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旖旎

第32章 旖旎

“這不是小事情, 後來我托關系輾轉探查,最終追溯到了虞陵這個地方來。”蕭敬舟仿佛沒有瞧見秦樂窈臉上的表情,他神色如常繼續說着, “樂窈,既是在這碰上了,那便正好,一道同行如何, 畢竟是個生分偏僻的地方,能有熟人相互照應自是再好不過的。”

即便沒有赫連煜在,秦樂窈也并不願意承他的這份情。

蕭敬舟的時間有多值錢,這種大人物, 憑什麽平白在她身上損耗這麽些的時間精力,這分量委實太重了。

“還是不勞煩公子挂心了,此事我既是已經知曉,便由我自己來處理吧。”秦樂窈坐正姿态, 正經朝他作了一禮, “公子的好意我心領了, 樂窈感激不盡,您是日理萬機的人,這些小事情還要分散你的精力, 我心裏實在過意不去。”

蕭敬舟似是猜到她會有所推脫,沒太在意,飲了一口茶後慢慢道:“也沒有你想的那麽忙。”

秦樂窈慢慢摳着自己的指甲, 再次表明态度謙遜道:“真的多謝公子了,我自己可以的。”

蕭敬舟輕笑一聲, 擺手道:“罷了,咱們都兩年未見, 一見面就是正經事,好沒意思。先不說這些糟心事了,聊點別的。”

秦樂窈抿着唇,稍稍有些局促,仿佛就是已經直覺性地猜到了他接下來可能會問道那句話,“公子想聊什麽。”

蕭敬舟盡量讓自己的語氣狀态表現的輕松些,終究還是問出了一直想知道的話來:“感覺如何呢?你費了那麽大力氣争取到的日子,這些年,過得可還順心嗎。”

“是否真的和你預想的一樣,比之前要高興許多呢。”

即便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秦樂窈還是感覺自己像是被人卡住了喉嚨。

她心中五味雜陳,勉強笑着擠出了幾個字來:“挺好的。”

“是嗎。”蕭敬舟此時瞧着她,亦是百感交集,輕嘆出一口氣來,緩緩點頭,“那就好。”

秦樂窈便是在此時站起身來,向他辭別道:“叨擾公子這麽許久,我就先告辭了,我家酒莊裏的事情,過些時日我會親自回一趟端州,整頓家門,多謝公子的挂心。”

蕭敬舟聽着她的場面話,心裏一時間感觸頗多,他剛剛認識秦樂窈的時候,她其實是一副風風火火直來直往的潑辣性子,這些沉着內斂繞彎子避重就輕的本事,全是他手把手教給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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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窈。”蕭敬舟叫住了準備出門去的秦樂窈。

“其實我并未想過要束縛你什麽的。”

這看似前後無所銜接的一句話,但秦樂窈聽明白了,他想表達的意思。

秦樂窈站在那裏沒有動,她聽見了身後蕭敬舟起身的聲音。

他并未逼近給她壓迫,只有那獨有的安撫性嗓音傳來,訴說着男人這些年一直想要告訴她的話:“你想掙脫的,或許從來就不曾存在呢?”

秦樂窈扪心自問,兩年前的心境和現在對比起來,還是顯得沖動稚嫩了些。

如果換做現在的年紀與閱歷,她不會讓自己當時的抽身鬧得那般聲勢浩大,以致于在蕭敬舟這般人物的心中,都留下了些不肯認輸的執念。

若是換做現在的她,會做的更加從容,徐徐圖之,然後從他的視野裏悄然撤離。

但現在看來,也是沒太所謂了。她定在那,心裏頗有幾分難堪。

蕭敬舟尚且還不知她此時的處境,還以為她是個來去自由之身。

秦樂窈沒有吭聲,後面的蕭敬舟也并未準備是要逼問出些什麽,這句話這般雲淡風輕地說出來了之後,他清淺笑了一聲:“今日匆忙,我在虞陵還會待些日子,等你改日得空,咱們再好好敘敘舊。”

秦樂窈轉身向他作了一禮,算是回應了這句話,而後便恭敬地退了出去。

待到瞧見秦樂窈離開之後,白玦敲門進來,發現自家公子還維持着姿勢站在席榻邊上,似在出神。

蕭敬舟是個甚少出神的人,即便是須臾片刻,已屬不易。白玦進來之後,男人很快恢複了正常,重新坐回了小幾邊上,淡聲問道:“怎麽了?”

