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第54章

昭陽被嗆得不行,好半晌才緩過來,賢王妃不停地替她拍撫後背,時間一久,昭陽久久聽不見回複,一個不敢置信地念頭升上來:

“母妃,您不會是認真的吧?”

昭陽驚愕,也頭皮發麻。

得了郡主位份和開府恩典後,昭陽就是自家表哥忠實的擁趸,說她攀炎附勢也好,說她利益熏心也罷,她慣來是以表哥的意願為準。

否則,她也不會哪怕再不自在,在得知表哥心思後,仍是做出請姜姒妗赴宴一事。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表哥喜歡姜姒妗一事,她知曉不該傳播,就連自家母妃也沒有告訴。

表哥都有心上人了,母妃這根本就是亂點鴛鴦譜啊!

再說,讓昭陽來看,陳婉柔也壓根配不上表哥。

倒不是說昭陽就覺得姜姒妗配得上了,只是表哥喜歡,她就能接受,或者說,這件事中從來沒有她置喙的餘地。

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不過是借表哥勢才能在京城得人追捧罷了。

當今聖上根本不在乎自家父王這個王叔,母妃的得意也多憑借表哥,所以,昭陽有點搞不懂,婚姻這種人生大事,母妃怎麽敢輕易給表哥做主的?

賢王妃瞥了她一眼,面色如常地替自己倒了杯茶水,語氣溫柔平緩:

“自然是真的。”

昭陽噤聲,她瞧出母妃的态度,有點不解,也有點納悶,她皺起眉頭,有點頭疼:“母妃,表哥婚事,咱們還是不要插手的好。”

賢王妃打斷她,她是被歲月溫柔相待的美人,風韻猶存,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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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府一事後,除了你表哥,裴府再沒有留下血脈,我是你表哥在世唯一的長輩,除了我,還有誰能替你表哥做主婚事?”

昭陽驚得睜大了眼,她認真地看了母妃一眼,陡然驚覺,母妃竟是真心覺得的。

她有點頭皮發麻:“母妃!”

她駭然于母妃的想法,也不敢讓母妃再想下去。

人人都說賢王妃沾了裴閣老的光,這沒有假,母妃怎麽敢一副表哥長輩的身份自居?

在裴府未倒下前,皇子都要對表哥退讓一步,她父王那時甚至還不是親王,她見過姨母,那當真是個叫人驚嘆的人物,彼時的賢王妃是絕沒有裴氏主母春風得意的。

畏于先帝威懾,裴府和賢王府雖是姻親,但關系其實并不親近。

是在裴府倒下後,母妃才顯了出來,彼此不過數年利益情分,面都見不了幾次,母妃怎麽就覺得她做得了表哥的主?

昭陽厲聲:

“母妃,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陳婉柔和表哥不可能!”

賢王妃臉色有點不好看,推開昭陽:“你倒是郡主當久了,威風都耍到母妃頭上了。”

她說是這樣說,臉上卻不見多少惱色,昭陽知曉母妃慣來疼她,只是被頂撞了有點不舒服,她有點頭疼。

賢王妃看了她一眼,似乎察覺到什麽:

“你表哥早就及冠,談婚論嫁是平常,你不是不喜歡你表哥麽,怎麽對他要成親一事這麽抵觸?”

裴夫人的位置,不少女子都有觊觎之心。

賢王妃當然也眼熱,只是她到底疼愛這唯一的嫡女,知曉昭陽對裴初愠沒有男女之情,就從也沒想過這回事。

陳夫人和她是表姐妹,陳婉柔也算是流着她母族的血脈,當初裴府一事,她母族跟着被株連,獨獨剩下她一人,她心底對裴初愠不是沒有遷怒,否則那些年也不至于那麽待見裴初愠。

時過境遷,如今裴初愠又得勢,她也想替自家謀些福利。

大周朝嫡庶分明,也因此,她沒有想過将府中庶女嫁給裴初愠。

陳婉柔好歹也是三品官員家中的嫡女,和她們又有這麽一層關系在,相較于其他人,也是一門難得的好親事。

賢王妃不懂昭陽為何這麽抵觸。

昭陽欲哭無淚,她是對表哥沒心思,但誰叫表哥對別人有心思呢?

亂點鴛鴦譜,那是不結親,而是結仇啊!

昭陽不敢将姜姒妗一事說出來,只能費勁口舌,好說歹說地勸解母妃放下這個念頭。

賢王妃卻是拍了拍手:

“行了,這件事你就不要操心了,你平常出去玩時,要是遇見她,也和她說說話。”

道是說說話,昭陽是貴女中第一人,她的動向時常被人關注,她主動去和陳婉柔說話,不就是讓她給陳婉柔鋪路麽?

昭陽想起表哥,當即一百個不樂意:

“我才不要!”

昭陽見母妃心意已決,根本不是她說得通的,當即也鬧了脾氣:“她是哪個牌面上的人,也值得我費心費力!”

要真的被表哥看上也就罷了,不過也是個想當她表嫂的人罷了,哪怕有她母妃支持,她也懶得理會。

賢王妃瞪了她一眼,昭陽才不怵她,而且,她不懂母妃哪來的自信,覺得表哥會任由她擺布?

