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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周吾中途以媽媽叫她回家吃飯為由離開了。

按照當事人的說辭，和她又沒什麽關系。

但是，矮胖男暗戀黎潇？

這些年來，周吾最讨厭，最不想聽到的詞就是‘暗戀’。

今天聽來，她明顯感覺自己的抵觸情緒沒那麽重。

就，還挺好玩兒的。

周吾伸手觸碰自己上揚的嘴角，有一瞬間的怔忡。

在見到黎潇之前，她沒想過兩人會再見面，看到他的那一刻，她以為場面會一度無法收場。

然而，事情的走向，好像從那個戴黑口罩的男人出現的一瞬。

完全脫離了預想的軌跡。

正思考着，一陣鈴聲拉回周吾的思緒，低頭掃了一眼，上面顯示‘媽媽’兩個字。

果然不能瞎找借口。

吳美麗女士真打電話叫她回家吃飯。

“林星星想你了，還有你林叔叔。”

高一那年爸爸因病去世，媽媽嫁給了林海江叔叔，林星星是媽媽後來和林叔叔的兒子，今年才五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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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吾捏捏眉心，看了眼手機時間，距離上次林星星說想她已經過去四小時二十三分鐘。

是有點久了。

“林叔叔也說了想我？”

吳女士在騙她回家催婚方面是有點東西的，這次連林叔叔都搬出來了。

林叔叔平日很是嚴肅，能緩着語氣說出那句：“嗯，是的。”

可見也是深受吳女士逼迫。

還是回去一趟比較好，萬一她作妖太過，先斬後奏給她約下一場相親，更是不好收場。

不出她所料，飯吃到一半，吳女士就笑嘻嘻地跟她說：“這次這個特別好，有車又有房，個子高，一米八七，模樣還特別俏……”

周吾拿出手機點了幾下，然後往她眼前一怼，打斷：“我男朋友。”

吳女士拿過手機盯着看了兩秒，視線又在周吾臉上定了幾秒。

“你還能認識葉辰？”

“……”

吳女士挺時髦，還追青春疼痛風的虐戀狗血劇。

葉辰是裏面得知自己身患絕症，主動放棄女主的深情男二。

原名陳沐，當紅流量小生。

本想逗逗吳女士，結果翻車了，“這個人……”

吳女士同時出聲：“他要是能當我女婿也行，跟你秦姨介紹的那個比，顏值也就差了一點點，沒那麽俏。”

周吾：“……”

小胖子林星星也湊過去看一眼，咧着油乎乎的小嘴兒跟着起哄：“這個哥哥不太俏！”

周吾捏着他的肉乎乎臉蛋兒，跟林叔叔說：“這個小胖子吃太多！”

林叔叔繃着一張臉，瞪向林星星，“你碗裏的紅燒肉早吃完了，已經飽了，回屋寫作業。”

林星星：“沒有，我沒吃飽……”

林叔叔：“嗯？”

林星星噠噠上樓，沖着她做鬼臉，“吾吾你太壞了！”

吃完飯，午休後，打發小胖子去上學，吳女士還不放過她。

“過了這村可沒這店，你喜歡長得好的，人家那模樣秒殺一衆小鮮肉小臘肉，學歷也出衆。”

“T臺走過秀，還是個博士後！”

周吾啃着飯後點心奶油小蛋糕，舌尖香甜的味道讓她開心到眯眼睛。

“那他有什麽病？”

吳女士一時沒反應過來，頓了幾秒，才明白她的意思。

啪地一下拍在她肩上，“有這麽貶低自己的嘛！”

周吾舔掉嘴皮上的奶油，嘀咕：“不是貶低，就您說的那些，明顯我跟對方搭不到一塊兒去。”

“奶油蛋糕和紅燒排骨配嗎？”

吳女士氣咻咻地奪過她手裏的蛋糕，“确實不配，不折磨你的胃！”

中午剛啃了盤紅燒排骨的周吾：“……”

