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解約?

解約?

聶澤之坐在車上,看着窗外的風景,怔怔出神。車上似乎還有女孩身上淺淡的薰衣草香氣,他們曾在車上融為一體。

女孩的一切都合他心意,就是未免太過溫柔小意,心思百轉千回。愛而不得,心碎決絕,以至于縱然輿論加身,也堅決要解約。

他應該沒有聽岔,吃飯的過程中,他聽到了女孩溢出口的嘆息,幾乎嘆到心裏去。他被嘆到惆悵。

今天已經是新的一天。

他晚上沒敢見女孩,他的心裏矛盾盤桓,他擔心自己回去會忍不住和女孩子做到更進一步,給女孩新的希冀。

第二天也是,他只能催促着秘書,問水軍賬號的來源,秘書原先是催促,而後是欲言又止。

帖子裏,有另一個小號開始憤憤回帖,【為什麽這種道德敗壞的女人能代表學校參加國際級繪畫比賽】,評論區是新一番的腥風血雨。

今天是第三天,不知道能查出多少。

聶澤之朝窗外望去,意外發現便利店已經挂出紅彤彤的喜慶對聯。

“快過年了?”

“還沒有,”助理回複他,“不過只剩二十來天了,年終大會剛過沒多久。”

聶澤之緩一緩神。最近事情有些多,年末要看很多彙報總結文字,江雲歌回國,阮卿卿的輿論風暴……他幾乎忘記要過年。

但确實還有二十多天,他很快收斂心神,看向膝蓋上厚厚的一疊文件,數字多到他頭暈目眩,他知道自己暈車了。

到達公司,他直奔總經理辦公室,坐到老板椅上,打開抽屜,女孩以前替他準備了一個大醫療箱,記起來了就幫忙更換一次藥物,一年來雷打不動。

他找出藿香正氣水,感慨女孩偶爾溢出的體貼之心,之後一氣倒入喉嚨,辛辣的口感直沖天靈蓋,暈車的感覺化為烏有。

助理替他接好半杯溫茶,他喝下去,呼一口氣。精神總算振奮一些。

他低頭看文件,助理體貼地開窗通風,散去藥味,又續上一整壺微燙的茶水,把中央空調等設備開啓,才默默離開辦公室。

早上的事挺多,盧總等人紛紛發送郵件消息,他戴上無框眼鏡,一一接收閱覽,和着紙質文檔一同查看。

不知何時,門吱呀一聲打開,江雲歌悄無聲息地進來,她拿起茶壺,把茶水倒入桌上唯一潤有水色的茶杯裏,邊喝邊笑眯眯地道:

“中午了,助理問老板您想吃什麽。”

聶澤之恍過神,他看一眼時間,11:59,剛好離鬧鐘提醒他的時間差一分鐘。

他摘下幫助閱讀的眼鏡,擡起頭,就看到笑吟吟喝茶水的江雲歌……她喝的似乎是他今天早上喝過的那個杯子。

聶澤之微微愣住神,心下有異樣的情緒翻湧,不只是砰砰直跳的心意,還有一些其他的,負面的存在。

他克制下來,站起身,坐到茶座前,給江雲歌講明:“你以後要拿杯子,從這個燙茶杯的小鍋裏拿。桌子上的別人喝過。”

江雲歌“咦”了一聲,舔舔嘴唇,蠻不在乎,還對他笑:“那我是和人間接接吻了?”

聶澤之:“……”

間接接吻,詞語撞得他的腦子七葷八素。下一瞬,他的腦海裏跳出前日和阮卿卿親吻的感覺,女孩穿着可愛風的韓式毛衣,喘不上氣的時候無力地攀住他的肩膀……但間接接吻別有一番暧昧缱绻的溫度,他不否認。

江雲歌觑着他的神色,眨着眼笑:“不會是你喝過的杯子吧?”

“……嗯。”

聶澤之低低地答應一聲,就要起身離開。他的心情格外複雜,連面對江雲歌時,都無法提起心情去應對。

可能是因為看一早上的文件累了,他給自己找理由。

離開後,不拘做什麽,随便吃兩口飯。他對食物沒什麽要求,能填飽肚子就行。

“你也準備吃午飯吧。”聶澤之還是叮囑一聲。

他轉身就走,卻感到西裝袖子被人扯住。被阿姨熨燙整齊的純黑西裝袖子多了一些褶皺,有些違和。他側身看向罪魁禍首,江雲歌微微仰頭看他,黑眸裏是他看不清的情緒,暗潮洶湧。

“還給我。”

什麽?