昭陽從主院出來後,徑直出了賢王府,紅絨問她要不要回郡主府時,她皺了皺眉:“不,咱們去裴府。”

她得去給表哥通風報信,省的到時被表哥遷怒。

賢王府,嬷嬷看着郡主跑出去,當即擔憂地看向主子:

“王妃,郡主和裴大人向來關系好,她這麽抵觸陳姑娘,會不會是覺得裴大人也不會喜歡陳姑娘?”

嬷嬷看着昭陽長大,心自是偏的,自家郡主不樂意,王妃何必替別人做梯子。

賢王妃只是看向窗外,她沉默了好一陣,許久,室內才響起她的聲音:

“可我不甘心。”

人人都說她這個賢王妃沾了裴閣老的光,但她衛氏一族也因裴氏被斬首,整個京城居然只有她和陳夫人兩個衛氏血脈。

當年衛氏勢力雖不如裴氏如日中天,但也是名門望族,百年世家卻被姻親牽累。

衛氏曾因這段姻親也風光過,賢王妃怨不得恨不得,但她心底怎麽能甘心,她的父母兄長全部身死,長姐也落得三尺白绫的下場,整個京城只道她沾光,何人還記得當初衛氏也曾門楣顯赫?

她和陳夫人都只誕下一個女兒,她心疼昭陽,昭陽不願,她也就不強求。

但陳婉柔有這個心思,她就願意替陳婉柔遞這個梯子。

誰叫陳婉柔身上流着她們衛氏的血!

嬷嬷也是跟着賢王妃陪嫁進來的,知曉自家王妃心底的執念,終究是沒有說什麽。

嬷嬷心底嘆了口氣,她沒有說的是,姻親不就是如此?

得意時一起得意,受難時一直受難。

哪有只想要姻親好處,卻不承擔風險的?

賢王妃沒管嬷嬷在想什麽,她看着楹窗外的景色,如今桂花都落盡了,外間其實光禿禿的沒什麽好看的,倒是郡主府的那林紅梅許是要開了。

許久,賢王妃收回視線,平靜出聲:

“下個月是我生辰,別忘了給裴府和陳府都送去請帖。”

嬷嬷只能恭敬應下。

而另一邊,姜姒妗才出了京城地界,她全然不知她才離京沒幾日,就有人打上了裴初愠的注意。

她這一行有棺材,不好走水路,只能盡力地趕路,時常在外留宿,但沒有人說要停下。

屍體是會發臭的,衢州距離京城不近,她們一旦墨跡久了,誰都不敢想周渝祈的屍體會變成什麽樣子。

一行人緊趕慢趕,也在一個月後才到了衢州地界,即使給棺材中用了藥,也隐隐能聞見屍體的味道,随性的人都恨不得離棺材遠遠的。

姜姒妗借商行給家中傳過信,等到衢州地界,自會有人來接她。

車馬勞頓,叫她消瘦了不少,如今一行人正在最後一段山路上,衆人都格外小心翼翼,卻也沒什麽擔心的,畢竟她們這一行不是押送貨物,而是送葬,哪怕有土匪也不會犯這個忌諱。

但這個位置離衢州城不遠了,姜家商行在這一帶還是有點名聲的,即使是土匪賊窩一般也不會劫她們。

只不過,有時候意外還是會發生的。

在看見山路上倒着的人時,姜姒妗忍不住愕然:

“怎麽回事?”

她看着地上躺着的人,有點意外這個人的身份,正是早她一段時間離開京城的宋謹垣。

姜姒妗怎麽也沒有想到再遇見宋謹垣,會是這種情況。

畢竟宋謹垣的身份擺在這裏,在京城都是顯貴。

奉延皺着眉頭,一臉謹慎,他翻看宋謹垣,低聲道:“應該是遇到松林山那群人了。”

松林山上有一堆土匪賊窩,這是在江南不是秘密,松林山又是易守難攻的,剿匪的人來了數次,也奈何不了那群土匪強盜,而且他們往日做得不會很過分,一般不會要人性命,只是要留下一點買路的錢財,這麽多年也就相安無事下來。

對于姜家商行來說,她們是樂意花錢買平安的。

但有些人,是不肯低着這個頭,覺得是折辱。

只是不知這位宋公子是哪一種人了。

姜姒妗也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她有點頭疼,但宋謹垣也是她合作夥伴,她不可能見死不救,只好道:

“把他擡上馬車吧。”

奉延應聲,林一和林二也來幫忙,将人好生地搬到了馬車上。

姜姒妗因宋謹垣一事,一路上都有點提心吊膽,但好在有驚無險地回到了衢州。

衢州城。

一進城門,姜姒妗就看見了熟人,來人迎上來:

“姑娘!”

姜姒妗眼睛陡然一紅,來人是姜母身邊的嬷嬷,也是看顧她長大的人,如同她的長輩一般,姜姒妗歸鄉的情緒當即湧了上來。

楊嬷嬷一見姑娘紅了眼,當即心疼得不行,只覺得姑娘受苦了,口中念叨:

“瘦了瘦了,是不是安玲那丫頭沒照顧好姑娘?”

楊嬷嬷也看見了馬車上的棺材,只覺得有點唏噓和情緒複雜,世事難料,但難免埋怨周渝祈讓自家姑娘成了寡婦。

“姑娘,咱們快回府吧,夫人在府中等着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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