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伎倆
伎倆
懷抱中的人奄奄一息,洛夜白湛藍的眼眸盡數染上仇恨,他把在場的人看了一個遍,若是越秋河死了,這些人通通陪葬,而後縱身連同那個獨角消失不見。
因為他的消失,長生臺上的水晶猶如火烈冰融,瞬間一切恢複正常,所有人都發現仿佛下了一場零星小雨,他們摩挲着臉頰或者衣物,指腹濕潤細滑。
同時發現地面上淩亂不堪堆在一起的刀刃,四方符篆鐵鏈赫然斷裂,而越秋河不見了,何夕良、醫宗懷淵與其他真人走上臺,唯一還能證明越秋河曾在此受刑的便是地面上那灘凝固的鮮紅血漬。
臺下弟子驟然驚慌失措一片嘩然,紛紛握劍防禦。
走近刑臺的何夕良垂眸看着那灘豔麗的血跡,神色僵硬仿佛自言自語:“逃脫了?”
縱使懷淵沉穩老練,此刻神色疑惑不已,“這究竟是何方神聖,居然在如此多人之下,不傷一兵一卒劫走人?”
行刑執事一面狐疑,一面躬身拾起地上刀刃,心中暗道:......一場雨水?不可能啊,這人平白無故被救走且不說,那我這些刀刃怎麽也失去靈氣?執事人搖頭費解,把刀刃一一撿起,井然有序放入紫色木盒。
司徒潇緊繃的神經放松了片刻,那丁點的雨水沒有引起他太多關注,他拾起被斬斷的鐵鏈,每一處斷口處沒有任何槽口,光亮嶄新,他贊嘆道:“好手法。”
深山的兩岸夾縫處,行雲流水。
那裏有一圈結界,進入結界的洛夜白飛快将越秋河抱進卧房,把他放在柔軟潔白的被褥裏,他的衣袍已經将血肉相連,洛夜白退去一點衣物,就粘連起皮|肉,整個胸膛就沒有一處完好皮膚。
一刻也不能耽誤,洛夜白就坐在床沿連忙渡靈力替他療傷。
旁邊褐黑色獨角這次磕在地面上,角上砸吧一雙微微上挑的杏眼紅瞳,它沮喪抱怨道:“洛夜白,你這樣輸靈力給他,救活他你也就消失了。”
此時此刻,洛夜白完全沒有心思理會獨角的言語。
哪怕不分時辰灌輸靈力給他,洛夜白只想從閻王爺那把人搶回來,直至看到越秋河死人般的臉龐有所好轉,身上傷口血流也止住了,他才松了一口氣,雙鬓被汗水浸濕,裏衣已經完全濕透。
包紮傷口看似簡單,要把越秋河上半身觸目驚心的傷痕完全包紮好,洛夜白他沒有經驗,他只能努力嘗試去包紮,眼前越漸變得朦胧,最後一黑,他也暈倒在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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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角蹦跳上榻,用分岔的角頂蹭了蹭洛夜白,憤憤道:“不聽老人言,你以為你用命救他,他就不殺你了?洛夜白你怎麽比我還單純了?”
紅雨的泥潭墜入便無法掙紮,越秋河渾身染上鮮血淋漓,不斷深陷,一夜之間他出師未捷身先死,如同秋葉零落成泥,什麽風光無限都瞬間碾壓至腳底,誰都可以朝他吐着唾液、踐踏,直至将他湮滅。
四周一片漆黑寂靜,一陣狂風刮來,耳畔響起無數人謾罵诋毀,他怎麽也尋不見道無竟的身影,何夕良心碎的眼神看着他,淚水淌滿臉頰,“秋河,你為什麽要殺聖尊?”
越秋河極力辯解:“我沒有!”
司徒潇冷酷無情的喝罵:“越秋河,你已走上絕路,就認命吧!”
“去死吧!”
“淩遲最好,如此罪惡之人就應該一刀一刀割下去。”
“對!淩遲!淩遲!”
