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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翌日清晨,甄春花正在夢中幽會周公之時,響起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大當家,不好了,沈公子不見了!”

崔不翠醒來便去客房晃了一圈,并未找到沈秋和的蹤跡,馬上慌了神。

雖說堂未拜完,但置辦的酒席不能浪費,弟兄們半是憤慨半是發洩地喝到半夜,大意就是沈秋和這個小白臉有眼不識泰山,不能發現大當家的過人之處。

說到動情處,個別性格魯莽的大漢甚至想沖去暴打沈秋和一頓,以解心頭之恨。

崔不翠忙攔住,沈秋和可是大當家的掌中寶,心中肉,看起來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怕是受不住這群粗人的一拳半腳。

大當家曾經囑咐過她,要好生服侍沈秋和,更重要的是,盯緊了,別讓人有可趁之機逃走了。

沈秋和少了根頭發,大當家都會心疼半晌,要是傷了一分半點,豈不是肝腸寸斷?

眼下倒好,沈秋和直接憑空消失了。

大當家若是知道了,非得剝了她的皮不可!

崔不翠到處也沒尋到沈秋和的身影,慌不擇路地敲着門,想着早死早托生,癱坐在門口,哭訴道:

“大當家,你快些醒醒,沈公子跑了呀,我來來回回把寨子翻了好幾遍,硬是一根毛都沒看見,你說是不是沈公子被逼婚覺得羞愧難當自盡了?那也不該毫無蹤跡啊……”

她似乎累了,停頓了一會兒又繼續道:“莫不是沈公子跳湖了?可後山的矮水泉連小翠的膝蓋高都沒有,不應該啊,都是小翠的錯,小翠沒有看好沈公子,大當家你理理我。”

甄春花就是死人,也能被哭的還了魂,她掙紮着起身,突然“咚”的一聲摔了下去。

……

坐在床角睡了一夜,腿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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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不翠聽到這聲巨響,心裏更是焦急,大當家竟如此難過?站着的力氣都沒有了嗎?

她口不擇言地胡說道:“大當家,你莫着急,說不定沈公子是化成蝴蝶飛走了?或者是随便逛逛,沒有走遠,是小翠眼拙,看岔眼也說不準,你當心身子。”說着又拍了拍門,“大當家,你先開開門,小翠服侍着,有個照應,省得再摔跤,摔壞了可怎麽辦啊?”

甄春花皺着眉揉了揉屁股,正欲開口,聽到外面傳來一道渾厚的聲音。

“小翠,你坐在大當家門口幹什麽?”

崔不翠不知該從何說起,張了張嘴,“我……”

甄二不悅道:“你什麽你?還不快些起來!”繼而壓低聲音,“他們二人想必還沒起床,有什麽要緊事也暫且放放。”

崔不翠一頭霧水:“二人?哪二人?”

這不是大當家的閨房嗎?

甄二一臉恨鐵不成鋼,道:“除了沈公子還能有誰?”

崔不翠驚訝:“可、可……”

可是,大當家和沈公子不是沒有拜堂嗎?直接就洞房?沈公子堂前一副誓死不從的貞烈模樣,人後竟是如此不拘小節?

甄二自是了然崔不翠的疑問,解釋道:“我們清風寨的人,向來不拘泥于禮節,沒拜堂又怎樣?有了夫妻之實還怕他沈秋和反悔不成?他不認賬,也得問問我手裏的刀答不答應!”

……

原來是甄二這個護犢子的愣頭青下的藥!

甄春花根本插不進這番對話,也為甄二的迷之強盜邏輯折服,開放至此,有理有據,她竟然無力反駁。

門外,得知沈公子安然無恙,毫發無損,正躺在大當家床上的崔不翠歡歡喜喜的一抹眼淚,跟着甄二走遠了。

兩人的聲音越來越輕,直至聽不清內容。

甄春花坐在梳妝臺前,看着銅鏡映出的精致眉眼,臉上卻愁雲慘淡,她該如何向沈秋和證明,種種鬧劇,并非出自她的意願。

鬼都不信!

