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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夕陽西下時,馬車內不太透風,所以有些悶熱,岳長英擡手撩開簾子向外瞧了瞧,才發現天都要黑了。
心想看來只能明日去衙門問問劫匪的情況。
虞家的大宅尤為寬廣,馬車繞着圍牆都要行駛好一會。
岳長英記得平日裏在城內虞茜多是乘坐轎子,馬車一般都是出城才會安排的。
“你發什麽呆呢?”虞茜彎身下車,回頭看着悶聲不響的岳長英,心想這人若是不說話,真是極容易讓人忽視。
從思緒裏回神的岳長英有些不好意思的跟随下車,雙腳踩在平整磚石地面,心裏才覺得踏實。
大院前堂都已點上燈,丫鬟們手裏也是提着燈籠,岳長英手裏握着藥膏見虞茜被衆人簇擁入廊道,很是知趣的自顧離開前堂。
虞家大宅內裏陳設布置跟蒼州城內坊市設置有些大同小異,前堂後院東西廂房每處院落都有門牆分設,就連府裏丫鬟仆人都有三六九等,沒有吩咐不得擅自入各園。
一向只在後院廚院裏待的岳長英,其實對于虞家很多地方并不怎麽熟悉。
岳長英一路穿過偏門小樓進後院,只見王姨正張羅準備晚飯,不少丫鬟小厮都在忙前忙後。
“娘,我回來了。”岳長英解下随身笨重官刀,而後摘下官帽,視線往屋內瞧了瞧。
“今日回來比平時早不少啊。”岳母從爐火端下小盅壇爐放在矮桌,“來,趁熱來吃剛炖好的小雞炖蘑菇,娘在裏面放了紅棗枸杞給你補補身子。”
“難道今日有什麽好事嗎?”岳長英自是饞的緊,擡手挽起長袖簡單洗了洗臉,從長櫃裏拿出碗筷,起身盛飯回桌。
岳母側身坐在一旁打量岳長英額旁的傷,欲言又止的壓低聲,“你今年都這般年歲,尋常姑娘家也該來葵水,可惜現在又不好帶你去看郎中,只能先好好補補身子。”
岳長英喝了口鮮甜雞湯,臉頰微微有些發燙,“娘別擔心了,我身體一向很好的。”
上回被打的吐血,可挨過了一夜,其實也就沒什麽事了。
“哎,當初你爹要不是突然出了事,何苦咱娘兩寄人籬下過日子,現下好不容易才算熬出頭啊。”岳母心裏自責沒能照顧好女兒,因為聽見王姨說起長英傷的來由,又有些後悔讓女兒冒險當捕快。
“娘,您放心吧。”岳長英擡手盛湯遞給岳母,“等過幾日端午節,衙門放了一日空閑時間,我帶您去看看龍舟熱鬧。”
這麽多年來岳母一直在虞府做繡活,現如今眼睛不好了,所以更少出去了。
岳母搖了搖頭應:“我這歲數什麽熱鬧早都看過了,長英你自己在外要多注意安全,如果捕快實在幹不下去,那咱就、換個別的活幹。”
“嗯,娘您放心吧。”岳長英捧着飯碗愣了愣,心裏也明白紙包不住火的,“我覺得當捕快挺好的,不過以後我會多注意就是了。”
兩母女的談話至夜間戌時,屋裏熄了燈火,岳長英沖洗倒在竹塌時,擡手從衣領口拿出一枚拇指大小的玉牌。
這玉牌不過拇指大小,指腹摸起來有些溫涼,在月光照耀下,夜裏微微亮着白光。
據說岳長英出生時玉牌就帶在脖頸,所以哪怕窮困潦倒岳母都一直把它當成護身符留在身旁。
岳長英摸了摸玉牌,其實有些想把玉牌當掉換銀子。
當初岳母不肯讓岳長英當家奴,所以這麽多年在虞家都是短工,待遇自然也就比尋常丫鬟奴仆低不少。
所以這間屋子并不寬敞,甚至有些老舊潮濕,岳長英朝內室看了看,心想等端午節得空去當鋪看看價錢吧。
這般思來想去至亥時,本就疲憊的人也就沉沉睡去了。
明月高懸的深夜裏,虞府某處偏僻小屋內,那被蒙住眼綁住手腳扔在木桶裏的人,上身□□都是鮮紅的蠟滴,滿臉是掩飾不住的恐懼。
“嗚嗚!”這人嘴裏被塞了大團廢紙,根本發不出什麽聲響。
屋內的虞茜悠閑的走近道:“來人,再放些小玩意給吳公子長長見識。”
灰色毛絨絨的老鼠被成批倒進木桶,細碎的叫喚聲充斥耳旁,吳逸吓得面如死灰,整個人全然沒有平日裏的威風。
“吳公子,好玩嗎?”虞茜笑着撒了些藥油落在吳逸身上,仿佛就像在逗貓兒一樣,興致盎然觀察這些變得躁動的灰鼠。
“嗚嗚!”吳逸急得翻騰身段,可偏偏因為太胖而動彈不得。
虞茜拿起手帕擦了擦手,眉眼間沒有半分憐惜,“這些小東西看樣子很喜歡吳公子啊。”
吳逸臉頰脖頸都有被咬出的傷口,全身都是無法掩飾的抗拒厭惡。
“蒼州城那麽多人可以供吳公子玩樂,怎麽會想要惹我的人呢?”虞茜滿是可惜的看着吓昏過去的吳逸,“來人,再拿水潑醒他。”
論折騰人,虞茜有的是新奇法子,自然劫匪什麽的都是掩人耳目的幌子而已。
天光大亮時,岳長英衣着整齊出府去衙門。
衙門內的官差們都聚在一處,楚豐擡手招呼岳長英過去,“長英,大老爺準備派人護送吳家交贖金拿人呢。”
岳長英下意識避開楚豐的親近姿态,“不知道在哪裏交錢呢?”
