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神秘
神秘
這一回首,更讓越秋河毛骨悚然,所謂的老人家就是一只褐黑色的梅花角,聽它哭個不停,才回想起它的聲音又如同小男孩一般稚嫩。
帶着疑惑越秋河走上前,艱難地躬身将它提到四方木桌上。垂眸看到桌面上洛夜白先前帶進來的肉沫蔥花粥,端起喝了一大口,香軟細嫩入口即咽,怎麽有這麽好喝的稀粥,越秋河忍不住囫囵吞棗将一碗粥喝光光。
他睨着梅花角,指尖随意動了動還在哭泣的它,若無其事地問道:“你是梅花樹精?哭什麽,哭能讓他好起來?他為什麽要消失?”
梅花角睜大眼睛瞪着他,哭了那麽久也沒見它流一滴眼淚,它抽噎着糾正道:“你才是梅花樹精!我的名號叫白仙君,不過洛夜白總叫我小仙女。哼!還不是因為救你,你以為神不知鬼不覺靜止那幫修真大神、和上千弟子是那麽容易的事?最後,他還把靈力全給了你,不然你能在這嘚瑟?早見閻王去了吧,不!是魂飛魄散!灰飛煙滅!可是你還要殺他,眼下也懶得你動手了。”
說完它又沒完沒了的嘤嘤哭起來,越秋河無奈地揉了揉雙耳,神色散漫,言語精準:“他構陷我,讓我背負沉重的罪名我技不如人也認了,可是他殺了聖尊,我不能不抱這個血海深仇,只是我也不能□□獨判,定要他親自承認。”
想也不用想,越秋河言詞非常果斷道:“因此,先救他,再殺他!”
小仙女陡然停止哭泣,驚愕地彎身看着越秋河。
四目對視,越秋河佯裝漸漸失去耐心:“怎麽了?你不說我也懶得救。”
好歹毒!小仙女腹诽着人嘴上卻悠悠說道:“告訴你又怎麽樣,你還不是要殺他,都怪你生了這副模樣,才把我們家洛夜白魅惑得生不如死,又是救又是殺——你真狠!”
如此啰嗦也不知道死神喜歡它哪一點,美其名曰還小仙女,明明就是一個沒長熟的男樹精,死神該不會有什麽特殊癖好吧?越秋河擡手扶額,微笑問道:“我說,你到底要他生還是死?”
猶豫下的小仙女睨着越秋河,嘀咕道:“當然是生,我說了你也不敢做。”
一雙壓低的桃花眼冷冷看過來,小仙女冷得直打哆嗦,立刻安靜下來,小聲道:“他的左手指節上纏有一條柔軟透明的東西,你取下将你們兩人手指或者手腕連在一起就可以了。”
這麽簡單?怎麽感覺怪怪的?
看到越秋河微微靠近自己,懷疑的眼神總是藏着攻擊力,小仙女連忙咚咚後退,梅花角頂彎了彎說道:“沒騙你,難道你不敢?”
“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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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越秋河轉過身,赤腳輕踏徑直走到床沿,他僵直身子坐下,總算身體各處傷口不算太痛,看到他半邊手臂已經完全消失,他擡起他的左手,手指上果真纏有一條如銀絲細線的透明之物,摸上去柔軟又不失韌性,不像一條普通的線,有靈性好似活物。
越秋河心道:這是煉的什麽玩意,死神就是死神,連随身法寶也這麽與衆不同。
他取下将一端系在自己手指節上,道:“你若騙我,我就一把火燒了你去陪他!”
他明明在微笑,小仙女卻看到他眼眸中的危險,逃難似的“咚咚咚”跑在屋外,在門口角落探了半截出來。
瞄着越秋河道:“越秋河,還有重點沒說完,在他沒恢複之前你必須同他形影不離,共枕眠最有效,只有你能讓他恢複正常,拜托啦!”
剎那間,越秋河神色僵硬地看過來。
“砰——”門豁然合上!
任務完成小仙女連忙溜走,杏眼像一雙月芽,它直呼:“好險好險!終于搞定——”
枕上躺着的洛夜白呼吸漸弱,再看看兩人手腕上連接之物,什麽共枕眠最有效?越秋河想到就來氣,動手就要解開,不經意看到他消失的手臂停止向身體蔓延,他陷入疑惑,終是停下手,這梅花角并沒诓人。
此刻,越秋河才覺得全身傷口鑽心痛得要命,他拉開裏衣一看,因為先前想殺洛夜白又想救他,拼了力,鮮血又滲透纏裹的白布。
他垂眸瞧了瞧無力地合上裏衣,眼下要不睡地上,要不和他一起睡,越秋河突然想到天然暖香,此刻疲憊不堪的身體已經顧慮不了太多,還是誠實地爬進床榻裏側。
只能被迫一枕共用,越秋河平躺側首看着近在咫尺的枕邊仇人,他疑惑暗道:難道他是在吸收我的靈力?
他倏地想起大半年前,也就是聖尊讓他挑選信物那夜子時開始,每晚夜裏他便感覺有人分明緊随在自己身邊,卻什麽也看不見,一點一滴的游離都是那麽真實,仿佛整個身體被人侵占。
最初還以為自己年輕氣盛血氣方剛,春夢一夜無痕作罷,他在翌日起身時,發現床榻上的黏液讓他不寒而栗。而當對方多次夜襲時,他抗拒、排斥、掙紮,又在莫名激蕩中無比亢奮,連拒絕的勇氣都坦然失去,如同饞貓一般繳械。
“你究竟是誰?”