誅心的話越秋河再也聽不下去,絕望的抱頭痛哭,他苦訴道:“我沒有!我沒有殺聖尊!”
全身的痛苦讓他漸漸失去意識,無止境的沉淪于黑暗當中,突然落到一個溫暖的懷抱,有一股淡淡的香氣,讓他心神漸漸舒适寧靜下來,這種香味他從未聞過,不似任何檀香,也非胭脂花香,嗅到這股香氣,就如同冰涼的身體被暖流擁抱,情不自禁朝它靠攏。
是誰?——你是誰?
好奇使他極力想睜開雙眼,身體上的傷口鑽心的疼,活生生把他痛醒,眼眸處光影重疊交錯,右手臂被什麽壓得發麻,他試着動了動,也将洛夜白驚醒,他撐起身——
剎那間,四目對視,都露出詫異之色,最後還是洛夜白低沉的聲音沙啞問:“醒了?”
在夢與現實中交織越秋河腦袋混亂,當撞上他藍色眼眸時,他徹底更加混沌,他是死神!自己是随他一起死了?不對,死神到底會不會死還是個懸疑。
光亮下朦胧中看到他,白皙的臉頰如刀削,上面鑲嵌了一雙湖泊一般的藍色深眸,嘴角兩旁唇形上挑,似笑非笑,這弧度就是天生的誘惑,這份俊色也太過分了,愛美是人的共性,他是讓男子見之生卑,女子見之生愛的男子。
他與越秋河是兩個相反的人。
如此俊色可惜了——他是死神,太冷!
越秋河理智的合上眼,腦海裏立馬浮現如此畫面:他衣襟上露出的脖頸,肌膚細致如美瓷,喉結明顯上下滑動。越秋河納悶:連死神也要使用魅術?這一定是幻境!
也許此刻只有疼痛才能證明自己還活着,他擡起被包紮的手臂,他的五指就快要觸碰到洛夜白的臉頰時,他卻霍然起身。
越秋河望着他的背影,黑發披在肩上閃着光澤,兩指寬的紅色發帶靈動飄逸,他喊住洛夜白:“你別走。”
背影只留給他片刻,洛夜白什麽也沒回他,徑直走出屋子。
他的背影颀長,不染一塵的白袍帶着飄逸,漸漸遠去,消失!
眼眸沉陷這種美如夢境的畫面,越秋河緩慢試着起身,他艱難地擡起他左手,慌忙湊近看到中指上帶着的紅骨指環還在,他才舒了一口氣,在刑獄司也是別人沒把這紅骨指環放在眼裏,算逃過一劫。
淡淡的蔥肉香味遠遠飄來,洛夜白準備了一些吃的帶進來,放下就準備離開。
身體明顯虛弱,越秋河撐着套上一件白色裏衣,下了床榻低沉道:“元聖十七年二月的最後那夜,你蘇醒在長生臺,我一劍刺中你,你不僅沒死,還殺了我道哥哥,讓我背負罪名,就算你想改邪歸正舍命救我,可是,他回不來了。”
一雙白皙赤腳在木板上緩步移動,越秋河說得言之鑿鑿,趁其不備,出其不意一步跨出,将洛夜白瞬間抵壓在竹壁角落。
他手中紅骨指環化成雪白匕首,鋒利的刀刃架在洛夜白長而白皙的脖頸上,平日裏越秋河本人便可美人自賞,當仰視到洛夜白一副冰冷卻讨人喜歡的模樣,他呼吸依然忍不住一滞。
豈料洛夜白身形高挑,比越秋河高出半個腦袋,他垂眸看着這個比自己矮半分的野男子,被陰影籠罩的越秋河含着水波潋滟的桃花眼,此刻盡數是恨意碾壓的野獸,洛夜白語氣玩味道:“你捅我就因為你的道哥哥?”
