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第68章

姜姒妗一行人離開衢州時才初七,但等他們到了京城時,已經是将近三月,迎春花開了又敗,衆人脫下厚重的鶴氅,迫不及待地穿上單薄的春裙。

姜姒妗上岸的時候,險些去了半條命。

她被安玲和雲晚意扶着,有人收拾好行囊,岸上已經有人來接,還準備好了馬車。

姜姒妗回頭去看,這時尤其天公作美,晚霞紅的紫的燒成一片,鋪天蓋地,落在湖面上,天水一色,美得驚心動魄,讓人一點都想不起它居然會這麽折磨人。

饒是姜姒妗,在看見這一幕時,也差點忘記自己這段時間這折磨得死去活來的情景。

是雲晚意叫醒了她:

“表姐,咱們往哪裏去?”

雲晚意左看右看,她看見了衛柏,兩人四目相視,她驀然收回視線,堪堪和衛柏避開視線,衛柏不着痕跡地皺了下眉。

她的問話很有意思。

往哪裏去?

姜姒妗倏地回神,她知道雲晚意是在問什麽,她搖了搖頭,否認了雲晚意的猜想,她輕聲道:

“姜家在京城備好了府宅。”

她之前在京城和周渝祈一起住的宅子在她離開京城時就變賣了。

雲晚意眸中閃過了然,表姐說是姜家,而不是父母,顯然,這個府宅是姜氏一族給表姐準備的,原因嘛,自然和表姐夫有關。

在見到裴初愠的第一面後,她就一直叫裴初愠表姐夫,等賜婚聖旨下來後,她就更沒有改口。

除了表姐會有點不自在外,她瞧着表姐夫對這個稱呼是樂見其成。

這也助長了她的膽量,也叫雲晚意看得清表姐夫對表姐的心意,不得不說,雲晚意是有點羨慕,但她從一開始就知道不同人不同命,她自有她的路能走。

裴初愠倒是有意讓姜姒妗和他回裴府居住,姜姒妗對于這一點格外堅定,雲晚意在一邊也道:

“按規矩,未婚夫妻在要成親是不能見面的。”

雲晚意笑彎了眼眸,她微擡下颌,驕矜道:“表姐夫與其讓表姐這個時候和您去裴府,不如回去想想究竟哪天是吉日,到時正大光明來接表姐回府才是好呢!”

話音甫落,姜姒妗首先鬧了個臉紅,她羞惱地捶搡了一下雲晚意的手臂。

雲晚意裝模作怪地呼疼了一聲。

姜姒妗收了手,拿她沒有半點辦法,也不好意思再繼續待下去,許是她們一行人過于顯眼,讓四周來往行人不斷朝她們看來,姜姒妗有點不敢看裴初愠,低聲道:

“我先回去了。”

她有點羞惱,也不等裴初愠搭話,轉身拉着雲晚意就上了馬車。

裴初愠被雲晚意的一番話堵住,只能放她離去。

畢竟,他也清楚在成親前,姜姒妗住進裴府的确有點不倫不類。

雲晚意說得沒錯,當務之急,是找欽天監查查究竟哪天是适宜嫁娶的黃道吉日。

半個時辰後,姜姒妗才回到她如今在京城的府邸。

她算了算距離,要比原來的周府更靠近內城,擡眼一瞧,不由得驚愕,沒想到姜家給她的會是個七進七出的宅子,青磚黛瓦,估摸一算共有百餘間房,奉延比她早兩日來到京城,已經将一切都搭理妥當,京城許是才下過雨,磚牆都被沖刷得一幹二淨,宅子中布景設施都格外精美,尤其是她住的院落中,還有一座太湖石堆砌而成的假山。

姜姒妗是知曉京城的房價的,這樣位置的一座宅子,要比她曾經買下的周府貴上數倍。

姜姒妗心底清楚,這還只是姜家給她的嫁妝中最基本的東西,她想起姜家給她的那份清單,不由得搖了搖頭。

姜家商行是她父親經營起來的,但姜姒妗卻不敢說她爹爹是姜家最會賺錢的人,她也不知道她這番成親,姜家究竟下了多少血本。

但總歸,等到時嫁妝送到京城,那是一筆她看着都會覺得眼紅的財富。

姜姒妗和雲晚意一起進了府邸,雲晚意忍不住驚詫:

“姜家居然這麽大方?”

她沒出過江南,但這宅子比她雲家的住宅要大多了,她瞧了瞧四周,隐約意識到這一點——這是姜家拿出來給表姐撐場面的東西。

畢竟表姐日後出嫁時,必然是要從這座宅子中出嫁的。

雲晚意不由得咂舌,姜家不愧是一方富商,被稱呼江南一帶的財主,瞧着不顯山不露水,但據她從爹爹偶爾的三言兩語中得知,姜家和江南一帶的官員有不少聯系,單是每年背地裏孝敬上去的銀錢都不是什麽小數目。

姜姒妗沒和她議論這些,只是問她:“你想住哪裏?離我近一點,還是遠一點?”