“公子,之前上京來的飛鴿傳書,因着咱們此前去了趟北海,赤竹不知公子輾轉來了虞陵,是以書信耽擱了些時日,剛剛才遞過來。”白玦将竹簡裏的一方書信呈了過去。

秦樂窈離開的兩年時間,蕭敬舟放心不下,一直都有去打聽了解她的近況。

“她看起來清減了不少。”蕭敬舟眉眼斜睨着那封書信,“上一次收到消息,還是說沉香酒莊上供禦酒出了問題,但有驚無險,甚至因禍得福,搭上了水雲樓。”

“白玦,她不該是這般落寞的模樣。”

男人的聲音醇厚,帶着年長者獨有的閱歷感,還有隐隐摻雜的些許心疼,“她連從前的眉眼間的那點狡黠都沒了。”

“那……”白玦雖然也跟秦樂窈相識已久,但他沒有蕭敬舟那般厲害的眼力,也并看不出來從前秦樂窈眉眼間所謂的‘狡黠’是個什麽意思,但他深信蕭敬舟說的話不會有錯,便只好猜測道:“許是年關之後,這中間又再出了些什麽事情?”

白玦不自覺低頭瞧上了自己手中的這封信,若是真如他猜測的那樣,那麽就意味着答案就會在這封信裏了。

蕭敬舟顯然也是這麽認為的,他将那薄薄的信紙拿在手中,慢慢展開來。

玉扳指在紙面上用力壓出了痕跡,越是往下讀着,眸光就越是凝重深沉。

秦樂窈回到自己房間裏的時候,渾身的力氣都像被抽走了。

她用後背将房門抵上,阖眼就這麽靠站在那,腦子裏完全處于了放空的狀态。

說不上來為什麽,就覺得有些累。

這時背後的門板被人扣了兩下,外面的赫連煜察覺到門後有人靠着,出聲道:“樂窈,是我。”

秦樂窈那股頹廢的情緒收拾得非常快,她幾乎是立刻就站直了脊柱,換上了從容的笑顏,開門将他迎了進來。

“你回來了,我還以為得到傍晚了。”

赫連煜身着一身江湖俠裝,應了她一聲之後進了門來,随意問道:“你剛剛是靠在門上?”

秦樂窈輕笑解釋:“鞋襪沒穿好,往上頭扶了一把,正巧你就敲門了。”

她淡定從容,這麽多年的商道沉浮,慣會隐藏情緒曲意迎合,那張臉平日裏瞧來一塵不染清絕冷豔,蕭敬舟以前也曾說過,她的這張臉帶着天然的屏障,仿佛就要拒人于千裏之外。

所以秦樂窈有刻意的去練習過,怎樣角度的笑,能将自己身上這種疏離感驅散。

赫連煜瞧着她的眉眼,忽地就抱起了手臂,視線流連其上打量着,被這種冷美人難得一見的笑意迷了幾分眼睛。

“你今日瞧着……”赫連煜忍不住盯着她多看了兩眼,伸手在她臉頰上剮蹭了一下,屈着食指的指節,從眼下一直摩挲到了唇角,眯起眼誇贊道:“甚美。”

秦樂窈眉眼一動,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大約是今日的衣裳顏色相稱吧,這是你挑的。”

