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第62章

姜姒妗和雲晚意一番談話後,她仿佛重新認識了一次她這位表妹,二人沒再就着這件事說什麽,翌日,雲晚意不知和姜母說了什麽,姜母讓人收拾了客院,讓雲晚意暫住在府內。

姜姒妗得知這個消息,什麽都沒有做。

她是雲晚意的表姐,幫不了雲晚意什麽,難道還要從中作梗不成?

雲晚意在姜府住下來一事就這麽定下來了。

姜姒妗很快也沒心思注意這一點了,不過一日,姜母就從姜安昃口中得知裴初愠即将下聘一事,忙忙讓人請來姜姒妗。

姜母有點坐立不安,見到姜姒妗,就問道:

“你的嫁妝單子呢?”

姜姒妗不是待嫁閨中的姑娘,她嫁過一次人,給她的嫁妝就成了她的私有財産,哪怕周渝祈死後,她重新回到姜府住下,這一點也沒有變過的。

甚至在京城和衢州的兩個周府的宅子被變賣後,銀錢也都是被姜姒妗拿在手中的,更別說那些婢女和小厮的賣身契。

聞言,姜姒妗立即意識到姜母要做什麽,她臉一熱,讓安玲回去拿了清單過來。

姜家不比裴府權貴,但有一點,姜家有錢。

姜姒妗的嫁妝單子有長長的一摞,松展開能有一人高,當初嫁給周渝祈也是裝了整整四十八箱的嫁妝,叫整個衢州的人都看紅了眼。

但周渝祈是個能耗費銀錢的,也花費了不少,姜母看着這個清單,有點頭疼。

她不得不很現實地想,當初姑娘嫁給周渝祈時,這個嫁妝是很厚重,但如今姑娘二嫁裴府,卻是顯得這個嫁妝有點簡陋了。

姜母一語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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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得繼續添。”

姜姒妗愕然,這份嫁妝莫說是商戶,她是見過孟知府嫁女兒的,孟姑娘的嫁妝都沒有她的豐厚,不過是外表瞧着鮮亮罷了

“娘,有這個必要麽?”

姜母沒好氣地點了點她的額頭:“傻姑娘,你得看看你要嫁的是什麽人家。”

在外人眼中,一百個姜家都高攀不上裴氏,誰叫商戶低賤,甚至銀錢都被稱作銅臭味。

“裴氏顯貴,即使是京城,也沒幾個世家能比得上,家中給不了你顯赫的出身,只能在這方面盡量給你做臉。”

人人都說高嫁女低娶媳,但她這個姑娘有點太能耐了。

這個消息傳出去後,姜氏一族都恨不得立刻上門,這是個改變門楣的機會,裴氏乃大周朝的權勢巅峰,沒有人舍得放棄。

甚至怕她們夫妻二人犯渾,這段時間上門的人都是明裏暗裏地勸解,話裏話外都是叫她珍惜,莫要錯過這個緣分。

叫姜母氣恨不得,卻是惱得緊。

姜母的話落下,姜姒妗忽然覺得嗓子眼有點堵,她忙忙低頭抿了口茶水,咽下許久,她都仿佛還能察覺到舌尖殘餘的茶葉的澀味,久久不散。

她埋頭悶聲:“是女兒給娘添麻煩了。”

姜母看了她一眼,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這才到哪兒?”

姜姒妗鼻尖酸澀得難受,她伏在姜母肩頭,感覺到姜母輕輕拍撫在她後背,沉默了片刻,她才聽見姜母說:

“人人都說高門顯赫,可娘這心底卻放不下。”

當初姑娘和周渝祈成親時,姜母都沒有這種感覺,等姑娘嫁入裴府後,她就再也給姑娘撐不了腰了。

姜母的聲音放低:“你求來的親事,要自個放聰明點。”

“任何一段關系都要靠經營的,只是簡單的合作夥伴都要花費不少心思,何況是相伴一生的人呢?”

“适當的低頭不要覺得難堪,費點心思也是值當的,也不要一昧委曲求全,人一旦退步多了,就再難往前走了。”

姜母嘆了口氣,這其中的分寸豈是一言兩語說得清的,姜母恨不得把一輩子會的東西都掰碎了告訴姑娘,卻是沒有時間了。

許久,姜母推開懷中的姑娘,故意笑道:

“去去去,幫不上一點忙,還盡添亂。”

她不再看姑娘,生怕會掉下眼淚,大筆一揮,在京城的數個鋪子也都成了姜姒妗的嫁妝,除此外,族中還給添了五萬兩銀錢,一個在京城的府邸和一座在京城郊區的莊子。

姜氏經商的人多,整整五萬兩,哪怕是知府大人想要一下子拿出來都很困難,但姜家卻是能夠從公中拿出來給姜姒妗做嫁妝。

除此外,還有許多零零碎碎的東西,據說到時候直接會送到京城。

當初姜姒妗和周渝祈成親時,卻是沒有這種待遇,只有一萬兩銀錢罷了,即使如此,這樣的嫁妝也不是一般人能夠拿出來的。

姜母給姜姒妗又拿了一個清單,姜姒妗打開一看,不由得目瞪口呆:

“娘!這……”

她半晌說不出話來,姜母重新拿出來的清單比她原本的嫁妝單子還要貴重,甚至有一些東西,姜姒妗聽都沒聽過,只知道一看名字就很貴重。

姜母皺了皺眉,有點吞蒼蠅一樣的難受:

“都是族中給的,你拿好就是。”

姜姒妗不解,她很納悶:“族中怎麽會給我這麽多東西?”

