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腹欲【修】
腹欲【修】
面色佯裝相當到位,可謂滴水不漏,但是出自肺腑越秋河餓了。
“公子是說這把劍嗎?我撿的沒人領,準備拿去賣了吃頓好的,你們要買嗎?”
言語中明顯中氣不足,身體欠恙,辛夷君再怎麽也不會落得如此境況,再則,劍修以劍為命,豈有賣劍糊口,傳出去也失了立足之地。
徐程聽後一怔,又不敢擅自多話,跟着司徒潇走近越秋河,司徒潇面無表情的上下打量,那一雙鋒利的星目仿佛要把越秋河裏裏外外看個透徹,他冷不丁問道:“是嗎?”
他把越秋河看得心虛,直勾勾地盯着人,似乎一眨眼就怕他溜走似的,言語卻對徐程道:“你是太湖家主,你們這裏有什麽好吃的,帶路。”
幽熒劍是徐程花了大價錢從琉璃劍宗的刑獄司弄出來,慶幸他下手早一步,而後何夕良就四處尋上了。徐程大把人力財力為了一把別人的劍,何況此人罪名在身,生死未蔔,幽熒劍此時就是一個招風引火的暗雷!
不知徐程是打心眼愛慕越秋河,還是另有所圖,劍在他手上剛握熱和,就被司徒潇這個狂人盯上,徐程武力值不高,逃命的方法倒是挺多,可惜遇上的人是司徒潇,他從太湖外追到太湖內,徐程抱着劍如同他的命,死活不肯給。
三番五次的争鬥,司徒潇都驚訝他對越秋河的感情已經深沉至此——如同己出,要劍不要命的地步。
關鍵時刻,結果越秋河起訣把劍給召回,争奪的兩人自然就發現了他,徐程看到相貌平平的越秋河,就以為認錯人了,信了他的話。
然而,司徒潇可不是随便糊弄一下就過去的人。
如此一來,司徒潇光明正大收走越秋河的幽熒劍,用幻術隐藏了這把招蜂引蝶的暗雷。越秋河被左右夾在中間,眼眸下盡數委屈,那分明是自己的劍,司徒潇一雙冷如冰山的星目卻時刻盯着他。
就在下一刻,越秋河敏感的聽到汪汪犬叫聲,臉上刷的慘白,全身瞬間汗毛倒豎,司徒潇冰塊臉上,眼眸精光閃過。
他暗中起訣,那只在小巷裏亂叫的黑犬陡然從行人中,七彎八拐竄出來,搖頭擺尾地跑到司徒潇腳跟前。
“啊!”
驚呼聲中,咻!越秋河倉惶躲到徐程身後,又引得自己咳嗽不止,徐程一看脫口道:“公子怕犬?有我在它不傷不了你,你還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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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犬不好,偏生還是越秋河最怕的黑犬,然而,黑犬在身邊左右兩人眼裏,搖頭擺尾,一副讨好的乖乖模樣,徐程還補上一句:“你看,它多乖。”
“咳咳咳......”
懼怕黑犬是越秋河心裏的巨大陰影,不是徐程一兩句話就能安撫得了,越秋河躲在徐程身後,把徐程拽得像是一顆救命稻草,又止不住的咳嗽。
膽怯又可憐巴巴的越秋河,他像是在給自己解釋,更像是給司徒潇解釋,聲線也變低變軟了:“世間怕犬的人應該很多,沒什麽丢臉的吧?”
此刻,越秋河手心浸出點點薄汗,看得徐程含笑搖頭,他沒想到還有比自己更懦弱的男子,好似看到了知音,免不了多了一些貼心安慰,又低眉順眼撞膽對司徒潇道:“潇宗主,你看,這位公子弱不禁風,又有疾在身,你就......”
沒想到徐程如此善解人意,還敢正面與司徒潇替自己說好話,越秋河感覺與徐程瞬間熟悉好許。
司徒潇滿意地喝走了黑犬,看越秋河的眼神更古怪了,慫他:“有你如此怕犬的人就很少。”
言語間,徐程走前領路,越秋河見黑犬跑遠不見了,這才松開徐程袖袍,越秋河回想起自己有多年沒見到過黑犬,司徒潇是如何知道他怕犬的?
