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章

第 10 章

次日清晨，古小斛早早就起來了。

他去竈房裏将藥煎上，又把一家人的早食做了，想着古小漁病着不宜吃太油膩，便想着煮個青菜豆腐湯。

趙家他倒是知道，就是他出嫁的時候趙錦還小，沒怎麽見過，那時都是趙嬸子在做這豆腐生意。

挎着菜籃去了趙家，遠遠的古小斛就看見了一個高大的漢子在搬豆腐板。

“如今豆腐賣幾文了？”古小斛笑着問趙錦。

趙錦頭也不擡：“六文。”

“這都幾年過去了，倒是沒怎麽漲，就是肉攤都漲了兩文哩。”古小斛有心跟他搭話，但趙錦見他是個哥兒裝扮，話更少了。

“要幾塊兒？”趙錦掀開蓋着豆腐的白布，熱騰騰的豆腐白嫩又光滑，看着就是極好的。

古小斛卻不急着買豆腐，他依舊笑着：“今日怎麽沒見趙嬸子，以往不都是她賣的嗎？”

趙錦不是能和人唠家常的性子，既然面前的哥兒不急買豆腐，他幹脆就去裏面叫趙嬸子出來，換自己去給老爹熬藥。

誰知趙嬸子出來一看見來人就笑了：“竟是斛哥兒來了，都多久沒過來了？”

看着眼前越發溫和恬淡的古小斛，趙嬸子在心裏感概這嫁對了人家就是好，這古家大哥兒本就是個極好的，如今更是添了幾分大氣。

古小斛同樣寒暄道：“可不是好久沒回來了，聽聞二弟病了，我這就巴巴的趕回來了，想着病中不宜油膩，這才想着過來買塊兒豆腐。”

趙嬸子聽着擔心道：“漁哥兒病了，什麽時候的事，怕是被涼水凍着了？”

“正是呢，二弟性子急，想着救人也顧不得自己的身體，誰知第二天便咳嗽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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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漁哥兒做的是大善事，菩薩定會保佑他快些痊愈。”

“托嬸子吉言了。”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古小斛才買了塊豆腐走了。

趙嬸子心裏明白，這古家大哥兒除了來買豆腐，肯定還帶着相看的意思來的，也不知道那傻小子說了什麽，跑進去把自己叫出來，自己躲裏面。

趙嬸子見一時也沒有其他人來，也不在攤子前守着，進去問話。

“你知道剛才那人是誰麽？”趙嬸子問趙錦。

趙錦看着老娘的臉色，又想起剛才那哥兒的模樣，大概猜的到幾分，但是還是沒說話。

“那是漁哥兒的大哥，你對漁哥兒有意，不多跟人家說兩句，跑進來做什麽？”趙嬸子點着錦小子的胳膊。

“我對漁哥兒有意，又不是對他大哥有意。”

趙錦沒覺得自己做錯什麽，就是古小漁大哥，他也只當個普通買豆腐的客人，客氣些也便算了。

再說了，古小漁大哥也是個哥兒，兩人有別，何必多說。

趙錦借買豆腐出去了，趙嬸子在後面說了一句混小子，将熬好的湯藥端進去給丈夫。

跟相公說了趙錦的事兒，趙老爹笑着安慰發妻：“我瞧着錦小子是個通透的，他自己能拿主意，你少操心些罷。”

趙嬸子一聽不樂意了：“我替他操心還成我的不是了？”

趙老爹拉過老妻的手：“我是怕你費心，累着身子。”

“就是病着也堵不住你那張嘴。”趙嬸子心裏雖被哄高興了，嘴上卻還不饒人。

趙老爹笑着，也不再多話，将藥擡起來一氣喝了。

那藥趙嬸子聞着都苦，趙老爹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這藥也吃了有兩年了，也不知道這病什麽時候能好。

