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章

第 12 章

定了親之後,趙家跟古家更是來往頻繁。

趙錦隔一天便要給古家送碗豆腐,古小漁也時不時提塊肉去趙家,得空時,還背着籮筐去山上給趙老爹挖些止咳消火的草藥。

三伏天熱,衣裳要換的勤快,沒幾天便攢了一大盆。

古小漁趁着關一那日,将家裏的衣服都收了,拿着皂莢去河邊洗衣。

古老爹出去看毛豬了,河哥兒一大早便出去玩了,古小漁本也是在家裏歇涼,奈何看着髒衣就是閑不住。

酉時日落偏西,雖還有些餘溫,但是日頭沒那麽辣了。

河邊洗衣的村婦不少,古小漁挑了個陰涼地兒,打了河水搓衣裳。

“漁哥兒不在家繡嫁衣,還得空出來洗衣呢?”這王大嬸看着古小漁過來嘴便閑不住。

“還有倆月呢,急什麽。”古小漁拍打着衣裳不在意。

“呦,這上好的絹衣哪能這樣洗,給打壞喽。”王嬸子看着古小漁用力氣心疼道。

古小漁展開衣裳,看着好好的,也就沒管,繼續拍打。

王嬸子見古小漁油鹽不進的樣子,心裏不爽快,便跟着旁邊的叔麽酸:“這沒娘細細教導出來的,連洗衣都不會,不知道以後嫁出去要遭怎樣的嫌棄。”

古小漁想着沒倆月便是婚期,平日裏都待在家乖乖的,不想惹事,奈何總有人上趕着讨罵。

旁邊的叔麽不願招惹古小漁,讓王嬸子少說兩句。

王嬸子見沒人應和更是來氣,一個小哥兒能翻天不成:“這小事做不好,大事更別想了,若是伺候不好公婆,想來不日便要被趕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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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小漁都聽笑了,是他幾日沒拿刀了,讓這些婆子以為他當真成病貓了麽,将衣服一扔,古小漁就要站起來開罵。

誰知趙錦端着一個木盆過來,也不知聽了多少,他在古小漁身邊站着,對王嬸道:“橫豎不用嬸子操心,伺候爹娘的事我來就好。”

那王嬸子被突然出現的趙錦吓得一抖,打衣的棒槌都沒拿穩,掉入了河裏。

她轉頭看着高大的漢子,頓時閉了嘴,一個古小漁她還能争辯幾句,要是趙錦舉起他那大拳,王嬸子這條老命便要交待了。

趙錦平日裏并不多話,但是許是人生的高壯,一雙黑黢黢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王嬸子無端有些發怵。

也顧不得落河的棒槌了,王嬸子端着還未洗完的衣服灰溜溜的便走了。

旁邊的叔麽雖沒跟着王嬸子嚼舌根,但也怕受牽連,端着盆挪了個地方。

于是,兩人旁邊便空出一大塊兒來。

古小漁看着趙錦:“你來洗衣?”

趙錦點頭:“娘帶着爹看郎中去了。”

家裏的豆腐也賣光了,他閑着無事,便将家裏的衣裳收來洗。

主要是趙老爹的,郎中說,趙老爹肺不好,須得勤灑掃,多換衣,将家裏打整的清淨些。

因着這個,家裏連毛驢都沒有買,怕牲口排洩,家裏有異味。

古小漁聽着也十分贊同,天熱,如若想對病情有益,可不得勤快些麽。

兩人一同在河邊洗衣,古小漁雖是哥兒,但性子急,洗衣裳也是,拍打幾回,便将衣服揉了,用清水漂了,擰幹。

夏衫薄,古小漁力氣也大,不用趙錦自己一個人也能将衣裳擰的透透的。

別看趙錦是個漢子,但是做事卻比古小漁還要細致,古小漁三兩下将衣裳洗完了,想幫趙錦洗兩件被趙錦制止了。

只說若是古小漁不忙,在旁邊陪他說說話就好。

“還說話,也沒見你平日多說兩句。”古小漁折了根柳枝叼着,靠着樹幹吊兒郎當的。

趙錦以為古小漁嫌他話少,每次回答便都盡量多說一兩個字。

古小漁瞧他笨拙找話說的樣子,輕輕笑了。

“算啦,你就是少說一兩句我也不會跑,木頭有木頭的好,心實。”古小漁自己就話多,他覺得趙錦這樣正好,趙錦都不嫌他煩,他又怎會嫌趙錦無趣。

趙錦聽古小漁這樣說,便松了口氣。

“你既中意我,怎麽早不來提親?”古小漁想到一件事,便蹲下湊近問趙錦。

趙錦看着古小漁明亮的眸子,說不出話。

“你不會是聽了別個兒,”古小漁還沒說完,趙錦便急急打斷他:“不是。”

趙錦不是容易被人一兩句話就左右的人,即便也聽到過村裏的流言,但是只過耳不過心。

古小漁見他這樣着急,彎着眼睛笑的歡快,他壓低聲音:“我是想說,他們說的可都是真的。”

“嗯?”趙錦沒反應過來。

古小漁見他的呆樣更是開心,起了逗弄的心思:“我兇,不講理,力氣大,待人無禮,還有......”