很快,他們來到一家飯館,越秋河心驚肉跳的心緒才緩過勁來,走近飯館眯眼,低緩念出:“太好飯館。”
此刻正是飯時,徐程也有些餓了,他不計前嫌道:“潇宗師,民以食為天,既然來了作為東道主的我,還是略表心意,這是太湖最有名的飯館,潇宗師請——”
滿懷真心在那坦誠相待,徐程話還沒說完,司徒潇卻置若罔聞毫無領情,冷面寒霜用他的劍柄将越秋河半推半押進了飯館。
店老板一見司徒潇,上下快速打量仿佛看到了財神爺,親自滿面喜慶點頭哈腰迎上來,“二位客官裏邊請。”店老板引着兩人上了二樓,喋喋不休地介紹他家的招牌菜肴。
上了二樓,每一方桌凳都由雙層的彩色珠簾相隔,隔間裏飾品盆栽擺設,算不上華麗但店老板把他家的招牌菜肴誇得天花爛醉,司徒潇就全部要了,店老板斟了茶笑得合不攏嘴,擱下茶盞退了出去準備菜食。
在出隔簾雅座的時候,店老板正好撞到徐程提袍走上來,他一看是徐程露出一絲微亂之色,連忙撇開眼神沒瞧見似地退後躬身笑迎:“徐家主。”
腳下輕踏着階梯,徐程在上樓閣時輕咳了一聲,側了半張臉頰,道:“裏面是貴人,飯菜馬虎不得。”
店老板連忙點頭應承:“是是是,家主放心,小的立馬去辦。”
雅座裏,越秋河坐下喝了一口茶水,想到先前那條黑犬,為了避免與司徒潇大眼瞪小眼,讓他猶如那條黑犬一般給瞪死,越秋河起身走到窗棂前賞花。
也不知道老板用了什麽方法把黃梅種植保護得如此好,按時節它應該謝了才對,越秋河摘了花瓣放進嘴裏品嘗。
這副情景讓司徒潇微微一怔,畢竟在他心裏越秋河是個會躲他但不怕他的人,他雖長得人人想佻達一番的模樣,可司徒潇明白他骨子裏硬得很,否則在長生臺上也不會一句軟話也沒有。
琉璃劍宗的越宗主會吃花?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一切皆證明自己誤認了,司徒潇在狐疑,徐程就走進來落了坐。
帶着老繭的指腹輕敲在桌上,司徒潇看着徐程一雙白淨的手自斟茶水,收回敲在桌面上的手指,問了一句:“徐家主你知道琉璃劍宗的良仁君即将開啓神鳶嗎?”
手中茶盞驟然停頓,片刻,徐程放下茶盞道:“聖尊仙逝,越宗主不知生死,琉璃劍宗不可一日無主,情理之中。”
司徒潇眼眸一直側睨着越秋河,看他反應,又道:“可是開啓神鳶之後若誰能布靈于天下,便是下一任盟主。越宗主若是沒殺人,就該自證清白,而不是茍且偷生。”
窗棂前的越秋河裝作沒聽見,指尖揉捏着黃梅,脆弱的嬌瓣汁水沾濕他的指腹,他垂眸想拿手帕,才想起已經沒有第二張了。
他随意摘了一朵嬌嫩的黃梅放進嘴裏,片刻道:“我的白棉帕被先前那位爺弄髒了,請問二位爺,哪裏可以買棉帕?”
司徒潇深吸一口氣,閉起眼,一副“沒救”的表情,越秋河你這是步步皆成病美人的前兆!
徐程對望着越秋河,道:“飯館出門左拐第三家便是。”
正想要借機告辭,兩位小二便端着沉甸甸的木托盤,上面擺放着紅紅綠綠各種熱氣騰騰的美味佳肴,上面每一盤肉汁鮮嫩,色香味俱全,“菜來啦!讓三位爺久等了!”
待小二層疊擺放好,取走木托盤時,其中一個拿下肩膀上搭着的白色布條,将桌上空餘位置擦了又擦,走時臉上堆笑道:“三位爺慢用,有需要随叫随到。”
鼻尖早已經嗅到讓人咽口水的誘人香味,越秋河的肚子似乎長了一雙透視眼,看到美食就餓得咕咕叫,見店小二都退出,他放棄了去買棉帕的機會,還是腹欲重要。
他自覺坐了下來,握筷就要開吃,被司徒潇一把握住手腕,冷厲道:“花你都能吃,你還怕什麽,聖尊的死我也很好奇,我可以考慮協助你查下去。”
手腕被他捏得生疼,越秋河用力掙紮也是徒勞無益,咳嗽使他言語緩慢:“咳咳,爺,我餓了吃幾朵花還不成嗎?我不懂你在說什麽,咳咳咳,劍你們都拿了,只是吃頓飯,難道你們要反悔,那就把劍還我。”
司徒潇深邃的星目令越秋河轉而看向徐程求救,徐程這才反應過來,力勸道:“潇宗主,他看起來确實羸弱無力,既然飯菜已上好,我們先填了肚子再慢慢談也不遲。”
羸弱無力?!