沈秋和天生聰慧,心思敏捷,又有着極為深沉的城府,虛情假意地陪着甄春花演着甜蜜戲碼,只是為了騙取信任,早日脫身。

忍辱負重,絕地反擊,堪稱一絕。

甄春花也曾為沈秋和的心狠手辣鼓掌叫好,現在她一點都笑不出來。

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總是不一樣的體驗。

甄春花忍不住摸了摸後頸,涼意逼人,像是背後有雙眼睛在盯着她一般,很是滲人,她謹慎地回了頭,正對上一雙澄淨清明的眸子。

沈秋和醒了。

事實上,在甄春花醒後沒多久,沈秋和也被門口的動靜給吵醒了。

只不過甄春花沉浸在自我情緒裏,并沒有注意到他。

沈秋和清晰地記着昨夜發生了些什麽,先是成功躲過拜堂成親,回到客房準備歇息時,甄二拎着兩壇好酒登門道歉,說是愛女心切,舉止出格,多有唐突,請多包涵,還說不喝酒就是沒有原諒他,苦口婆心,連推帶攘的灌酒。

然後他就意識到不對勁了,可惜為時已晚,藥勁已經開始發作,情·欲漸漸占據上風。

沈秋和一方面惱怒他人不擇手段,另一方面又覺得自己竟然淪為情欲的奴隸,不由得羞愧難當,清醒良久也未曾說話。

四目相對,一時無言。

“你……”

“你……”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甄春花根本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不是我幹的?又或者我沒睡你?此情此景,實在不怎麽有說服力。

作為反派女配,她很有自知之明地閉了嘴,秉承着夾緊尾巴做人的原則,直視沈秋和,誠懇殷切,謙讓道:“沈公子,你先說吧。”

沈秋和硬生生挨過了藥勁,渾身綿軟無力,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披頭散發,他避開了甄春花的視線,極為艱難的開了口,道:“甄……甄女俠,能否先……先将我身上的繩子解開?”

聲音喑啞低沉,甄春花偏是從中聽出了一絲難為情。

不是?

這有什麽好害羞的,衣服都裹得嚴嚴實實的,她可半分便宜都沒占。

這位男主入戲太快了,且不說她沒有毀人清白,就是按照劇情線,她真的喪心病狂,□□熏心糟蹋了良家婦男,沈秋和也該是先震怒再接受現實,最後欲拒還迎,假意妥協。

怎麽突然跳過那麽多步驟,直接試圖以美人計打入敵人內部?

沈秋和見甄春花久久沒有動靜,又出聲提醒道:“甄女俠?”

甄春花心裏的小算盤打的噼裏啪啦,決意不為美色所動,保全小命要緊。

她神游九天之外,盡情暢想送走沈秋和這尊大佛後的幸福生活,喝酒吃茶聽小曲,豈不快哉,被連喊幾聲才回了神,忙應道:“這就來。”

捆的時候沒在意,怎麽結實怎麽來,這會兒正眼一看才發現,捆綁普雷,格外有情趣。

真是你情我願的話,這種姿勢也未嘗不可。

甄春花越想越離譜,連忙收回了目光,不敢多看,生怕龌·龊心思流露出來,惹惱了沈秋和,一言不合跳劇情。

她低着頭,跪坐在沈秋和身側,神情認真的解着繩子,蝴蝶結好解,一抽就散了,可底下的結一環扣一環,難舍難分。

甄春花有些着急,額上隐隐滲出汗珠來,順着臉頰往下淌,滴到了沈秋和眼角處,他眨了眨眼,睫毛長而密,似蒲扇狀撲閃出精致的弧度。

他寬慰道:“甄女俠不必着急。”

甄春花完全聽不進去,越解越亂,幹脆下了床,邊在房間內找些什麽,邊說道:“你一口一個甄女俠我聽着好生別扭,能不能換個稱呼?”