-

回到明光花園，那個沒有備注的號碼，給她發來短信。

周吾知道是黎潇，根本不想看。

過往的一點一滴，不用刻意回想，随時都能在她腦海中高清播放。

周吾試圖從那些畫面中找到她可以譴責黎潇的痕跡。

卻又再一次無力地發現。

她根本沒有怨怪他的理由。

黎潇從來沒有做錯不是嗎。

他只是沒有在最關鍵的時候站出來像往常一樣安慰她罷了。

不能因為別人善良，就道德綁架吧。

周吾如是告訴自己。

狠狠搓了把臉，抓過手機，點進那條消息。

看清楚內容的那一刻，周吾松了口氣，幸好不是拉着她回憶往昔。

然後稍微又掃了兩眼。

萎靡的眼神驀地發亮。

【《美手合集》】

這幾個字加了雙引號，十分醒目。

周吾興趣瞬間被勾起來。

短信內容說的是偷拍事件的後續，周吾當時先離開了，黎潇被黑口罩拉入戰局，算是當事人之一，一直等到事情處理完才走。

【矮胖男建了個‘美手合集’資源文件夾，涉及幾十人，共幾百張，挂在某平臺售賣盈利。】

啧啧，黑口罩戴着墨鏡，眼睛還真毒！

周吾嘴角逐漸上揚。

剛才那些煩躁的情緒一掃而空。

【他拍的就是黑口罩，故意那麽說，是想把這事推到你身上含糊過去。】

【本以為集齊最後一套壓軸，可以賣個更好的價錢。】

周吾又自動補了半句：

結果召喚出難纏的黑口罩。

壓軸？

周吾一下一下點着下巴。

腦子裏只勾勒出那人大致的身形，她遺憾地嘆氣。

手美不美居然沒注意。

—

半個多月內，吳女士幾乎每天都給周吾打電話，安利那個T臺走過秀的博士後。

周吾煩不勝煩，昨天林叔叔拉她出去旅游，這才安靜兩日。

晚上七點多，周吾睡醒，從便利店買東西回來。

捧着水杯窩在窗邊的躺椅上，懶懶抿着溫水。

對面馬路上，街燈辛勤地守在道路兩旁，整條街道泛着暖黃的光。

那個男人，從北到南，又從南向北。

他折返了四次。

剛才出去，從他身邊路過，周吾就聽他斬釘截鐵和手機那端的人說：“我自己當然能回去！”

語調上揚，滿滿都是自信和意氣。

但，現在他還在這條街徘徊。

男人身姿挺拔，戴着口罩看不清面容。

那雙腿又長又直，包裹在黑色長褲中，步子均勻有力。

每次邁步，大腿牽動褲子，臀部包裹得更加緊實，挺翹。

周吾目光粘住，移不開。

相似的身形，周吾又想起了半個多月前在咖啡廳遇到的那個黑口罩，兩人身材一樣優秀。

遠處的霓虹活潑地閃着五顏六色的光，路邊賣煎餅的大爺蹬着三輪回家，那人又從北面路口折了回來，老大爺側目打量他幾眼。

他卻像個孤勇的戰士，只顧昂頭闊步前走。

其實不止身形，那人茂密濃黑的發也和黑口罩如出一轍，只是雲城這麽大，周吾不相信會有這麽巧的事情。

無論是不是同一個人，天都黑了，還在外面。

這樣好看的人可能又被歹人觊觎。

怪可惜的。

她随便套了件衛衣，小跑着下樓。

卻在走到路邊臺階時，躊躇不前。

眼看他快要走遠了，周吾抄在衛衣兜裏的手握了握，心一橫，跟了上去。

那人蹙眉，眼睛盯着手機屏幕，完全沒注意到她走近。

周吾松了口氣，他的身上有一股比槐花香稍清淡的味道，很好聞。

這時，男子手機傳來導航的機械音：“您已偏離路線，已為您重新規劃路線，請沿當前道路向南繼續步行五百米。”

然後他就朝西邁步走了。

周吾：“……”

“那個……”

周吾聲若蚊蠅，被導航的機械音蓋住。

“您已偏離路線，已為您重新規劃路線……”