姜母扯了扯唇角,她冷笑了一聲:

“豈是給你的。”

不過是借着添妝的名義孝敬給裴閣老的罷了,要知道,這天底下想搭上裴閣老的這條線的人太多了,卻求而無門,如今她家姑娘的路子擺在這裏,他們怎麽會沒有一點行動?

姜姒妗猶豫了,她遲疑地不知該不該收下。

“放心吧。”

姜母左右看了一眼四周,确認無人後,她才壓低聲音:“姜家商戶多,也就代表有些富貴即使擁有了也沒辦法擺在明面上。”

就如同清單上寫着的一整套玉雕擺件和數個瓷器,還有那一對紅珊瑚盆景,一箱子古書等等,要不是這次做嫁妝拿出來,永遠都只能擺在庫房中,甚至不能讓人發現。

抑商重農帶來的後果,對商戶的限制何其多。

姜姒妗憂心忡忡地拿好了嫁妝單子,豈止是添妝,她現在的嫁妝相較于嫁給周渝祈時,簡直是翻了數倍有餘。

姜姒妗這一刻不得不承認,看人下菜碟的豈止她表妹一人,她整個姜家都不妨多讓。

商人重利,周渝祈的才華值得姜家投資,卻也不值得投資過多,相較而言,姜家對于周渝祈的态度更多的是觀望。

而裴初愠不同,他是輔佐大臣,早在小皇帝登基時就入了內閣,真正的權勢巅峰,甚至是大周朝實際上的掌權者,姜家自然不需要再觀望,只恨給不了再多,沒辦法把姜家徹底綁在裴氏的這條船上。

姜姒妗回了院落,終于知道今日娘親為何這麽鄭重地找她,甚至不讓她叫雲晚意一起。

不等姜姒妗将這些事情消化,就有消息送上了門,安玲急匆匆地跑來:

“姑娘,是孟府的請帖。”

裴初愠來了衢州後,尤其是在他拜訪姜家的消息傳出去後,就有不斷的拜帖和請帖送往姜府,有請姜安昃的,請姜母的,也有請姜姒妗的。

但請姜姒妗的請帖都被姜母攔了下來,這是唯一一個送到姜姒妗面前的請帖。

姜姒妗有點不解,接過請帖,翻開一看,才知道這是知府夫人要設宴請她,名義很敷衍,只随意尋了個賞花宴的借口。

安玲皺着臉,有點不高興:

“夫人讓奴婢告訴姑娘,孟府這兩日接來兩位表姑娘,不止如此,原本早就嫁人的孟姑娘也在昨日回了家。”

姜姒妗一懵,她能聽懂娘親透露的意思,但她懵的不是這個,要說前者她還能理解,後者她着實理解不了。

安玲的視線落在了她身上,姜姒妗終于琢磨過來了,原來這位孟姑娘是想做第二個她?

姜姒妗陡然氣得臉紅,胸口不斷地起伏,她堪堪咬聲:

“欺人太甚!”

不止是孟府要她作筏子,還因孟府這一舉一動中透出的對她的不以為然。

但凡孟府有一點顧忌她,都不會做得這麽明顯。

安玲也覺得知府府上過于欺負人了,她一臉苦惱地問:“姑娘,咱們要怎麽辦?”

難道任由孟府這麽欺負人麽?!

姜姒妗低頭看向這封請帖,她忽然握了握腰間墜着的玉佩,許久,她擡起一雙眼眸,很冷靜地說:

“想拿我作筏子,癡心妄想。”

姜姒妗心底還記着宋謹垣曾經拿孟知府威脅她一事呢。

要是孟知府和宋謹垣沒有達成什麽口頭協議,宋謹垣豈會那麽篤定地拿孟知府說事?

雖然宋謹垣早在裴初愠來衢州的那一日就搬出了姜府,但不妨礙姜姒妗一直在心底默默記仇。

姜姒妗推開請帖,她恢複了往日平靜,冷淡道:“去告訴娘,我身體抱恙,沒辦法去孟府赴宴。”

孟府在衢州作威作福太久,就像是土皇帝一樣,才敢這麽折辱于她,恐怕從未想過她會拒絕赴宴一事吧。

如果不是有裴初愠在,姜姒妗的确不敢這麽硬氣地回絕孟府的請帖。

姜母得知她的決定,也終于覺得松了口氣,她對嬷嬷說:

“我最怕的就是她還沒轉過彎來。”

裴閣老有意提親,既然如此,自家姑娘的身份從此就跟着變了,不是什麽人都能給她沒臉的。

她要是自己硬氣不起來,裴閣老再重視她,也會容易被人輕賤。

等消息傳回孟府時,且不說孟府是什麽反應,待午時,裴初愠來府中接人,卻接不到人時,他偏過頭,視線淡淡地落在衛柏身上,狐疑:

“今日發生了什麽?”

衛柏被問得一懵。

不等他想明白,裴初愠平靜的命令聲傳來:“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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