沈秋和抿着嘴唇笑了笑,問:“那該如何稱呼?春花小姐?”

……

和春花過不去了是吧!

甄春花在梳妝臺的首飾盒裏找到了把剪刀,她拿在手上試了試,還不錯,挺鋒利,心滿意足地準備還沈秋和自由身時就聽到了這句稱呼,停了腳步。

“我不喜歡。”

甄春花幹脆利落的把死結剪去,扯開了沈秋和身上所有的禁锢,說道:“和別人一樣,喊我大當家就好。”

沈秋和以為觸了她的黴頭,又被刀鋒晃了眼,噤若寒蟬,沒有多言。

他坐起了身子,揉着手腕,白嫩的胳膊被繩子勒出一道道青紫斑痕,看着觸目驚心,尤為可怖,甄春花心虛地想遁地,全是她的傑作。

早知道下手輕點了。

沈秋和見甄春花盯着他的手腕出了神,“昨夜,我……”

甄春花馬上從床上跳了起來,站的老遠,颠三倒四的說道:“昨晚的事和我一點關系也沒有,我不知道你為什麽在我房裏,也不知道你為什麽會中了□□,而且我也沒有染指你的清白,雖然我對你下手是狠了點,但這是萬不得已,你要體諒我,千萬不要記恨我,冤有頭債有主……”

沈秋和:“……”

他被甄春花堵得話都說不出來,一句多謝在嘴邊繞了個彎又咽回肚子裏。

甄春花怕他不信,豎起食指中指對天發誓,鄭重道:“沈公子,你若不信我可以發誓。我許,呸,甄春花,以清風寨第十八代寨主的名義起誓,以上若有半句假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甄春花像只受驚的小兔子,躲在角落裏瑟瑟發抖,生怕哪點不對就被眼前這睚眦必報的小心眼男主給記上一筆,她就是有八條命也不夠死的。

沈秋和不知道甄春花心裏那些彎彎繞繞,嘴角彎了彎,眉眼溫柔,順毛道:“嗯,我信的。”

他知道,藥是甄二下的,他也願意相信,甄春花不知情。

甄春花毛更炸了!

沈秋和是典型的笑裏藏刀啊!

陽春二月天,甄春花仿佛置身于寒冬臘月,她不由得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

趕緊遠離才是真理,出去呼吸下新鮮空氣。

甄春花随便點了下頭,翻箱倒櫃的扒拉衣服,從一堆花紅柳綠的破布中翻了件鵝黃色的外衫,看成色有九分新,應該沒怎麽穿過。

她順手把床簾放了下去,說道:“沈公子,不是我不相信你的為人,怎麽說我也是個女兒家,委屈你在裏面多待片刻,我換個衣服。”

甄春花剛脫掉身上皺皺巴巴還滿是酒氣的裏衣,門又被敲響了,還是崔不翠。

崔不翠去而複返,約摸着到了起床的點,備了熱水送過來。

按照常識推斷,大當家和沈公子酣戰一夜,不洗澡誰能受得了?

她小心翼翼地敲着門,語氣輕快,說道:“大當家,沈公子,起床沒?小翠準備了一大桶洗澡水要泡個熱水澡解解乏嗎?”

甄春花被硬床板硌的渾身疼,一聽有熱水澡,兩眼放光,把脫掉的裏衣又裹到身上,嚷嚷道:“要要要!”

泡個澡再換幹淨衣服,她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崔不翠:“那大當家給我開個門?我把熱水給你們送進去?”

甄春花慌不疊地開了門,看着小翠忙前忙後地兌好一桶熱水就要走,才反應過來,拉住她的衣袖,問道:“就這些?”

崔不翠:“不夠嗎?”