“不是說這個。”赫連煜十分享受現在的這種氛圍感,他心情大好,也沒再過多解釋去破壞氣氛,只朝她伸出手來。

秦樂窈盯着那只大手,慢慢把自己的手掌放了上去。

那纖細的指節剛剛接觸到他掌心的溫燙,赫連煜就向前一攥,将她手腕拉住一用力,帶進了自己懷裏。

秦樂窈眼前一花,再看清楚的時候,就已經整個人都被赫連煜給抱起來了。

男人将她放在了茶櫃上面坐下,跻身向前,将人環抱着控制在了自己身前,沉重的親吻帶着熾熱的氣息壓了下來,全部落在了秦樂窈的面頰上。

唇舌在進攻間帶出了親昵的聲響,時至今日,秦樂窈仍然沒有完全适應他那撲面而來的雄性氣息,腰身被壓着微微向後仰起的時候,失重感也随之而來。

她下意識哼了一聲,一手向後想要撐住自己不摔下去。

這一聲淺淡的嘤咛足夠傳入男人耳中,赫連煜喜歡她的反應,唇角漾起的同時,伸手将她承力的手腕擒住,拉起搭在了自己的後頸上,稍稍用力按了下示意她抱好。

秦樂窈失了重心,只能将他牢牢勾着,自然而然就呈現出了一副相擁熱吻的畫面來。

赫連煜越吻越激進,幾乎是要将人壓躺下去了,男人喉間溢出滿足的喟嘆,氣息沉重,輾轉間噴灑在秦樂窈的下巴和側臉之間。

他的進攻性太強了,秦樂窈招架不住,鼻息紊亂想要獲得些許喘息的機會,但還未及思緒想出辦法,她的後頸一熱,就被男人托着脖子架了起來,平放在了寬闊的床榻上。

赫連煜一手攏在身側的腿邊上,看着這才經歷親吻面色微紅的尤物眼眸半阖喘息着,以手撫上她的臉側,輕聲詢問她的感受:“喜歡這樣親嗎?”

秦樂窈的後頸還枕着他的手掌,那溫燙的指腹不輕不重地揉撚着,像是能穿透皮膚揉進肌肉中去,酸酸麻麻的。

她情緒頹敗着,只想放縱,整個後脊一陣發酥發顫,說不出話,不自覺地就眯起了眼。

那雙漂亮清冷的眸子此刻波光潋滟着,羽睫半阖輕顫,這模樣落入赫連煜眼中,已然無需再有多的言語表達。

男人的征服欲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對于今天秦樂窈的狀态與反應都是相當受用的。

桌上的秦樂窈稍稍掙動了一下,因為不适應那忽然鑽入衣擺的手掌。

秦樂窈感覺到脖間的濕熱,他用牙齒輕輕抵着她的皮肉,恍然間就像一只大型的捕獵野獸。

赫連煜等不及她的回答,一把将人翻了過來摟在懷裏,埋首下去深嗅着她身上的氣息,用牙齒将衣領叼開,“放松,閉上眼。”

屋裏旖旎的氛圍濃郁,陡然間被外面傳來的敲門聲給破壞掉了。

“公子,有位端州的蕭公子前來拜會。”

這是季風的聲音,是赫連煜近身護衛的首領,平日裏都是跟随他左右。秦樂窈認出了這個聲音,上回夜裏浴室外通報的也是這人。

但她這次卻完全沒了那種逃過一劫的輕松感,整個人如遭雷擊,僵在了他懷裏。

埋在她頸間的那顆腦袋暫停了動作,赫連煜并不知曉蕭敬舟來虞陵的事,但男人戰場上帶下來的敏銳直覺使然,幾乎是瞬間就将是事情的脈絡串聯了起來。

端州,蕭氏,再加上此前聽來的秦樂窈之前的那些韻事。這個蕭公子是誰,不言而喻。

那一雙湛藍色的眸子微微擡起,攫住了秦樂窈的眼睛,戲谑又有些危險的意味,問她道:“你們已經碰過面了?”

“什麽?”秦樂窈茫然裝傻。

“不懂?”赫連煜揚起眉宇,輕慢笑了一聲,點頭道:“看來是我想多了。”

然後他大掌往上覆蓋住,更真切的與她接觸着,揉搓着,繼續往她頸間深吻,間隙時刻往外吩咐道:“那讓他進來,隔着屏風說話就行。”

“別、”秦樂窈急切拉住他的胳膊,“別這樣,我承認我撒謊了,外面那是蕭敬舟,讓他看見我跟你在一起,勢必會猜測到你來自上京,他甚至能推測出你來虞陵的目的。不能讓他進來。”

除了那個風雪夜裏她的酒窖裏出了事,赫連煜就從沒在她臉上瞧見過這種慌亂的神情。

他越看越不順眼,手掌挪到了旁邊她心房的位置貼上,感受到了秦樂窈瘋狂加速的心跳,動若擂鼓,“這麽緊張?是怕他猜出我的目的,還是怕他看見你我的關系了?”