楚豐看了看後堂道:“吳家老爺正在後院跟大老爺商量,我猜可能是要出城。”
“為什麽?”李安有些不相信。
“你想想吳逸那大塊頭,這要是在城內,那也太顯目了。”楚豐壓低聲說着,“我覺得綁匪應該有馬車之類的,否則誰也帶不走那個大胖子。”
一旁的岳長英下意識想起昨日虞茜坐的就是馬車。
捕頭楚青跟随大老爺從後院出來時,堂內停了細碎聲響,岳長英也就回了神。
待各自安排任務,幾隊人馬喬裝打扮便帶刀出了城。
所有人都以為只要交贖金就能找到吳逸時,誰想到綁匪失約了。
官差接連守了兩日也不見綁匪,吳家老爺急得不行。
而岳長英也兩日沒回城,第三日清晨,城內便突然傳來了消息。
吳逸回來了。
岳長英楚豐他們随行捕頭楚青來到吳府時,只見吳逸披頭散發滿身臭味的躲在角落,嘴裏嘟囔不停。
“誰想到吳逸居然就這麽瘋了。”楚豐坐在面攤桌旁,嫌棄的倒了杯茶水漱口,“大清早碰見這種事真是晦氣!”
李安面色發白的喝了口茶水說:”不過剛才那股怪味真的是讓人受不了。”
“客官,面來咯!”
三碗面擺在桌前,楚豐拿着辣子往裏加了些,李安端起一碗加了蒜末,只餘岳長英還沒有動靜。
“我覺得那股怪味有些像是什麽動物的糞便。”一旁喝茶的岳長英突然認真回想道。
“嘔!”李安忍不住了
“”嘔!”楚豐捂嘴深吸了口氣,連忙制止岳長英的話,“拜托大哥,再說隔夜飯我都得給你吐出來了。”
岳長英只好停了話語,擡手拿筷吃面。
“長英,你不吃辣也不吃蒜嗎?”楚豐扒拉面條問。
“嗯,我不太會吃辣。”岳長英臉頰鼓鼓吃着面條,沒三兩下就扒拉幹淨了。
三人吃完面各自分道,楚豐回衙門,而李安則去西市巡街去了。
城內關于吳逸瘋了的消息傳的很快,東街裏的攤販們也都在熱議。
岳長英巡街經過運來錢莊,禁不住回想起吳逸臉頰手臂的細小傷痕,不由得猜想有些像老鼠的齒痕。
“捕快小哥哥!”一聲清脆嗓音響起時,露在眼前的是位身着倩麗裙裳,面上抹了些胭脂水粉的女孩。
“你、是叫我嗎?”岳長英還沒從小哥哥的稱呼裏回過神來。
“是啊,捕快小哥哥你不認識我了嗎?”女孩眼眸明亮的看着岳長英,見真沒認出來,眼眸略微暗了暗,指腹擰着小發揪,“我是前些日賣藝葬母的女孩啊。”
岳長英恍然大悟張大嘴道:“是你?”
女孩有些緊張解釋道:“我葬了母親,後來就去天香別苑賣藝,所以才打扮成歌姬的模樣。”
“這樣啊。”岳長英心想女孩抹了脂粉,真的是完全不一樣了。
“捕快小哥哥,我聽說前些日子你被人打了,現在好些了嗎?”
“我已經沒事了。”岳長英不太習慣女孩的稱呼,“你就叫我長英吧,別叫什麽捕快小哥哥了。”
這般稱呼讓岳長英覺得別扭的很。
“可是你比我大,當然得叫哥哥啊。”女孩看了看岳長英,眼眸滿是感激,“明日端午節聽說城內會很熱鬧,只是我沒有家人朋友,所以可不可以跟小哥哥一塊啊?”
岳長英一愣,下意識是想拒絕的。
可見女孩孤身一人,身世比自己還要慘,又不拒絕,只好點頭,“行。”
反正明天也要出來一趟的。
“那明天我在這兒等小哥哥哦。”女孩歡喜的笑了笑,而後才匆匆離開。
額……
岳長英忍不住嘆了嘆,真是好不習慣啊。
“呵,現在小姑娘喊人都是喊的這麽甜啊。”身後傳出熟悉聲音時,岳長英轉身看了過去。
只見虞茜正落落大方從運來錢莊屋檐階梯下來,那繡着蝴蝶銀紋石榴紅豔長裙猶如飛舞般轉動幅度,可謂是貴氣逼人。
“小哥哥?”虞茜幾步上前打量岳長英,話語裏是藏不住的揶揄,可眼神卻像俯視長空的烈鷹滿是侵略性:“你不會傻到喜歡這種只會說甜言軟語的小姑娘吧?”
岳長英覺得這樣子的虞茜,讓人驚豔卻又格外的危險。
可是自己什麽都沒做,哪裏又惹得她不高興了呢?
作者有話說:
感謝1個可愛讀者收藏支持(≧▽≦)
感謝2個可愛讀者評論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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