趙老爹看着趙嬸子又皺起眉頭，拍了拍她的手，也沒有說什麽。

只要能活到看着老二成親，趙老爹也滿足了。

這邊古小斛買了豆腐回家之後，古家一家子都已醒了。

想着古小斛好不容易回來一次，古老爹本想停一天鋪子，古小斛卻堅決不同意，否則便要帶着兒子回鎮上去。

古老爹擰不過哥兒，只得将鋪子開上。

一家人吃過早食之後，古小河帶着小裕兒去後院撿雞鴨蛋，古小漁依舊在屋子裏休息，由古小斛幫着老爹算賬。

未出嫁前，也是古小斛幫着古老爹算賬，還是走之後古小漁才接替了哥哥，古小斛這幾年跟着管宋家鋪子，這算賬的速度又快了不少。

“這是斛哥兒吧，有一兩年沒見着了，”

“虧嬸子還記得。

“你可是我們看着長大的哩，如今越發好看了，”

“叔麽過譽了。”

“......”

今日來買肉的嬸子叔麽看着攤後換了一個人都十分好奇，看着竟是嫁去鎮上的古家大哥兒，都圍上來說笑。

古小斛有耐心，又想着确實許久沒回村了，也一一答着嬸子叔麽們的話。

古小河牽着小裕兒從屋後來，小裕兒興奮的拿着一個大鴨蛋要給爹爹看，衆人見着小裕兒，又是一頓誇。

村裏的小孩少有那麽白嫩的，大都是漫山遍野的瘋跑，就是原本白嫩也曬黑了。

但是小裕兒在鎮上沒得地方給他跑，大都養在家裏，所以膚白皮嫩，好看的緊。

見着許多嬸子叔麽要捏他的臉，小裕兒有些害怕，跑進屋子裏跟古小漁說話去了。

“喲，怎得這樣怕生，比村裏的小哥兒還膽小些，”

“我瞧着倒是愛人的很，誰家不想要這麽一個瓷娃娃，”

“......”

衆人又是一陣言語，古小斛聽着也當沒聽着，誇贊也好酸話也罷，都不值得他過心。

幫着古老爹将肉賣了，古小漁去竈房裏準備響午。

古小漁躺了一上午早閑不住了，聽着外面的吵鬧聲漸漸小了，知道收攤了，便穿上衣服起身，要去幫着做飯。

“你歇着罷，哥哥難得回來，嘗嘗哥哥的手藝。”古小斛将弟弟趕出去，讓他去外面坐着歇涼。

今日也是一個大晴天，豔陽高照，光芒刺眼。

古小漁躺在打樹底下的躺椅上乘涼，他喝了兩頓藥已不怎麽咳了，就是頭還有些暈。

小裕兒正跟着古老爹和古小河在院子裏玩捉小雞的游戲，古老爹展開雙臂，小裕兒小小一個躲在古老爹身後，被遮得一點兒不剩。

古小河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能碰着小裕兒的衣角，累的直喘氣。

古小漁看着看着便覺得有些困，不多久，就靠在椅子上睡過去了。

再醒來時，古小漁身上蓋了一床薄毯，旁邊還放着一碗水，古小漁嗓子正幹的難受，端起來便喝了。

竟是枇杷膏化的甜水兒。

古小河剛喝完，旁邊站了一個人問他：“還要麽？”

古小漁擡頭，眯着眼睛看去，竟是趙錦。

“你怎麽來了？”古小漁請了清嗓子，問道。

趙錦見古小漁仰頭，怕他不舒服，便蹲下身：“古叔叫我過來吃飯。”

古小漁想了想，确實是有這麽一回事兒，只沒想到是今日。

“你好些了嗎？”趙錦瞧着古小漁額頭上出了一層薄汗，将手裏的帕子遞給他。

古小漁坐起身，出了一身汗，他的頭不怎麽暈了，身子也不似昨日的沉重，應是沒什麽大礙了。

他接過趙錦的帕子将汗擦了：“怎麽不進去吃飯？”

“等你。”趙錦回。

古小漁一愣，笑道：“那我一直沒醒呢，也一直等嗎？”