她問得一點也不掩飾,雲晚意輕咳了一聲,她彎了彎眸,也不客氣:

“那表姐給我安排一個好的院子,還是離得遠一點吧,省得我吵鬧到表姐。”

表姐知道她的心思,她必然不會安分守己的,進進出出都要鬧出不少動靜,住得近了很是麻煩。

姜姒妗果真沒再管她,她坐了許久的船,還覺得渾身有點難受,直接回了院子中休息。

她這一覺睡得很沉,等醒來都是翌日清晨了,還是安玲叫醒的她:

“姑娘醒醒。”

姜姒妗懵懵地醒來,安玲嘆息道:“姑娘昨日沒吃晚膳就睡下了,現在還不餓麽?”

不提還好,安玲一提起,姜姒妗就覺得腹中空空,她坐起身,問:

“表妹呢?”

“表姑娘在前廳等您一起用膳呢。”

聞言,姜姒妗不再磨蹭,立即起床洗漱,聖旨下來的那一刻,她就再沒有穿過素淨的衣裳,她也不想給周渝祈守寡,今日她穿得是一襲胭脂色的鴛鴦錦緞裙,粉裙金釵,膚白勝雪,明眸善睐,她瞧了眼銅鏡中的女子,她堪堪收回視線,安玲忍不住道了一句:

“姑娘真好看。”

裴大人送來的衣裳也都很好看,格外襯姑娘,聽聞是專門供給宮中娘娘做衣裳的錦緞。

但如今聖上後宮空置,這些好緞料都被賞給了裴大人,又被裴大人轉送到姑娘這裏。

姜姒妗低眸輕笑了一聲,她往日也慣來是個愛俏的,只是有一段時間她沒有心神關注這些,如今重回京城,叫她有點恍然如夢,許是心情不同,她也有心思落在自身的穿着打扮上。

姜姒妗沒耽誤時間,很快去前廳和雲晚意一起用了早膳,雲晚意吃過早膳很快消失不見,聽說是出府了,姜姒妗只吩咐讓她帶好婢女和護衛,其餘的都随她去。

等她見完铨叔,了解完府中的事情,都是午後了,奉延來報:

“姑娘,您昨日到京城後,就有人送來了請帖。”

姜姒妗接過請帖一瞧,居然是沈姑娘的,道是明日來府中見她,姜姒妗一喜,沈吟秋是她在京城難得交到的好友,這裏能回京城,她自然不希望和沈吟秋斷了聯系。

“我來寫回帖,你讓來人帶回去。”

見姑娘神情,奉延有點欲言又止。

姜姒妗瞧見了,有點不解:“奉延,你是不是有什麽話對我說?”

奉延猶豫了一下,他試探性地問:

“姑娘,您知不知道之前京城內一直都有傳言說沈姑娘喜歡裴大人?”

姜姒妗一怔,她要持筆寫字的動作僵在原處,好半晌,她才回神,杏眸顫了顫,她有點不敢置信地輕聲:

“什麽?”

姜姒妗不由得細想她和沈吟秋的相處,沈吟秋是最早知道她和裴初愠私情的一批人,沈吟秋在她面前的表現一點也不像是對裴初愠有愛慕之情的樣子。

她沒有覺得奉延是在騙她,只是不禁懷疑起京城的流言是否是空穴來風。

奉延只是提點了一下,沒有強求姑娘相信他的意思,畢竟只是傳言,奉延自己都不清楚真假。

姜姒妗定了定心神,重新執筆給沈吟秋寫了回帖,只是這個消息到底讓她心底有了起伏,她下筆時心神不寧,落在紙上的筆鋒顯得淩亂了點。

等看清回帖上的字跡,姜姒妗皺了皺眉,重新謄抄了一份,才叫奉延送去給沈府的來人。

周嬷嬷跟着她一起回了京城,姜姒妗很快沒時間再去想亂七八糟的事情,又陷入了不斷的學習中。

直到翌日,周嬷嬷直到将軍府的沈姑娘要上門拜訪,終于給姜姒妗放了一日的假。

沈吟秋來得不早不晚,恰好是午後,得了下人禀報,姜姒妗忙忙讓人将沈吟秋請進來。

府中備了茶水,沈吟秋進來時,轉頭看了看四周,不由得道:

“這宅子要比你之前住得好。”

周渝祈喪期間,沈吟秋去過周府看望姜姒妗,自然是了解周府的布局的。

姜姒妗搖頭,讓婢女上了茶水,才說:“這是家中安排的。”

沈吟秋只是平淡地應了聲,她的禮儀很好,坐下後品了品茶,她不由得挑了挑眉,白毫銀針啊,這是難得的好茶,她家中都一年難得兩包,姜姒妗居然舍得拿出來待客。

她在心底輕啧了兩聲,須臾,她輕哼道:

“瞧,我都說了,咱們會有再見的一日的。”

姜姒妗也不得不承認她說得對,她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畢竟沈吟秋知道趙府一事,讓她總有點不好意思在沈吟秋面前提起她和裴初愠的事情。

尤其是在知道沈吟秋曾可能喜歡過裴初愠後。

但她不好意思說話,沈吟秋今日來卻是有事,她望向一臉溫順乖巧的姜姒妗,有點恨鐵不成鋼道:

“你這性子,真不知是好是壞。”

“我今日來,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你知不知道在你離開京城後,有人想要給裴閣老說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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