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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降溫,林知予囫囵吃下一桶泡面,搓着胳膊上的雞皮疙瘩裹進被窩裏。

心裏燒起一把火,燒得人翻來覆去睡不着。

她打給金曼姍,想傾吐一下久違的少女心悸動。

金曼姍正在馬爾代夫的海邊吹着海風泡着腳:“姐妹,馬爾代夫太他娘的美了,美得人清新脫俗。”

有哪個清新脫俗的人會張口閉口罵娘的?林知予咋舌,沒心思給她糾錯,揪緊被子一角:“我今天啊,搬到新家,你猜我對面住着誰?”

金曼姍嗤聲:“野男人呗,還能是吳彥祖彭于晏?”

“哇,他長得超——帥——的!”高興地打了個滾。

“有我男人帥嗎?”那頭問。

“比沈兆南帥多了。”

金曼姍不氣不惱,認真地嘶一聲:“那确實是帥,拍個照給我瞅瞅,天天看沈兆南那張老臉,膩味。”

林知予翹起小腿,被子隆起一座小丘:“那多不好意思啊,我們才認識一天,偷拍被發現的話,影響多不好,他要是以為我是膚淺的女人,把我列入拒絕往來戶怎麽辦?”

“啧,好像你是看上人家內在一樣。”

“我活了二十五年,第一次遇到看一眼就讓人喜歡得不得了的男人。”

“怎麽說,要追?”金曼姍問。

林知予扯過被子,整張臉捂進去:“唉,我今天下午去給他送了點特産,想好好打個招呼,認識一下來着。敲了半天門他不出來,我就站在門口扮鬼臉,他突然開門了,我真是……估計是涼了吧,想想人家條件那麽好,怎麽會看上我這樣的?不過聲音是真的好聽,手也好看,聽說還會洗衣做飯,簡直了,打着燈籠沒處找,讓我碰上了。”

“慫包。”金曼姍嫌棄她,“這點自信都沒有,活該母胎單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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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認為我有機會?”

“試試呗,萬一他瞎呢。”

林知予探出一只腳,不多時腳背涼飕飕的,又縮回去:“不會說話的話,請把嘴巴捐給需要的人好嗎?”

金曼姍哈哈笑了一陣,仔細盤問起來:“哪裏人?”

“G市的。”

“工作?”

“不太清楚,晚上七點到淩晨一點上班。”

金曼姍吹了聲口哨,她其實不會吹,只是撅起嘴,噗出一口氣:“算了吧姐妹,這個點出去上班的,多半是牛郎,長得又好,不定是G市哪個富婆養得小白臉。”

“不會的。”林知予想起那雙含笑的眼睛,臉上一燙,激動地又打了個滾,“你別随便揣測人家,金先生一看就是正經人。”

“喲,護短給誰看呢?”金曼姍揶揄她,接着問,“多大年紀?”

林知予回憶了會兒,把房東太太的話由頭至尾默念一次,告訴她:“二十六歲,身高一八六,工作穩定,收入可觀。”舔了下嘴唇,含羞帶怯地補充,“有六塊腹肌呢。”

“卧槽!可以的姐妹,第一天見面連人家腹肌有幾塊都摸清楚了?”

“嘻,他身材可好了,主要是會洗衣做飯,我很滿意。”

“你這什麽上世紀沒文化男人選媳婦兒的腐朽思想?還洗衣做飯,要不要看看他屁股大不大,好不好生養?”

林知予翻身趴伏着,探出腦袋,深深地呼吸一口新鮮空氣:“下個月我弟過來玩,你說要不讓他多帶點特産過來?我再給金先生送過去,順便搭幾句話。”

“真要追啊?”