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司徒潇看了一眼徐程,真是由衷之言,若真是他越秋河,他豈有不站出來為自己雄辯?盡管司徒潇還是相信自己的眼力沒問題,但是他諸多異象與往昔的越秋河相差甚遠,也讓司徒潇費解。
一頓飯,吃得氣氛壓抑,司徒潇一邊夾菜送進嘴裏,半斂的星目是毫無避嫌的看過來,越秋河感覺他的眼眸盡數燃燒的火,總想把自己燒成齑粉。
他忍不住朝徐程上方靠近,好歹他還是給自己寫過七言情詩的人,怎麽都比司徒潇安全。
司徒潇卻看得蹙眉,他沒有“食不言寝不語”的規矩,他嘴裏食物咽下後,勉強放低姿态道:“我知道聖尊不是你殺的,可是你也不該勾結死神,死神蘇醒會給生靈帶來災荒,陷入無盡黑暗,臨時可能就會天下大亂。”
夾菜吃肉挑順眼的,大口大口的咀嚼吞食,越秋河他好想說:我何時勾結死神?我才是那個最委屈的人,落難的是我,自己的劍被你收了,為了這頓飯,還要在這陪你演戲,天下大亂我越秋河也管不動!
越秋河悶着裝沒聽到。
因為修行,司徒潇吃了一口放下碗筷,看到越秋河像是真的餓荒了,也沒再逼他。
一桌菜肴吃得最多的便是越秋河,他心滿意足吃好了,低聲讨要:“還能再給點銀子嗎?我買手帕。”
徐程手還在腰間準備掏銀子,司徒潇就已經拿出一定銀子放在桌上,越秋河一看,這麽多免不得要告訴他一聲:“最近運背,不一定還你。”
說着就準備收桌上的銀子,司徒潇卻一掌擊來,他橫心要最後一次試探。
又是一掌,來得太快也霸道,雖然只是餘波,并未直接擊中越秋河,可如今他的身體連普通凡人也比不上,他被那道餘波震飛,珠簾碰撞嘩啦聲驟起,緊跟着砸在身後隔欄上。
“啪!”
左右隔壁客官被驚得霍然起身,詫異、驚愕的目光各異,湧向事發之地,越秋河身體直接将隔欄砸碎,人都被埋在了斷裂的隔欄下,徐程見狀慌忙起身,走進越秋河看他傷勢嚴重,竟有些難過。
“潇宗主,你這是做什麽?他被你打成如此,不可能是、是他,你就饒了他吧。”
聽徐程喚潇宗主,圍上來看熱鬧的人大部分戛然止步,引得其他人都不敢上前圍觀。
樓下店老板和店小二聽到響聲,齊刷刷趕上二樓,見到是貴客,自己店被砸爛也是想怒不敢言,憋着一口氣。徐程與店小二挪開隔欄,将氣若游絲的越秋河掏出來,地面上留下一灘鮮豔的血。
徐程連忙吩咐店老板,“命人快去醫館尋醫師來。”
店老板連忙點頭,轉身厲聲吩咐自家小二。
誰知,越秋河勉力撐起身,晃了晃身體,“咳咳不必,我沒、那麽嚴重,咳咳、小傷而已。”
徐程想扶住他,越秋河擠朝他出一絲笑意,“謝謝,我自己來。”
各種複雜的眼神望着他,從容不迫擦着嘴邊的血,捂着內傷拖着沉重的步伐,那身體若柳扶風,令人看得驚心,唯恐下一刻就倒下去。
他緩步走到桌旁,去拿了那定銀子,越秋河聲音喑啞道:“銀子就不還了。”
拿了銀子艱難而行,被衆人目送下樓,店老板回首張望,司徒潇冷色道:“東西我陪。”
這句話才是店老板上樓來的目地,随即陪笑道:“好說好說。”
高挑的身形站在窗棂前觀看,司徒潇從頭到尾都在觀察,如此堅強的人,一般人做不到,他一定是越秋河,可是,他的身體.........司徒潇在垂眸間,看到越秋河走出飯館。
身體虛弱被迎面青年撞了一下,越秋河傾身就要倒下,站在窗棂前的司徒潇心口一緊,手都擡了一半,好在那青年反應及時,發現撞了人,轉身扶住了越秋河。
于此同時,街道外面一陣喧嘩,緊跟着逃命聲,蜂蛹逃命的路人還沒跑幾步,二十多丈白嘩嘩的水浪竄在半空中,有的人望着驚濤駭浪還來不及跑,潮浪便翻湧滾滾撲來。
這一切都在司徒潇眼前發生,他最後瞧了一眼下面的越秋河,來不及顧忌他,破窗而出,立在虛空中揮出他的憶生劍,剎時,以他為中心,憶生劍散出光芒萬丈。
在司徒潇身後的徐程大驚失色,緊跟着司徒潇躍出窗外,拔劍随着一起抵擋,當空而襲的潮水在那一瞬,停止前湧,劍身散出的光芒波動,漸漸将水勢壓退,最後流入太湖。
緊跟着,令司徒潇詫異的是半空中赫然現出一條巨大的蛟龍,它的身體漆黑如鐵,一雙瞳孔猶如燃燒的火焰,兇狠地盯着司徒潇,它的龍須迎風飄揚,龐大的身體蜿蜒盤旋在太湖水面。
神色驚愕的徐程在司徒潇身後顫聲道:“太湖的黑蛟龍破開封印了?難道是他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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