“嗯。”趙錦沉聲點頭，別的他不知道，但他會一直等。

古小漁低頭笑了一下，正要起身，卻看着屋子門口站了一圈人，一二三四...一共四個腦袋，八雙眼睛都看着他和趙錦。

也不知道在那裏站了多久，聽了多少。

古小漁覺得自己好似又病重了，臉上又熱又燙。

“老爹，大哥，你們，”小的那兩個便罷了，怎麽這兩個大人還跟着湊熱鬧。

古老爹故作不知情，背着手進去了，還喊着：“吃飯，吃飯，”

“裕兒，走，你不是早就喊肚子餓了麽？”古小斛拉着兒子的手也往裏去了。

只剩下古小河還沒反應過來，還朝二哥傻乎乎的笑：“二哥，你醒啦，飯已經做好了。”

古小漁朝他揮了揮拳頭，古小河縮縮腦袋，不敢多說進去了。

“出了一身汗，我去換件衣裳，你先進去。”古小漁說完就起身朝着屋子裏去了，趙錦點點頭，先去前廳等他。

古小漁當時雖有些難為情，但是過後卻也沒覺得怎麽了，他确實覺得趙錦人不錯，嘴雖笨了些，但是性子良善又老實。

“如今看來，也不止他一個人有意，那木頭也跟開竅了般，既然如此，他心裏也有了主意。

換了身幹爽的衣服去前廳，大家已圍着坐圓兒了，都等着古小漁。

古小漁一落座，古老爹便發話開飯。

今日來了客人，又是對古小漁有恩的，趙老爹還吃着藥，不便出來見風，趙嬸子便在家照顧他，于是今日只趙錦一人來了。

桌上有三葷三素，葷的有蒸臘腸、涼拌豬耳并一碗小炒，素的是青菜豆腐、清炒水芹、醋拌黃瓜。

還撈了幾碟下飯的腌菜，切了幾個鹹鴨蛋，看着就讓人食指大動。

都是大海碗裝的，不怕不夠吃，古老爹一直招呼着趙錦多吃點。

趙錦也不客氣，知道古家都是下力氣做的好菜，為了誠心感謝他，他也不推脫，在家怎樣吃在這兒也如常。

“錦小子今年十九了罷。”正吃着，古老爹忽然開口問道。

趙錦點頭：“剛過。”

“可有中意的哥兒姐兒了？”古老爹笑着，原本有些兇的面容也和藹下來。

趙錦看了一眼古小漁點頭：“有了。”

古小斛看得明白，瞧着一直低頭扒飯的古小漁，拐了他一下。

正吃着飯呢，古小漁身子才好些，難得有胃口，見哥哥拐他，他擡起頭直接問趙錦：“你中意我麽？”

趙錦也不扭捏，看着他鄭重點頭。

“找個吉日托人來下聘罷，其他哥兒怎樣我便怎樣，也不用，”還沒說完呢，古小漁的嘴就被哥哥捂住。

“唔，唔，”古小漁瞪大了眼睛，他話還沒說完呢，古小斛跟他身量差不多，平日力氣是沒他大的，但這一刻卻拉着弟弟進屋去了。

古老爹也是被哥兒弄得一臉黑線，也不知這哥兒性子随誰，他還想着慢慢來呢，這哥兒卻連下聘得事都說出來了，傳出去他這張老臉往哪裏擱。

那邊，古大哥正教着古小漁要矜持，這邊古小漁話都說出來了，古老爹也只能将話說開，若是趙錦真有那心，禮數不可廢。

須得先托媒婆上門說親，在讓趙家夫婦跟着過來看相相看，要是兩家都滿意，倒時再說下聘的事。

趙錦聽古老爹說了，連飯也顧不得吃了，當即就要回家，古老爹也沒有多留，見他難得着急，也知道肯定是極中意自家哥兒的。

古老爹也是看着趙家兩兄弟長大的，活了這麽些年，什麽人什麽心性，他多看兩眼也能摸清楚，若是趙錦，古老爹也算滿意。

等趙錦走了之後，古小漁才被放出來吃飯，他看着空了的座位：“人呢？”

“被你吓走了。”古老爹沒好氣道。

古小漁挑眉：“如此，那也太膽小了。”

古老爹氣的要站起來敲哥兒腦袋，古小漁拉着哥哥擋在身前，古小河和小裕兒當看戲似的，拍手笑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