“先交個朋友嘛,大驚小怪的。”

金曼姍一琢磨,給她出謀劃策:“我當初追沈兆南,也是從交朋友開始的,姐妹,有戲。你也不用等小弟過來,明天把電閘一拉,去對面借根蠟燭,也別費心思打扮,套一件浴袍,暗示到位了,關系簡直突飛猛進。”

林知予覺着不靠譜,況且金澤是上夜班,上哪兒找人借蠟燭:“狗頭軍師。”

她想自己看着辦。

金澤先生看上去淡淡的,和她保持着恰到好處的距離,短暫的交談得體而疏離。林知予尋思他應當不喜歡太主動的女人,穿浴袍上趕着往上送這種事,實屬下下策。再者她面子薄,幹不出金曼姍這種“驚世駭俗”的勾當。

她做的東西不好吃,飯菜做多了送過去給鄰居品嘗這招沒法使。

去找房東太太打探情報,有打臉嫌疑……

一天的奔波勞碌讓她身心俱疲,饒是大腦皮層因為某個男人興奮不已,翻滾幾圈,睡意漸漸爬上眼皮,耷拉幾下,索性閉上。

睡吧睡吧,說不定金先生今晚把她送的零嘴吃完了,明天要來還盤子呢?

她美滋滋地想着,意識逐漸模糊。

起床前做了個夢,夢到金曼姍和沈兆南結婚,她當伴娘。沒接到捧花,周圍的人指着她閑言碎語,嘲笑她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畫面一轉,林知恒領着個大肚子的女人站在她面前,讓她聯系個靠譜的醫院,要帶人去做人流。女人聳動着肩膀哭哭啼啼,罵林知恒豬狗不如。

掀起眼皮一看,外面已經大白天光。飄窗上的窗簾被涼風吹起一角,暖和的晨光照進來,照在被子上,肚子那塊暖洋洋的。

星期天,不用上班。

她躺不住,被林知恒帶女人去做人流的夢吓出一身冷汗,滑下床單,去廚房倒了一杯涼白開。

定定神,徹底清醒了,眯着眼掃視陌生的新家,好一會兒才适應過來。

是了,她昨天搬了新家,對門鄰居是個帥到掉渣的年輕男人。

生活果然還是需要一點轉變的,她辭個職,搬個家,就遇上金澤了。美色可餐啊美色可餐,她昨晚上一桶紅燒牛肉面管到早上十點半,喝一杯水,好像連中飯都不用吃了。

金曼姍臨走前給她留了任務,核對上個月的員工考勤情況和新員工轉正資格核查,雖然她也是新員工,不過大老板把她安排得明明白白,她就得唯命是從。

這工作簡單,她在原來的公司專門負責這塊。洗漱完畢,慢慢悠悠地敷個面膜,撲一層淡妝,才拎着筆記本電腦去樓下客廳辦正事。

複式公寓空間充足,二樓除了休息區域,用雕花屏風隔出一個辦公區。林知予選擇下樓,因為心裏記挂着自己那只白色瓷盤,實際是記挂來還盤子的人,怕自己開門不及時,怠慢了人家。

李阿姨說他白天都在家,那他随時可能過來。

她特地選了櫻粉色的眼影,金曼姍說這個色最襯她,顯得皮膚白,眼睛大,看上去整個人都有精神。

男人估計不會留意這些,興許還會覺得她底子不好,靠化妝欲蓋彌彰。

林知予輕輕碰一碰腦袋上的小丸子,他會不會覺得她在裝嫩?

搖頭自我否定,他連她幾歲都不知道,沒理由會這麽想。

茶幾上擺了一面小鏡子,她不經意瞟一眼,看到眼底淡淡的烏青,下巴上有一顆冒紅的小痘。她不想妝感太重,撲了一層服帖的粉底,該遮的地方一樣沒遮住。

金澤皮膚白皙光滑,連下巴都打理得幹幹淨淨,沒有一絲漏網的須發。昨天握手時林知予就發現了,她比對方黑了一個色號。他的手指又細又長,皮膚細膩,她的則短胖短胖的,活像兩個人性別對調了一樣。

要是讓別人知道她對那人心懷不軌,八成會笑她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她沉沉嘆氣,悲哀地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反駁。