江雲歌的動作卻比他的反應快得多,或許是早有預謀。她伸手扯住男人的領帶,重重地把領帶扣扯下來。領帶拉出一絲細線,聶澤之的脖頸被扯得有些窒息。

江雲歌拽着他的領帶,幾乎把他四周的光都掩蔽,眸色幽暗地看着他。

玫瑰香露的甜香氣息不由分說地在他鼻翼下萦繞,他感到腦袋發暈。是因為領帶被勒着,他感到缺氧?還是因為他的眼裏只有神色晦暗的江雲歌?

他們靠得太近。

“我以為我們的關系能更進一步,但你毀了這一切。”

自己喜歡的人,如果揪着你的領帶,惡狠狠地說着氣話,你會怎麽做?聶澤之從前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但他知道,他從前和阮卿卿在一處時,這麽近的距離,就意味着他将吻她。

偏偏江雲歌似乎氣急,呼吸甚至都帶着一點喘,臉頰也有些微的紅暈。他們真的靠得太近。以至于他有錯覺,似乎江雲歌嘴角勾起笑意。

但下一刻,江雲歌退後一步,握着還帶有他些微體溫的領帶扣,慣在地上狠狠一摔!

黑玉瞬間摔裂,“啪”的一聲巨響,碎片濺在他的褲腳,清脆的一聲“啪嗒”。

江雲歌緊盯着他,眼眶紅着,胸膛劇烈起伏,惡狠狠地開口,有如魅魔立下的詛咒:“是你毀了這一切,記着。”

說完,她踩着一地碎片,快步離開,徒留下一陣讓人頭暈目眩的香風。

聶澤之站在原地,半晌遲鈍地反應過來,江雲歌厭煩了他。

被拽掉領帶扣的黑色領帶上,一縷被拔出的白色細線十分突兀。是個人都能看得出來,他的領帶扣被扯落。他方才為什麽還能想着吻她?

大腦麻木地運轉,這些天他确實沒有把握機會,他早該和阮卿卿解約。

腦海裏偏偏又不由分說地跳出畫面,是早上迷蒙醒來的女孩。女孩看着他扣上江雲歌送的領帶扣,聲音軟糯中帶着一絲沙啞,溫聲地提醒他,最好用白色的領帶襯它。

他沒有聽女孩的話,以至于黑色的領帶扣被扯下後,細線模樣的傷痕如此明顯,無法遮掩。他心下發苦。

這時秘書步伐匆匆走進來,見到老板的神情愣了一瞬。他及時用公事公辦的語氣遮掩,開口道:“聶董,在貼吧發帖的號,經手過的人都已經查清楚了。”

聶澤之收斂好情緒,寒聲問:“是誰?”

秘書說:“盧總手下的一個秘書,裴秀成。同時查出來,那個發帖賬號發帖時的IP也在她的電腦上,電腦上查出相應浏覽記錄。”

片刻沉默。

秘書平板地說着:“裴秘書說,她要賬號是為了在貼吧發一些程雲朝的好感貼宣傳一下,給宣傳部減一些事,程雲朝是最近我們公司推的選秀愛豆——她說,她剛要到手的第二天,就登不上號了,密碼有被改過。”

聶澤之問:“要賬號是誰的意思?”

秘書沒有立刻回應,但沉默也是一種答案,盡管很荒謬。盧總和女孩有什麽仇怨?

秘書只小聲說:“或許,不要接着查比較好?”

公司最忌諱高層打架,領導打個噴嚏,下面就會地震。盧總又确實功勳昭昭。如果因為女孩,聶董和盧總鬧矛盾,那女孩真就成紅顏禍水。

女孩并沒有成為紅顏禍水的大能量。秘書心裏有數,他原本誤會女孩是聶董的嬌嬌女友,但江雲歌一出現,聶董又态度暧昧,一看兩人有些相似的面龐,沒人會不明白女孩的可悲身份——

只是個替身而已。

聶澤之沉默半晌,眸底的暗沉幾乎要化為實質,顯得面龐更加冷硬。他最後硬邦邦地開口:“接着查,查清楚,原因,授意,都查清楚。”

相比于隐忍,他寧願掀開棋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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