她刻意燒了兩大鍋水,費了不少功夫。

甄春花點頭,指着浴桶道:“這是給我的,那沈公子的呢?他比我更需要洗個熱水澡。”

沈秋和出了不少虛汗,想必身上肯定黏膩不堪,極不舒服。

崔不翠滿臉問號,“沈公子難道不是和大當家一起嗎?放心吧,這浴桶夠大,足夠兩個人一起的。”

甄春花:“……”

她為什麽要和沈秋和鴛鴦浴?都是黃花大閨女,瞧不起誰啊?

甄春花嚴詞拒絕崔不翠的好意,并且語重心長的吩咐道:“沈公子與我是清白的,你不要妄自揣測,再去給沈公子準備桶熱水,他昨天累壞了。”

崔不翠笑的眼睛都沒了,“大當家的,我懂的!”

說完就溜了。

界限劃得一清二楚,結果還是心疼沈公子,這就是欲蓋彌彰。

甄春花真不知道崔不翠這個小丫頭片子懂什麽懂,還笑的一臉不懷好意,只不過她沒功夫深究,床上還有個燙手山芋等着她處理。

“沈公子。”甄春花喊道。

沈秋和應聲,“嗯,大當家換好衣服了嗎?”

甄春花抱着婚服站在床邊,掀開簾子,說道:“沒換,這是你昨天的衣服,你湊合穿下,要是不想穿也行,我等會喊小翠幫你拿套幹淨衣服過來。”

沈秋和伸手接過了甄春花手裏的大紅色婚服,沒有一點排斥,這讓甄春花有點驚訝。

但她依舊絮絮叨叨的安排着,“小翠幫你燒水去了,一會兒回房泡個熱水澡,折騰了一夜,辛苦你了。”

沈秋和聞言又低了頭,一言不發的往身上套衣服。

甄春花不再念叨,怕哪句話又勾起了沈秋和的傷心事,被下藥就足夠糟心了,還被別人目睹了失态全程,放甄春花自己身上,她怕是也想殺人滅口。

她悻悻地說道:“沈公子,昨日之事,我一個字都不會往外說的!”

沈秋和無語凝噎。

“沈公子,你說過信我的。”

“沈公子,君子一言驷馬難追,你不理我,是不是反悔了?”

“沈公子,你為什麽不理我?”

……

沈秋和打斷道:“大當家,我只是腰帶找不到了?”

他擡頭望向甄春花,溫潤謙和,一雙眼睛勾人心魄,薄唇輕啓,說道:“我說過信你,自然作數,你能幫我找找腰帶嗎?”

甄春花被迷得暈頭轉向,整個人飄忽不定,鬼使神差的點了頭,“好,我幫你找。”

兩個人把房間翻了個底朝天,都沒找到那條鑲了金線的紅腰帶。

甄春花喘着粗氣,視線落在了床角的一坨碎布上,覺得越發眼熟,和她的腰帶極其相似,拿起來端詳一番。

“沈公子,那個,就是,”

甄春花吞吞吐吐半天,沒說出完整的句子,沈秋和讓她但說無妨。

“腰帶昨天用來綁你,今早被我剪了,不能用了。”

甄春花把碎成幾節的布條攤給沈秋和看,沈秋和嘆了口氣,說:“罷了,反正客房近,我用手攏住衣襟,先回房去,你去洗澡吧,再等水就要涼了。”

沈秋和整理了下發冠,确認儀容不失風度後就出了門,神色匆匆的離開了甄春花的房間。

進房時恰巧趕上崔不翠提着熱水往浴桶裏倒,側身躲進陰影處随意抽了根腰帶系上了。

崔不翠準備妥當後就要離開,喊道:“沈公子,熱水準備好了,小翠先走了。”

沈秋和走到門前送她,客氣道:“辛苦了。”

崔不翠瞥見沈秋和一身大紅的婚服上束着條突兀的白色腰帶,嘴角一彎,笑道:“不辛苦不辛苦,沈公子才是辛苦了。”

激烈到腰帶都扯壞了,能不辛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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