秦樂窈聽出來他話裏不滿的意味來了,但現在眼看着天雷要劈到自己頭上,她也沒心情跟他辯解什麽,只着急地往門口看。

外頭已經傳來響動,是小厮搬了屏風準備送進來。

“公子,來不及了,快點阻止。”秦樂窈情急之下,反手攥緊了赫連煜的胳膊。

赫連煜微妙揚起一邊眉宇,掐着她的後頸就直接送到了自己嘴邊上,惡狠狠用力吮了幾口,牙間碾壓着唇上的軟肉,“急什麽,看到就看到了。”

秦樂窈的嘴唇被迫跟他貼着,過近的距離讓她辨不太清楚赫連煜臉上的神情,只覺他那雙眼睛,散漫又桀骜。

赫連煜的脾氣委實算不得好,不論是朝堂或是戰場,骁騎将軍都是身份地位超然的存在,好勇鬥狠,幾乎從不知道怕字怎麽寫。

這種人往往越是受激,就越是固執。

秦樂窈眼看着無法說服,也顧不上其他了,直接一把推了赫連煜的手,從他身上掙紮下來,掉頭先跑了再說。

赫連煜到底是沒去抓他,小厮開門将屏風搬進來的時候,秦樂窈已經快速躲進床幔後面了。

男人收拾了自己的衣裳,昂首闊步走了出來,他随意往席榻上一坐,一邊揮手道:“撤了吧,讓他進來說話。”

蕭敬舟是一個人進來的。

男人的衣衫上繪了整片的墨竹,衣冠楚楚,溫潤如玉,唇角噙着溫和淺淡的笑意,進得門來,見屋內只有赫連煜一人,便用餘光不着痕跡往內室的方向掃了一眼。

秦樂窈正蹲在紗幔後面,她耳力向來好,這點距離于她而言不算什麽,能清楚聽到外間二人說話的聲音。

“蕭某此番不請而來,還望公子見諒。”蕭敬舟笑着揖手,并未過多解釋來意。

兩個男人的目光在廳堂內交彙,都在打量着對方。

赫連煜身量偉岸,坐姿卻是相當随性,他素來不喜歡繞彎子,直截了當問道:“端州姓蕭的不少,你是哪個蕭氏,說清楚些。”

“在下,蕭敬舟,是個商人。”

就這麽簡單的幾個字,裏面的秦樂窈卻是大為訝異,蕭敬舟為人謹慎向來都是最有分寸的一個,從前在外行走,甚少如此這般将真名家底直接暴露在陌生人面前。

他必是有所特殊的用意。

赫連煜嗤了一聲,消遣道:“說話講半句,等着我一句句的問?是你來找我不是我找你,再不說明來意,就請回吧,我忙得很。”

蕭敬舟面色不變,淺笑搖頭道:“非是蕭某故意賣關子,只是這位公子氣宇軒昂,想來不是虞陵這等小地方能将養住的人物,實則是蕭某不知該如何稱呼閣下。”

就這麽一句,秦樂窈眉眼一動,蕭敬舟果然是已經知道赫連煜的身份了。

“顧淮。”男人散漫答道。

“顧公子。”蕭敬舟淡笑點頭,接着道:“瞧着顧公子是個不拘小節的爽快人,那麽接下來的話,蕭某也就直言不諱了。蕭某家裏再商道上混跡多年,也算有些路子,此次前來虞陵,乃是為了一種本該絕跡的植株。”

赫連煜盤弄杯盞的手指停頓下來。

“顧公子遠道而來,或許我們的目的,是一致的。”

蕭敬舟抛下這句話後便收了聲,沒再多透露什麽,拱手笑道:“是以今日冒昧上門叨擾公子,一來是想認個臉熟,交個朋友,日後或許咱們會有需要打交道的時候。二來,也是想先來交個底,省的這小小窮鄉僻壤裏,生人紮了堆,平白惹得相互猜忌。”

蕭敬舟來的突然,走的也是幹脆利落,沒等赫連煜給出回應,他便自己說完了告辭的場面話,輕松退了場。

“對了,還有一件事。”快走到門邊的蕭敬舟忽地又停了下來。

回身對赫連煜道:“蕭某同秦姑娘,乃是舊識,也是同鄉,此番從家鄉帶了些茶葉過來,雖是不值什麽銀錢,也當是解個鄉愁,一會就差人送來,還請顧公子幫忙轉告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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