子肯定不好過!”

“瞧這樣就跟誰欠他八千萬似的,小星星,你可小心點!”

躺在沙發上的棠星左耳進右耳出,查了查手裏的公司股份。

以後孟雲舟當牛做馬掌管公司,他每年分得可觀的紅利,這麽好的事,世界上還有第二樁?

為了落實“當牛做馬”,某個深夜,棠星敲開了孟雲舟的房門。

“兄弟,商量個事。”

孟雲舟轉身拿了一堆文件出來:“不用商量,在這裏簽上字,父母是你的,家産是你的,我淨身出戶。”

棠星怒其不争:你就這麽放棄?!

孟雲舟桃花眼微彎:西裝金貴,但我更愛白大褂。

棠星被那個笑晃了眼。

幾年後——

朋友們盼星星盼月亮,終于等到棠星奪回家産,但他好像不開心。

棠星一摔西裝:媽的,白天當牛晚上做馬,老子不幹了!

孟雲舟捏捏他後腰,輕喚:“星星。”

朋友們:“啊???發生了啥???”

“沒啥,”棠星撿回西裝,“別勸我,老子還能再幹五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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