在對方喘息時,越秋河想拽住他,手掌卻陷進虛無,已經不知道問了他多少次,對方虛無缥缈的身體又仿佛細滑如泥鳅,越秋河喘息漸重卻什麽也抓不住,一切是那麽真實,遺留下來的紅痕令越秋河想逃。
又無處可逃!
他的呼吸、他的心跳由無到弱,又從微弱到越漸明顯,偏生就見不到真實的人!
此事晦澀難解,越秋河羞于啓齒沒向任何人說起過,時日長了,他憑着第六感臨摹出對方的模樣,可是那雙眼睛時而帶着攻擊性,時而溫柔至極,當時無比清晰,翌日醒來便模糊不清。
因為此事,他突然向外界公布自己早有一位賢妻,但不幸逝世,從那時候起他時常曬被褥,時常翻閱古籍查看如何抓幽靈、如何抓鬼靈,他背着人連洗馬桶的方法也試過了,對方卻依舊準時報到。
每當他曬被褥,琉璃劍宗的弟子見此便調侃他,定是他亡妻又來夢中尋他敘舊,弄得越秋河苦不堪言。
現在回想起來,真的是黃粱一夢?還是說從頭到尾他就沒有離開過自己的身體,直到恢複真身?越秋河深深的看着落夜白,心裏說不出的複雜。
“難道我成了死神的練爐鼎?”
那股淡淡的天然暖香吸入後,越秋河不自覺朝暖流靠近,倦意沉重眯眼睡過去,喃喃細語:“你究竟是誰?”
結界裏,青竹屋舍一片寧靜。
睡飽醒來越秋河後脊黏着一層薄汗,他動了動身體驚愕發現亵褲上又是濕漉漉的粘稠,他猛地撐坐起身。
“啊!”
動作過快,傷口被撕扯,越秋河穩了穩身體,發現系在手腕上的透明線條還在,只是另一端不見人影。
睡夢中分明感覺偶有傷口地疼痛,其餘可能因為洛夜白身上的香氣,自己睡得都很踏實,亵褲都還好好的穿着,他不可能對自己做了什麽,難道真是自己想太多了?
這被窩裏的事,讓年輕的越秋河在事後感覺自己無比惡心、羞恥,他極力掩飾內心的惶恐,佯裝若無其事,此刻才仔細湊近看清楚,屋裏一切與他在白雲間的布置簡直就是如出一轍的縮小版。
小仙女從床頭探出來,乖萌喊道:“越秋河?你在找我嗎?我們先說好君子不記過夜仇,何況你還睡了一天兩夜。”
還有些疼的傷口令越秋河不敢再過分大動作,感覺身體軟弱無力,他恰到好處的微笑:“好說,你先回答洛夜白人了?還有這裏為何與我白雲間一模一樣?”
小仙女其實沒有嘴,聲音大概從角裏面發出來的,它的杏眼倒是很靈動 ,“這個你要問洛夜白,我回答你他出去了。”
微微移動身體,又步步追問:“去哪了?”
小仙女“咚咚”靠近越秋河:“補結界去了,他做了吃的給你放在廚房溫着,讓你起來洗漱後自己去食用,你要去殺他嗎?”
如今這副身體自保都困難,短時間是沒辦法殺他了,越秋河頹然,沒有回它話,眼底盡收熟悉的場景如同回到白雲間,觸及往昔點點滴滴,心裏頓時百般惆悵、酸澀。
聖尊道無竟死了,他連最後一面都沒見到,身上的傷痛可以很快恢複,失去至親的痛苦卻烙印在骨肉裏,兒時的陰影模糊再現,越秋河如今只剩痛,還有複仇的狠戾。
身上的傷口開始結疤,猙獰可怕,越秋河原本就比其他男子更愛幹淨,因為那個隐形人變得更加關注自身的潔淨,他冒着傷口撒鹽的危險依然将自己清洗了一遍,待他套上衣袍出來時,臉色慘白,雙唇卻透着豔色。
他喝着洛夜白給他做的香粥,在屋外看到虛空上補結界的洛夜白,他問一直尾随自己的小仙女:“你與他是什麽關系?”
它冷不丁回道:“我是他主人。”
越秋河喝進去的粥險些嗆出來,要不是因為粥太香他舍不得噴出來,生生躬腰給咽了回去,否則他一定全部噴在梅花角上,真想說它吹捧高大的人生也太不嚴謹,待他緩過來改口道:“你這個主人當得可真——豪氣。”
坐在屋外竹藤椅上煞是悠閑,越秋河望着虛空上颀長的白色身形發愣,此刻,他墨黑的長發披散,死神不是應該陰冷恐怖、一襲黑袍兇神惡煞嗎?如何看他左右不像死神,更像一位高風峻節的上神。
還有他那顆凡人的心。
指尖摩挲着紅線,越秋河暗道:他一直杵在虛空,确定是在補結界而不是在欣賞風景?此刻自己定是殺不了他了,但也不能任由他人擺布,有些話還是要說清楚。
“那個誰,你的東西還要不要?”
他似乎還沒有完全恢複,只是微微側首看下來,藍眸半斂,冰顏動人,他回首望着虛空中破爛的結界又盯了半響,才飄然落下。
他湛藍的眼眸讓越秋河看不透,裏面不止邪性,清澈如湖水中似乎還有很深的秘密。他逐漸靠近,直勾勾地注視着越秋河,嘴角上揚掩飾不住喜悅。
越秋河隔着距離把怪異線條扔給他。
他揚手接住,道:“小仙女,去把那件紅袍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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