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神的洋娃娃
神的洋娃娃
繼尋不太懂陸子洋幹嘛要讓自己去主卧洗澡,是因為離房間近,還是為了懲罰?他在心裏衡量了下,覺得答案大概是後者吧。畢竟這裏是陸子洋自殺的地方,自己一直有些怕。
走到門口他果然站住了,巨大的心理壓力壓覆上來,繼尋給自己做了半天心理建設,這才推開了門。
花灑打開以後,他去摸後腰,但那裏對他來說只是一片普通的皮膚。
其實也對,哪有玩具自己開自己的道理。
洗完澡後,天已經完全暗了,夜色拉起,窗外一片深藍的靜谧。繼尋開了燈,換好睡衣坐在床邊,有些呆滞地想現在要怎麽辦。
其實也不是不可以,他試圖說服自己,這樣的事之前應該發生過吧?對象是陸子洋的話,好像也可以接受。而且說實話這種事情不會造成什麽傷害,如果這樣就能讓主神消氣,那還真的有些過于輕松了。
但是……會這麽簡單嗎?
他坐在那裏等着,努力地把自己想象成一個等比例放大的具有某種用途的玩具。這不合時宜的想象力只持續了一會兒,他的目光落在了床頭櫃上,那裏面有昨天那把槍。
手指忽然就有些涼了,繼尋遲疑了下,拉開了抽屜。
槍還是在裏面,銀色金屬質地在燈光下顯得耀眼明亮,那上面還有幹涸的不明液體。他就這麽看着,克制不住地回想起當時的場景。
他再一次覺得陸子洋應該開槍。
如果自己是主神,那絕對不會有玩弄叛徒這種無聊又多餘想法,自己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射殺對方,以絕後患。
所以陸子洋真的會放過自己嗎?還是會像貓捉老鼠一樣,玩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對方奄奄一息、遍體鱗傷,最後再一口口吃掉。
當玩具很有趣嗎?被人玩弄很好玩嗎?
繼尋拿起了那把槍,那是很熟悉的沉甸甸的觸感,他打開彈匣,看到裏面塞滿了子彈。心口就那麽一跳,他後怕地想起來,昨晚陸子洋是有把子彈上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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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威脅下,什麽道德感估計都要讓位。
繼尋定了定心神,他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有這種機會,但他實在沒法相信主神會把想殺他的人留在身邊,他就那麽自信自己不會再次下手嗎?這完全不合常理。
機會難得,機會只有一次。
陸子洋進門時還在看手機,他還沒回完那些沒完沒了的新年祝福,他要根據對方的誠意編輯相應的回複,這是一件愉快、但顯然工作量巨大的事。
不然交給林心恬秘書好了?他有些走神地想着。
屋裏亮着燈,燈光是白日晴暖的顏色,他正打着字,就聽到小男友聲調沉沉道:“手機放下。”
陸子洋:“……”
他擡起頭,看到眼前黑洞洞的槍口。
小男友握槍的動作很好看,上臂肌肉繃緊,掩藏在睡衣下的線條細致流暢。這位殺手顯然是緊張的,牙齒緊咬着,眉心壓緊了,下颌到鎖骨一片緊致。
小男友向他伸出手,抽走了他的手機。
陸子洋看着他,目光裏并沒有繼尋以為的意外、仇恨、懼怕,或者別的什麽。恰恰相反,陸子洋那一瞬間有些沉默,像是有什麽東西沉寂了下去。
繼尋命令道:“過來,靠到牆邊去。”
陸子洋盯着他看,配合地邁了一步過去。
陸子洋在想什麽呢?陸子洋在想,他這位小男友是行動組成員,平日裏在基層摸爬滾打,并不是溫室裏的花朵、籠子裏的金絲雀,他也許不該這樣掉以輕心。
空氣一時很安靜,誰也沒說話。
繼尋握緊了手裏的槍,他其實還沒有想好,但這種事情容不得他多想,這種時候不能感情用事、優柔寡斷,這種時候只需要快刀斬亂麻,當機立斷。
他于是往後退了一些,防止血液濺到自己臉上。
這個距離太近了,連瞄準都不太需要。對方的臉會炸開一個洞,五官會平整掉,腦袋虛虛挂在脖子上,他不會從那張臉上看到一點熟悉的模樣。
就在他做好心理準備時,陸子洋的視線從他臉上往前挪了挪,落在了槍口上,略停了下,有些理解地開了口:“果然還是因為這個嗎?這麽接受不了自己是個玩具?”
繼尋:“……”
這人是想死得更快些嗎?竟然還敢提那事。
繼尋的呼吸有些不穩,語氣倒是依然穩當:“閉嘴。”
陸子洋的眼睛微微睜大了,他歪了下頭,有些詫異的樣子:“你這麽跟我說話?”
繼尋:“……”
繼尋深呼吸,就聽對方聲音輕飄飄的:“你知道我不會死的吧?你殺我多少次也只會得到屍體,你是想把那片空地裝滿是嗎?”
裝滿?這話好像哪裏有些怪,繼尋皺起眉頭。
陸子洋倒是笑了,他就那麽往後一靠,倚在牆上,目光聚焦在槍口上,略帶沉思道:“我現在覺得我有點過于仁慈了,你好像也不是接受不了嘛,我看你一點都不怕呢。都這樣了還不夠讓你吸取教訓是嗎?”