別人用眼魅惑人,他越秋河卻用眼眸燃燒着憤恨的火焰,仿佛想用那雙魅惑人的雙眸将洛夜白活活燃盡,他冷聲道:“只可惜你沒死!”
就在倆人言語間,洛夜白擡手捏住他握匕首的手肘,順着他匕首向□□斜,一剎那間,位置颠倒,匕首已經握在洛夜白手中,越秋河身體有傷靈力虛空,輕易被他反壓在竹壁上,握匕首的手肘被他捏得生疼,想從另一側逃出他的挾持。
“啪”
原本屬于自己的匕首,在洛夜白手中瞬間強而有力地拍在越秋河頭上方,将他牢牢裹挾在身前。
碧藍眼眸如冰峰之刃,四目相撞,近在咫尺的灼熱氣息撲面而來,洛夜白看到越秋河的眼眸仿佛被仇恨的烈火融化成潋滟湖水,微微上挑恰到好處的眼尾下,針點大的朱砂痣令洛夜白垂眸間像是深陷整個星海,他呼吸微亂,變得虛弱,言語帶着邪性。
“道哥哥叫得如此親密,他若沒死我倒更想殺了他!”
被他如此親密圍裹,越秋河早已嗅到他身上獨有的天然暖香,不知為何臉頰居然發熱心跳加速,喉間澀滞。
他眼尾微微上挑,面上的微笑恰到好處,多一分妖嬈,少一分薄涼,卻道:“那我先殺了你!”
“咚!”
白骨匕首落地,洛夜白驟然倒在越秋河肩上,越秋河愕然,半響,低語道:“........你這.......伎倆........?”
“越秋河這下你知道了吧,你不殺他,他也要沒了,不聽老人言的洛夜白,你活該!可是我怎麽辦了?嗚嗚........”
完全靠在越秋河肩膀上的洛夜白着實太沉,在他面前,越秋河瞬間對自己純陰之體心生嫌棄,他一把将他推開,洛夜白咚地重摔在地,越秋河也瞬間虛弱地順着竹壁滑坐在地,在仰頸粗喘中側眸睨着躺在地上的洛夜白。
聽他語氣并不承認自己是兇手,此刻是不是該救他一把?死神還需要別人救?何況還是生死大仇,若是他真出了問題......很多事還需要他弄清楚,這模樣看上去也挺糟心的,可是他是仇人,他是死神!
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鬥争,就算還他一個人情,越秋河慷慨大方決定救死扶傷,可是洛夜白太沉了,他對發聲處喊着:“老人家你能先幫幫忙嗎?”
獨角杵在地上,哭喪着臉道:“你就把他扔了吧,反正待會他就要消失沒了,可憐我漂亮的仙女身體還沒現世了,嗚嗚嗚嗚........”
可憐越秋河忍着周身傷痛,努力将洛夜白連抱帶拖往床榻方向移動,好不容易退到床榻跟前又被異物铐拌,他順勢倒下驚呼出聲。
“啊——”
自己重傷的身體被洛夜白沉重壓下,越秋河生理性眼眸泛紅,淚水湧出,兩人重疊瞬間耳鬓厮磨,越秋河想推開他,才發現是自己緊緊抱着對方........
瞬間羞恥感讓越秋河血液湧動,臉頰紅到了耳根,他極力壓制自己這份心理上的羞澀和怒火,因為他已經感覺自己頭上似乎快要冒出什麽東西,這是他要命的軟肋,此刻居然會因為一個第二次見面的仇人險些暴露,他全當自己靈力虛空又滋生出羞澀的原因。
這麽多年,從未與任何人有如此親密接觸,他心裏诋毀:算便宜你了洛......洛夜白!
在深吸了好幾口氣之後,越秋河才将他側身推倒在床榻,其間驚悚發現他衣袖裏右手臂空蕩蕩的,掀開衣袖一看。
他的手臂沒了!他的身體在消失!
還在不斷蔓延,越秋河瞬間忘記自己的傷痛,轉首望向那位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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