他湊近趙錦:“還會打相公哦。”

不等趙錦反應過來,古小漁便笑着抱着木盆走了。

趙錦愣了會兒,腦裏回想着古小漁故作兇狠吓唬他的樣子,像只張牙舞爪的小狐貍,這樣想着,趙錦勾唇笑了。

蟬鳴聲聲,樹影婆娑,微風吹皺了溪水,也擾亂了漢子的心神。

轉眼到了末伏,末伏夏盡,涼風漸至。

立秋已過,暑氣漸消,天兒不那麽熱了,只靠着薄衣蒲扇降火的村民也終于松了口氣。

若是這天兒再這麽熱下去,這人就是熱也熱病了。

一場雨過後,大家也都願意出來走走,傍晚更是拿着凳子簸箕,坐在院外邊擇菜邊說話。

都說七月棗,八月梨,九月的柿子紅皮。

古家院前的那棵大棗樹結了許多果子,古小河早饞的不行,天天撺掇着古小漁上樹打棗。

古小漁見天兒忙着繡花賣豬,哪有空打棗。

原以為就繡朵花,他多花些功夫就好了,誰知這精細活兒屬實難做,古小漁做了一月也只繡了半朵,還是歪歪扭扭的,醜的不成樣子。

繡的煩了,古小漁寧願去幫着古老爹宰豬。

誰知古老爹聽他這樣說,虎着臉連賬都不讓他算了,天天拿棍子追着讓古小漁在屋裏做繡活。

過後又到亡妻牌位前忏悔,是他沒教好哥兒,如今越發像個小子了,連繡花兒都不會,虧得古小漁他娘生前被鄰裏鄰居都誇贊不已的好手藝。

古老爹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哪裏帶的出個心細手巧的哥兒,他向來是哥兒喜歡什麽便讓做什麽。

古小斛從小性子便要溫和些,他娘在時便将手藝教了他許多,古小斛自己也喜歡,所以不用古老爹操心。

古小漁就不同了,性子跳脫不說,他娘去世時古小漁還小,古老爹将他當小子養,等到長大了,古小漁喜歡算賬,古老爹就讓他跟着賣豬肉。

如今要嫁人做夫郎了,古老爹才察覺事情的嚴重性來,就連朵花都不會繡,說出去怕是要遭笑話。

古小漁倒是不在意,反正趙錦說了,無論怎麽都不嫌棄,只要是他就好。

古老爹拿哥兒沒辦法,罵也沒用,打也不舍,只望姑爺以後多擔待了。

七月半這天,古家正好關一,準備焚紙祭祀。

除此之外,這七月乃是吉祥月,是民間初秋慶賀豐收,酬謝大地的日子。

将後院的新鮮瓜果蔬菜摘了,和新米一起,放在供奉案上。

只有半月,古小漁便要出嫁了,一則這婚事要告知故去的娘一聲,二則這即便嫁的不遠,出嫁之後不比在家裏,自然是要好好祭祀一下祖先。

願古家先輩保佑古小漁今後姻緣和美,夫妻恩愛。

古小漁雖不多信這些,但是想着不日便要離家,也誠心敬了一回祖宗。

祭祀過後,古小漁幫着老爹将前後的庭院都灑掃了,家裏因着古小漁的婚事也添置了不少東西。

成親那日要貼的紅字早已買好,桌椅也都添了新的。

古老爹想着在古家院子也宴請賓朋,一般村裏都由男方家請,但是古家不差這點錢,古老爹想哥兒風光,自然也要在自家院裏熱鬧一回。

不過這宴便是回門宴了,請的也只是近鄰親友,不必大費周章。

古老爹想着成親之後兩人長長久久才好,便打算辦九桌,也是對哥兒姑爺的期許。

古小斛對弟弟的親事也是極為看重,家裏娘親早逝,怕古小漁無措,便提前了半月就來家裏幫着操持。

這回他沒帶小裕兒來,讓公婆看着。

古老爹怕斛哥兒回來久了,婆家心裏有異,古小斛卻擺手說無妨,他公婆都知道古家的情況,知道古小斛心疼弟弟,對于他回娘家是極力贊成的。

宋家也有個二八的丫頭,沒兩年也要出嫁了,許是家裏又年紀相仿的姐兒,宋家夫婦極為通情達理。

哥三個許久沒這樣待在一塊兒了,仿佛回到了古小斛還沒出嫁之前,三人成天擱一塊兒做事,總有聊不完的話。

古老爹見哥兒們和睦心裏也是歡喜,多少嫁出去的哥兒姐兒和娘家生分了,他家的三個倒是重情義。

幾十年之後,他也有臉去見亡妻了。

夜裏,古小斛和古小漁睡一塊兒,古小漁只是臉上看着輕松,但到底是十七的哥兒,他對未知的事情也有些慌亂。

古小斛察覺到弟弟的心煩,像小時候那樣拉着他的手,拍着他的背,輕聲哄:“哥哥爹爹都在呢,以後受了什麽委屈千萬不要憋着,只管回來告訴我們。”

“還有我呢。”古小河在旁邊都要睡着了,聽着大哥這樣說,迷迷糊糊的也提高聲音道。

兩個哥哥被他吓一跳,對視一眼,又都笑起來。

“我能受什麽委屈。”古小漁挨着哥哥,輕聲說。

“世事無常,不如意事常有,但是漁兒,哥哥知道你向來是有主意的,別的哥兒受了委屈,忍一忍也便咬牙受了,但你絕不是這樣。”

古小斛了解弟弟,他性子剛烈,遇事寧折不屈,這樣有利也有弊,古小斛怕弟弟最後會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不過這也是古小斛最壞的打算,他瞧着趙家也不是那樣磨搓夫郎的人家,或許能長久的相處下去也可能。

古小斛又絮絮叨叨的跟古小漁說了許多,古小漁難得安安靜靜的聽着不多話,他知道哥哥實在為他擔憂。

直到天邊泛白,古家兩個哥兒才挨着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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