他眨了眨眼,笑容溫暖明媚,說的話卻滿帶荊棘。
“你當時不報警、事後不調查,不就是怕被人知道我們的關系嗎?我的懲罰好像不是很到位呢。是我太溫柔了嗎?你是不是其實喜歡來硬的?或者你喜歡別的方式?你是覺得槍管太細了還是覺得時間太短了,要不然我們重新錄一段,我換個地方,這次保證刺激。”
繼尋……繼尋覺得自己呼吸不暢了,他雙手握着槍,但不知為何怎麽也扣不下扳機,對着陸子洋,他連按都按不下去。
對方在試圖激怒他,繼尋都不知道陸子洋這麽做有什麽好處,但那種勝券在握的姿态讓他非常不安。
“你閉嘴。”他開口,聲音嚴厲,帶着滿滿怒意。
陸子洋完全沒有被吓到,相反還有些驚訝,他挑了眉,問道:“你生氣了?為什麽?我以為你接受過這方面的訓練呢,議事會不就是讓你來做這個的嗎?你之前沒有學過嗎?床上的技巧、如何讨好對方、怎樣當一個性.愛玩具,諸如此類。”
繼尋眼眶紅通通,嘴唇不受控制地發着抖,但他咬住了,不想讓自己顯得過于在意。
他就看那人笑着,對方的瞳孔是日光流淌的色彩,那雙眼睛略微眯了眯,再次開口時,帶上了一點冬日的涼意:“你就是個性.愛娃娃。”
對方咬字清晰:“這有什麽好接受不了的?你不知道你這張臉、你這具身體,就是用來做這個的嗎?你連這都忘記了?”
好像……好像有什麽東西在碎裂,他對娃娃好像有印象。
但是繼尋認真道:“我不是性.愛娃娃。”
陸子洋:“……有什麽區別嗎?”
繼尋的眼睛有些暗沉了,但他還是搖了搖頭,問道:“您為什麽要這樣說我?”
陸子洋不說話,只看着他。他的娃娃好像有些混亂,有些難過。
娃娃說:“我對不起你,但這是我的任務,以賽亞給了我生命,這是我和他的交換。”
“他是給了你生命。”陸子洋沒啥停頓地開口,“但他這也是在讓你送死。你是禮物,所以你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攻擊性設定,而他現在把你當殺人機器用,那你就只能是一次性的。”
娃娃看着他,陸子洋說:“生命的意義在于經歷,而你的價值就只是為了等那一天,你沒有自己的生活,你的生命不屬于你。”
是很有道理,但繼尋都不知道陸子洋還和自己說這些做什麽,他後退了一步,槍口依然對着對方。這槍是以賽亞給他的,他相信它可以殺死主神。
陸子洋倒是有些困惑,他問道:“你就沒有自己的想法嗎?我以為你不想當性.愛玩具時就有自己的思維了,怎麽你現在反而要聽他的了?”
繼尋覺得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難了,他再次開口,強調道:“我不是性.愛玩具。”
“哦你不是,”陸子洋沒什麽起伏地重複了這句話,又忽然笑了,有些懷念地說,“我們交往這麽久,我都沒有碰過你,你不奇怪嗎?”
繼尋愣了,他的眼神一下子有些躲閃,害怕聽到陸子洋接下去的話。
但主神依然講了下去,語氣平淡,溫柔堅定:“因為你跟我說過你不喜歡這個身份。我尊重你的想法,我也确實很喜歡你……我喜歡一切有想法的事物,何況你漂亮又可愛。”
“漂亮可愛”這個形容落在繼尋耳朵裏,實在是有些刺耳了。
“但好奇怪哦,”主神笑了,有些不可思議,又有些枉然地說,“我當時為什麽要尊重一個性.愛娃娃的想法……我大概真的很愛你吧。”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繼尋咬緊了下唇,他的心髒痛到發麻,但并不是因為被這麽說,而是因為他意識到,陸子洋之前是真的有在好好對待他。
一個玩具是不會覺得當玩具有什麽的,但他沒有這段記憶,他覺得自己是普通的人類,所有人都把他當成人類對待。
算了吧,他忽然就有這種想法,何必呢,他想。
陸子洋觀察着對方,他确實沒有感受到什麽危機,這種程度的傷害在他看來什麽也不是。他看到繼尋的手有些抖了,那原本混亂的呼吸忽然變得又輕又穩,他的小男友好像一下子又冷靜了。
過分了嗎?陸子洋反思了一下。
然後他聽到繼尋對他說:“您不要再這樣說我了,我知道您沒有惡意的,您對我一直都很好。”
就像現在,對方依然沒有動手,用來威脅他的那些殘忍手段,從來沒有真的在他身上實踐過。
陸子洋略略訝異地看着他,繼尋好像說不下去了,他只對他笑了下,那笑容有些難過,有些感傷。然後那槍管移開了,繼尋握着槍,沾着幹涸粘液的槍口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他沒有任何猶豫地扣下了扳機。
社恐存稿箱在線頂鍋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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