男人抓了把頭發，重重地嘆口氣。

他又掉頭向東，走得快又急。

與她擦肩而過，撩起一股槐花般清甜的風。

第六次了，就算試錯，也該試出來了吧？

周吾壓住上翹的嘴角，心裏的小膽怯被男人哭笑不得的路癡屬性沖淡少許，腳步加快。

離他還有一米時，說：“這邊是東，你調轉回去，剛才那個路口右轉。”

語速很快，音量比剛才大些。

話說完，心髒跳動頻率不受控制地加速。

前面的人沒反應。

周吾腳步下意識後退，揪着口罩往上提了提，碰到睫毛，又原封不動拉回去。

要不跑吧。

前面的男人突然回頭。

不确定般伸手指向他自己，什麽都沒說。

他的手指和腿一樣好看，線條流暢，膚色冷白，手背血管清晰凸起，纖瘦看上去又十分有力量。

周吾心神一飄，手機裏的機械音再度傳出：“您已偏離路線……”

周吾回神，擡頭，他漆黑的眼眸正直勾勾地盯過來。

四目相對，周吾心頓時蹦到嗓子眼兒。

愣怔一瞬。

轉身拔腿就跑。

也不管身後的人有多懵逼。

一口氣跑到小區旁邊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

周吾拍拍發燙的臉頰。

心裏好像有一只兔子撒歡地蹦跶。

周吾心不在焉地閑逛一圈，平複心緒後，拿起一袋面包和貨架上僅剩的一瓶酸奶，又磨蹭了片刻，計算時間，那人應該走遠了，才去結賬。

“一共十七塊五。”店員報價。

周吾掏手機，褲子和上衣的兜翻遍了，也沒看到手機的影子，現金更不必說。

她剛想把東西放回去告訴店員明天再來。

這時，便利店門被推開，那股清甜味再次萦繞她的鼻尖。

周吾神經一緊，擡頭看去。

正是剛才那個男人。

心髒再次高速運行。

不能是把她當騙子，追來算賬吧？

只恨便利店只有一個門，逃跑的計策用不上。

周吾揪緊了衣角，撇開頭。

然而那人經過她身邊，一絲停頓都沒有，徑直去了裏面。

不等周吾松口氣，男人很快拿了東西又過來。

就在她身後，等着結賬。

她明顯能感覺到那股陌生的，帶着點壓迫的氣息。

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周小姐，您還要嗎？”店員問道。

“我先不……”我先不要了。

話還沒說完，身後傳來男人低低的，清澈，帶着點涼感的嗓音。

“多少？”

周吾和店員都沒反應過來，聲音再度傳來：“面包酸奶多少錢？”

“十七，十七塊五。”兼職小妹聲音裏的疑惑明顯。

“不用……”

周吾慌亂地擺手，雖然人家人美心善，但畢竟是陌生人。

怪不好意思的。

伴随着微信收款的聲音傳來，男人比她更快一步推門，指尖勾着購物袋。

裏面裝的，是她選的面包和酸奶——

出去了。

去了。

了。

“……”

店員小妹摸摸鼻子，看向她的眼神說不出的複雜。

周吾掐了掐手心。

順着剛才的話音：“不用，不用幫我留，我明天再來。”

說完，小腿快速擺動，上半身保持穩定，從便利店離開。

只看背影，十分淡定。

那人沒有按照她指的方向走，此時正在路邊。

街燈下，斜斜地站着，勾着購物袋的那只手叉在腰間，脊背微彎，低垂着頭。

清風在他後背襯衫鼓起一個包。

另一側的耳邊，手機閃着淡冷的光，在通電話。

周吾撅撅嘴。

她管什麽閑事啊，肯定被當成奇怪的人了。

他講電話的聲音挺大，小區這邊比較偏僻，路上行人寥寥，周吾想不聽都不行。

“我沒有迷路為什麽要看導航！”

“再說一遍，我只是走累了，給你發定位，快點來接我！”

挂斷電話，男人轉身，擡腳，氣急敗壞地踢在馬路牙子上。

估計是腳不如馬路牙子硬，‘嘶’地痛呼出聲，單腳跳了幾下。

周吾：……