下午林知予叫了三次外賣,一次買水果拼盤,一次買晚餐,一次買飯後甜點。太陽偏西到完全隐匿在遠方的山背後,稀奇的是陽臺上能看見幾顆閃爍的星星。

她等到晚上七點,金澤沒來。

估計還沒吃完吧,也可能是喜歡她的盤子,想留作紀念。

無論哪種,都足以說服她馬上卸完妝去洗澡。林知予沒耽擱,打開沒幾分鐘的動畫電影定格成一張精美的壁紙。

——隐約雷鳴,陰霾天空,但盼風雨來,能留你在此。

——隐約雷鳴,陰霾天空,即使天無雨,我亦留此地。

互相牽挂的感情,挺好。

她笑了笑,上樓拿浴袍。

林知予大學畢業開始,父母擔心起她的人生大事。逢年過節她會回老家幾天,難得的團聚時光,父母沒興趣拿來和她閑聊出游,他們習慣給她安排相親,一天早中晚三場,一周七天,比上班打卡還準時。或許比上班慘點,畢竟她連一個喘息的周末都沒有。

相親總能遇到很多奇葩,自己相貌平平吧,要求她長得美若天仙;自己收入一般,盼着她能憑一己之力買車買房養活老人孩子;自己家裏經營一家包子店,嫌棄她父母是開水果超市的……

這樣的男人見多了,林知予對相親找對象不抱丁點希望。

她對另一半要求不高,只要他做飯好吃,三不五時能給她改善下夥食,她不在家的時候,能打理好家務,照顧好他自己,長得不是太磕碜,她都能列入考慮範圍。

坦白說,金澤超出她的擇偶标準太多了。

調試好水溫,林知予站到淋浴花灑下,閉起眼,沖洗臉上殘留的卸妝油。

明天要上班,心裏的浮躁經過一整天的沉澱得到冷卻,縱然時不時會想到那雙魅惑人心的笑眼,一瞬心悸之後,能馬上調整過來。快速整理好手頭的雜務,趕在十點前縮進被窩。

設置完鬧鐘,她放下手機,枕着一條手臂側躺,不一會兒倦意上來,合上眼準備深度入眠。

反正也要談戀愛嫁人,萬一他真的眼神不好呢?她迷迷糊糊地想。

後半夜有人敲門,她轉醒過來。窗戶忘關,飄窗上的小玩偶被風掃落在地上,她沒管,開了床頭的小夜燈,披着條法蘭絨的小毛毯下樓。

“誰啊?”大半夜的,擾人清夢。她揉着眼睛,意猶未盡地回味着夢裏帶着水汽和香氛氣的親吻。

“是我,林小姐。”外面的人說。

林知予瞌睡都吓醒了,噌地挺直腰板,把毯子甩到沙發上,扒拉幾下頭發,對着牆邊的鏡子整理領口和衣擺,只差把老氣的居家服理出一朵花來。

抿出恬淡的笑臉,這才握上門把。

“金先生,晚上好啊。”她半拉開門,半邊身子藏在門後。

相比她随意自然的穿着,今澤要正式很多。不,應該說正式得過了頭。西裝革履,領口打了個半溫莎結,頭發一絲不茍地梳到後面,露着光潔飽滿的額頭。

看上去嚴肅淡漠,只是他微微笑着,柔化了外形的淩厲霸道,說不出的禁欲魅惑,讓手上拿着的兩盒速凍食物違和感十足。

他回頭看了眼半掩的房門,轉回來,抱歉地看着她,薄唇輕啓。

他要說話了!林知予莫名緊張起來,垂在身側的手掌攥握成拳。

“林小姐,這麽晚來打擾實在抱歉。”他禮貌周全地措辭,“家裏保險絲燒了,電磁爐微波爐用不了,我和朋友剛下班回來,還沒吃東西,你看能不能……”

後面的話他沒說出來,試探地盯着她。

林知予趕緊退開,把門更打開些:“你,請,請進。”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頂着吊燈純聊天增進了解的大好機會啊!林知予偷偷掐一下掌心,兩周沒修剪的指甲陷入肉裏,酥麻刺疼。

很好,不是做夢。

“如果不方便的話就算了,我下樓去買幾個面包也一樣。”他說。

林知予頭搖得像撥浪鼓:“不會不會,你盡管用,我正愁失眠找不着人聊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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